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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典孙秀英,对袁知县来说是有几笔帐算的;第一,首先作个“清官”,以便赢得功德碑和万民伞;第二,抓住尹显仁这个替罪羊,袁知县好就此下台阶,抹弯子;不然当初他发票抓扑的那些人,现在又是他发话放人,这很有些说不过去!第三,杀了尹显仁还可以灭了平安镇得字笺这宗事的口;此口一灭,他自己屋内得字笺,外人不知道,这就免得外人知道他放人的根本原由。因此种种,孙秀英就不幸之中得了侥倖。
燕明凯等三人在县衙后堂留刀寄笺后,乘着人乱顺利退出。回到店里已近四更。三人更衣安歇了。次日清晨照常起早用饭,进出在众人面前,丝毫不露痕迹。当下郑鹄便告辞要回胶州去。临行约明凯兄弟二人早日去那面聚会,並说还有要事相商,和将来同去东平复命。明凯已听明杰说了郑鹄为人行事和周炳的相约,所以甚愿一起共事,便爽快答应了邀请。
郑鹄去后,明凯、明杰二人照常出外卖药行医,和没事人一般。他们就这么又在县城里外又逗留了半个月的光景,直到听准了万永年和其他无辜被拘押的人大多数获释,才算一心无挂了。在这期间,为了防嫌,他们很少到金家来走动。只在交换信息、差商事情等必要时,俏俏来往一半遭。
这一晚,饭后无事,关了门,明凯和明杰说:“咱们的事情已经完毕,在这里算来已是两月有余了。日久生事,我想咱们也该离开这儿了,你看怎么样?”明杰道:“我也是这么想来的,只是没跟哥说呢!倒不如今晚就到金大哥那儿去,跟他说了,明天就可以动身启程。哥,你说好吗?”明凯点头称“是”。
于是,二人出来,反锁了门,借着矇眬月色,在盛夏的晚风中一路往城里来。到了金家,见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庭中纳凉。见他兄弟来到,自重忙站立起来打招呼,又回身拿过两只矮凳,让他们坐,二人向老太太和方菲问了好,坐了。自重随手斟上茶来,让二人喝着。互问了些眼前闲话,又讲了一回衙门释放人犯的情形。稍停,明凯又转对方菲问讯了她的病情。见方菲的神情,气色都好多了。方菲见明凯问候,便微笑着说:“你是医生,懂得望诊,你看怎样呢?”金妈妈在旁摇着莆扇,也叩问:“是啊,大侄子,你看你嫂子现在,比你头一次给她看病的时候怎么样?”不等明凯答话,明杰先说道:“大嫂,别看我不懂医道,不会望诊这些事儿,就我这外行的眼睛也看得出来,嫂子这病可是好多了。”方菲笑着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明杰兄弟跟着大医生一起来来去去的,也懂得看病啦!”她带几分打趣的笑着说:“这还真让你矇对啦!是好多啦。可是我说,二兄弟,你都从哪儿看出我好了呢”明杰见她带着玩笑,便也笑模笑样的说:“嘿!嫂子啊!你可小瞧人啦!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开个方子,吃上几付药,不出三年二载百病全消不算,还保你抱上个大胖娃娃呢!连这病的好转还看不出来?告述你我是怎么看出来的?这有两个根据:一、你现在爱说话了,这是病情好转的表现;二、你从当初的病床上下来地了,並且能和大伙儿一样坐在这院儿里,这不是表明你身子硬爽了?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这时他已不再开玩笑了。他虽不笑,可跟前的几个人却都被他说笑了,方菲的脸也红了起来,一面佯嗔道:“头一次你们来给我看病,我看你板着个小脸儿,目不斜视的坐在那一声不吭,我还只当你是个傻小子呢!看不出来,原来你是在装憨;这张嘴还灵巧着呢!”她这么一说,大家又都笑了起来。笑罢,明凯才说道:“明杰才说的虽然是趣话,却也有些道理。病痛,病痛,有病的人自然就痛苦,总觉着有许多的不适,还哪有乐趣呢?不乐又怎能笑口常开呢?所以他说嫂子爱说爱笑了,就是病见好了,这是实话。嫂子病见好爱笑,越是爱笑呢病越好的快,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就可望早日痊愈了。”
几个人闲话一回之后,明凯便向自重说了要启程往胶州去的事。自重没有立即答话,站起身对母亲和方菲说:“娘你领她进屋里歇着吧,劳累一天了;外边也凉,还要下露,别着了凉”。待婆媳俩去后,才转身来拉了明凯、明杰进到另一间屋来坐了。然后才低声说道:“外面说话不方便,所以让你们屋里坐着好说话儿。你们有事要走,哥哥既不能挽留也不能相送,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兄弟相聚一场,都觉着很投契,实是不忍分离;但是因兄身无一技之长,又有老母病妻所累,不能和二位兄弟一起出外闯荡一番事业,为国家为民族做些有益的事,自心深感遗憾!哥哥虽糸文笔之匠,一介匹夫,可也未必不留心天下、国家的事情。尤其是当今的世道,国不像国,家不像家,不由你不去想它。
如所周知,大清天下几代以来就朝庭腐败,吏治黑暗;近年又有外夷侵扰,鸦片流毒于全中国,致使我中华民族国穷民弱。如此上去亡国灭种就将有日了!”明凯哥儿俩见他越说越激动,如此真情流露,实实感动人,便不住的点头赞叹。
自重又说:“古训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怎能不使人忧心呢!只是我这样个无拳无勇的匹夫有什么法子呢!只能空想想罢了。”明杰一旁连说:“像大哥这样想事;这就很可贵了!要不是家庭璄况这样累人,您一定会有所作为。世事是这样,就不必苦恼自责了。”
自重摊开两手,稍许平静些,继续说:“嗐!话也只好这么说了。我现在要说的是:这番相聚,我见二位兄弟不离燕家世代风度——少年聪敏,胸怀大志,身负精技,性情豪俠,见义勇为,存济国济民之心。哥哥心下十分敬偑。今天你们要远撸暮#颐挥斜鸬姆钏停挥姓饧妇浠埃党隼垂┬值懿慰迹缬杏茫蔷透昧耍热舨坏保簿桶樟耍凑亲约倚值堋忝且膊恢劣谛ξ矣薷!
