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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主席了解陈望道的历史和为人。他说:“陈望道什么时候想回到党内,就什么时候回来。不必写自传,不必讨论。可以不公开身份。”(这是毛泽东原话的大意。据陈光磊一九九○年三月十八日与笔者谈话时,回忆陈望道生前曾告诉他毛泽东的这一段话。)
就这样,陈望道于一九五七年六月,由中国共产党中央直接吸收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陈望道重新入党之后,没有公开中国共产党党员身份,仍以非中国共产党人士的面目参与社会活动。直至一九七三年八月,他作为中国共产党“十大”代表出席会议,他的名字出现于代表名单之中,人们才惊讶地得知他是中国共产党党员。
“文革”之初,陈望道在复旦大学曾遭到大字报的猛烈攻击,说他“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等等。北京大学校长陆平蒙尘,他作为复旦大学校长亦受重炮猛轰。
陈望道的体质颇好。他自幼练过武功,据云,徒手可对付三四个未曾学过武术的人,有一根棍子则可对付十来个人。陈光磊是他在解放后招收的第一个研究生。据陈光磊回忆,陈望道曾叮嘱过他:“我睡着时,有急事,你只可喊我,不可用手拉我。”原来,他睡觉时,总是双手握拳于胸前,谁拉他一下,他会“条件反射”,那拳头就会在睡梦中“出击”!
往常,他若不慎跌跤,用一只手轻轻一撑,便会一跃站正,然而,一九六八年,有一天参加“抗大清队学习班”(“抗大清队学习班”,指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那种精神、作风去“清理阶级队伍”),他在复旦大学教学楼前滑倒而起不来,便叹道:“功散了,体力大不如前了!”
“文革”的冲击,加上夫人蔡葵在一九六四年患脑瘤故世,这两桩事使陈望道老态骤增,头发稀疏,精神大不如前。所幸中国共产党中央通知上海要保护陈望道,这才使他免受那些批斗。他在极度的孤寂之中,仍坚持研究修辞学。他的卧室里堆满了书。他日坐书城,埋头学问。儿子陈振新和儿媳朱良玉照料着他的生活。
他家在二楼。楼下便是语言研究室。他的学生们,也细心照看着他。
陈望道年轻时,性格异常急躁,雅号“红头火柴”。历经磨难,他变成了“黑头火柴”,变得“安全”起来。人们尊称他为“陈望老”,雅号“城隍佬”。
老人怕跌。自从他“功散了”之后,他在家中又跌了一次。晚年,他不得不三天两头住进医院。但是,他的头脑仍很清楚,思维很有条理,仍能清楚地与人谈话。
自从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日晚病危之后,他变得气短、气急,不能言语。经过医生抢救,呼吸一度恢复正常,双眼能够睁开,见到前来看望的熟人尚能颔首致意。
毕竟已是八十七岁高龄。正常的呼吸维持不了多久,又转急了。
医生们全力抢救,给他进行人工呼吸。
抢救进行了一个多星期。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凌晨四时,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九八○年一月二十三日,中国共产党上海市委为陈望道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他的骨灰盒上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
他去世之后,他的遗著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分四卷出版——《陈望道文集》。其中第四卷为译著及有关翻译的文章。他的《共产党宣言》中译本收入了第四卷。
第八部分:锤炼“栖梧老人”原来是包惠僧 1
一九五七年七月一日出版的《新观察》杂志,刊载了署名“栖梧老人”的《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的见闻》一文,马上引起了海外的注意。
这篇文章以当事者亲历的笔调,记述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显然,作者是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党员之一。
外国的研究中国共产党党史的专家们当即把此文看作是研究中国共产党“一大”的重要新文献。他们在写作论文时,引述了这篇文献,并注意到以“栖梧老人”名义发表的其他著作。
道夫·宾在他的《对〈有关斯内夫利特战略的中文资料〉一文的答复》《中国季刊》第五十六期。中指出:
“让我们首先来谈这个栖梧老人。一九五七年他写了四篇文章和一本书,从互相参照这些材料的内容来看,作者无疑就是包惠僧。周策纵教授和W郭两人都证明了这一点。”
这三位海外研究中国共产党党史的专家的分析、判断,完全正确:“栖梧老人”,正是当年中国共产党“一大”代表包惠僧。
包惠僧不用真名而以笔名“栖梧老人”发表回忆文章,是因为他大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之感。
他是在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从澳门回到北京的。如他所言,最初,“我除了学习以外,甚么事也不敢做。谢觉哉部长常鼓励我写点‘社会观感’、‘人口问题’之类的文章,其他领导同志也鼓励我写有关革命历史的故事,我都不敢写。……”
包惠僧,新闻记者出身,写文章原是看家本领。他如此“不敢写”,是有着他的重重顾虑……
在中国共产党“一大”之后的最初几年,他的表现是不错的。他先是在上海参加编辑《劳动周刊》。自一九二二年起,他历任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长兼支部主任、中国共产党北京区委员会委员兼秘书、中国共产党武汉区委员会委员长。
一九二四年,他奉中国共产党之命加入国民党,出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与校长蒋介石共事。
此后,历任黄埔军校高级政治训练班主任、黄博军校教导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武汉新闻检查委员会主席、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筹备主任。一九二七年一月,出任独立第十四师(师长夏斗寅)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
在一九二七年“四一二”政变之后,包惠僧脱离了中国共产党。他在《包惠僧回忆录》中,是这样自述脱党的经过的(写于一九六六年四月十一日):
“我约在(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日前后,奉共产党中央军委周恩来同志之命,到南昌待命,并准备接江西省军委工作。我先到南昌,周恩来同志后到,他告诉我:‘不必在江西作长久之打算,要随军南征。’派我任《前敌日报》主编。《前敌日报》没来得及成立,南昌宣布起义。事有凑巧,我又病了,周恩来同志叫我在南昌暂时潜伏,如赶不上队伍,即到武昌去找组织。他给我写了介绍信,我在南昌一个表亲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才化装逃出南昌,到九江搭船回了我的故乡黄冈。当时白色恐怖遍地皆是,在乡下也住不下去,遂到武昌,也没有找到组织。武汉也呆不下去,即带着妻子逃到江苏高邮(妻家)暂行避难。在高邮住了两个多月,风声不好,才逃往上海。我会见了李达(他此时已脱党多年)、施存统、马哲民等。上海的情况很混乱,我遂和这些人一起走了失败主义的道路,消极脱党。”
自从脱离中国共产党之后,包惠僧先是在上海卖文为生,办《现代中国》杂志,混了三年半。
一九三一年,借助于他与蒋介石在黄埔军校有过共事关系,当上蒋介石的陆海空军总司令部的参议。“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任命包惠僧为军委秘书,兼任中央军校政治教官。
一九三六年,包惠僧由武官转为文官,任内政部参事。他在陈独秀临死前,去江津看望他,那时他在国民党政府内务部做事。一九四四年起,任内政部户政司司长。一九四七年改任内政部人口局局长。
一九四八年,蒋介石政府风雨飘摇,从南京撤往广州,包惠僧申请遣散,带着家眷到了澳门。
包惠僧面临着抉择:去台湾?去北平?还是留在澳门?
他终于下了决心,回到当年的中国共产党朋友中去。
第八部分:锤炼“栖梧老人”原来是包惠僧 2
他给北平打了电报,表明自己的态度。
如他在回忆录中所写:
“约一个星期,接到中国共产党复电,叫我回来。我于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回到北京。回北京第二天,董老(引者注:即董必武)请我吃饭。他对我说:‘你回来是党中央作出的决定。’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周总理请我到中南海吃饭。他同我见面之后,对我还是以老朋友相待,我们作了长谈。周总理给我的礼遇和温暖,我几乎感激得流出泪来。一九五○年,我在革大(引者注:即“华北人民革命大学”的简称,当时设在北京颐和园附近)政治研究院学习一年,十二月初毕业后即分配到内务部研究室任研究员。”
据包惠僧夫人谢缙云回忆(笔者在一九九○年六月二十二日访问了谢缙云),包惠僧在一九四九年住在澳门柯高马路八十八号楼上。他在九月上旬,给周恩来发去电报,原文如下:
“北京人民政府周总理恩来兄鉴:兄等以廿馀年之艰苦奋斗得有今日,良堪佩慰,尚望以胜利争取和平,以和平与民更始,吊民伐罪,天下归仁也。南天引颈,曷胜钦迟,一有便船,当来晤教。弟包惠僧叩。”
抵京后,董必武见了包惠僧,埋怨他道:“你那时做了国民党的官,就不要共产党的朋友了?!”
据云,那是包惠僧胆小,做了国民党的官,生怕特务耳目众多,不敢再与共产党老朋友来往,故董必武出此言。
不过,周恩来在重庆,曾去国民党政府的内务部,会见部长张厉生。那天,周恩来走出张厉生的办公室,见到包惠僧,向他表示过欢迎他归来之意。所以,后来他到了澳门,终于下定了决心给周恩来发去电报。
回到北京,周恩来见到包惠僧,作了长谈后说道:“你过去不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你对党要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