明凯忙伏身向前,说道:“自家兄弟,大哥还这么客气!小弟和明杰还都年轻,又初出家门,正需要诸亲好友,父兄尊长的教导,才得长些见识,免出差错贻笑外方呢。”
明杰接口道:“我们刚刚步入这汒汒人海,心里实在没个底数,大哥要是能常常和我们在一起该有多好,遇事也有个主意。既不能这样,大哥有见得到的,说给我们,记在心里,遇事也可以警醒些。”
自重便说道:“二位兄弟这一番在海滨的举动,解救了众多无辜乡亲百姓,实属俠义之举,无疑是一件大好事。自古以来一些行俠仗义之人,如荆轲,聶政、朱家、郭解等仗义行俠,捨身取义的豪俠之士都受到众多古圣先贤的称赞,也曾载入史册。自古迄今历朝历代国家不公、社会不平之事所在多有,无可计数;细民百姓受暴君、权奸、恶霸、豪强欺凌、蹂躏的事时时处处,无日不有,无所不在;小民冤抑难伸,贤者为之扼腕,因而日思夜想:望堂上有清官,草野有俠士,希求通过这些,能够有朝一日实现政治清平,强暴拨除,人人都得过个松心暢意的日子。可是事实怎样呢?翻翻正史,读读野传,听听俚语,上自三皇五帝,下至当今国朝,清官虽有,但是,实在是寥若晨星;仁人俠士也实存其人,但也是凤毛麟角;在今天广大的中国里,一时能有几个像二位兄弟这样行事的真义士?我这么说可不是狂妄大言,要贬低清官俠士的社会功用;只是我私下揣摩,以天下之大,人心之险,尤其是当今的大清国;清官、俠士的功用充其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石填海,得微效于一时一地而已!此时的广大国士民生不还是黑染皮灯笼。半天螢火虫——生民还是‘倒悬’、‘塗炭’,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做事,当然要以切实为重。空出大言不做实事是读书人的老毛病,因而于国无补,于民无益,因而是不可取的。而我现在只是要说‘本’、‘未’两个字,就是说:我们做事要分清什么是根本,什么是末稍。如你们医家治病,讲究个‘正本清源’。本源强固了,其余百病千灾的自然也就消除了。这是宏观大旨。
“尔今的大清国已是‘病入膏肓了,其病根在于朝庭的腐败,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你我兄弟不是朝庭大员,不能左右朝庭的大政方针;就是朝庭大员,也挽救不了这个颓势,因为它腐败积久,根深缔固,治病治不了命,所以滿清的灭亡已是注定了。
“可是,朝庭还不是国家;国家是国土和人民合起来才成的。朝庭只不过是个过客。滿清这个过客现在的行事就如同俗话说的‘客不修店’一样,他是住一宿就走,‘店房’破不破他不关心。我们讲救国救民是要把‘店房’修缮得完整无缺,华丽辉煌,因为它是我们的祖宗基业、儿孙的本根。所以这救国的大事业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天职了。”
二十二袁官家宴不欢散(4)
四
明凯兄弟听得入神,茶也忘了喝。见自重停下话头喝茶润嗓子的当儿,两人互相瞅瞅,见对方都是一付敬偑的神色。“救国大事,根本是什么呢?”自重又接下去说:“我以为强民是最要紧的了;有了精明强干的人,外驱鞑虏、内足财货、国家才能强盛。以二位兄弟的才干、胆略,且胸怀大志,尔今要闯荡四方,这正可以在江湖上广交朋友,多结识些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文以文会,武以武聚;就是同文人讲求崇文爱国之道,少发牢骚,多做实事,在民众中多讲自强自爱,顾识大义的道理;在武人中讲求尚武保国的道理,将自身的武功,择善传习给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以至四海九州。传习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健身强国,而不是其它什么狹邪私利。这样,人人精诚,个个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