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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无路可走,唯一的就是听凭人家摆布吧!于是就哭的愈益伤心起来。尹显仁愿望初随,就偎着秀英甜言蜜语连哄带吓的緾绕着。他一再的说要娶她做姨太太;保她父亲平安出狱。又说跟了他,将会如何享福;他要给她做什么什么衣裳,置什么样子的首饰,让她一辈子不受屈……秀英厌恶的躲开他,依然哭泣不止。直到外面鸡叫,他才不得已的离去。
尹显仁刚走,“知县太太”就摸索着进来了,並做出一付惊呀的样子,问秀英:“你这是怎么啦?睡觉好端端的哭什么?”秀英见她回来,就抽泣着问:“干娘,你到哪去啦?刚才出去的人你没看见吗?”这“知县太太”做出大惊失色地样子问:“什么?你说什么?刚才出去人,谁从这儿出去了?你说;头会那院丫头叫我去有事,这么个空儿怎就能有人进来!你快说是谁?为什么?”秀英抽抽咽咽的哭着说了这番经过。最后说:“求干娘给我做主吧!”“知县太太”听了,沉了一沉,冷笑道:“哼、哼、哼;好哇;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拿我当傻子是不?你在他那住着,拿屁股交他,好让他替你们办事,是不?怪不得他那么出力来求我呀!他家人多碍眼,你们偷鸡摸狗的够当不方便,又跑到我这儿来狗扯羊皮。養了汉又撇清,你还跟我装正经,哭眼抹泪来哄谝老娘!”说着,左右开弓“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把秀英打得鼻口流血。这“知县太太”的气还不平,骂骂咧咧的不住嘴。
孙秀英遭了污辱就已心胆都要碎裂了,现在冤没诉了,反被污以以色诱人,又挨了嘴巴;她虽是农家女子,可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儿,从不受屈的。在尹家受人下眼相看,已是窝了一肚子火儿,这一夜又连连受此等奇耻暴辱,她无可逃避,又不敢哭叫,一口气就发了疯。她被打嘴巴,只历叫一声,接着就呆楞在那里,像根木桩,一动不动的竖着。停了一煞,便向“知县太太”、“啼啼”傻笑,笑过一忽,又转而哀哭,嘴里还嘟嘟哝哝说着胡言乱语:“天门开地门开,大鬼小鬼都出来。嘻嘻嘻!大士菩萨哪里去?救苦救难快点儿来。哈哈哈!呜呜呜!嘿嘿嘿!呵呵呵……”
初时,“知县太太”认为她是装疯,后来看看,见是真疯了,便傻了眼。想了想,便不雇夜黑无伴,把个疯子锁在屋里,跑去找尹显仁。
尹显仁刚到家,还没躺下,听得打门,出来看,见是孙大脚。听她说知秀英姑娘疯了的话,便制止她:别让家人听去。就一起来看疯到怎么个样儿。路上尹显仁埋怨道:“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让你把她安抚住,怕她性子烈,吃了亏,寻死上吊的;谁让你打骂她!现在你把她弄到这么样,还怎办?”
孙大脚就怕的是他这阴险恶辣,不得已才和他同设这场谝局;现在事情不美,已是不得主意,人家埋怨,也只得挺受着了。只嗫嚅道:“只想威嚇威嚇,让她别大吵大闹,好成就你的好事;要不,她哭天叫地,喊冤告状的,让我怎办;谁知她这么不经吓唬!反正不管怎么的,已经这样了,你看看怎办,拿个主意吧!”尹显仁“哼”了一声,道:“还怎办!一个花朵儿般的人儿,给弄疯了,难道叫我娶个疯子做小老婆?”孙大脚见他这就放了讹,不由的一哆嗦,嘴上说:“不管怎样,你看看去再说吧;好了,大家有福;不好呢,编个谎打发回家去,往后我用心,再给你说合一个呗!”尹显仁只用鼻子“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到家一看,只见滿屋里字画、条幅都撕个稀巴烂,扔在地下;壶、碟、碗、盏摔得粉碎;桌、椅、箱、柜都仰脚朝天。人呢:滿脸血污,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嘴上还在嗬嗬咧咧的说唱不休;手在舞着脚在踢着,把屋子踢得尘土飞起多高。进来人她也不理会,只在一个劲儿耍闹。
尹显仁站在门边皱眉皱脸的看着没言语。孙大脚干瞪眼儿说不出话儿。这样观察有一盏茶的时候吧,尹显仁干咳两声说道:“看她这样,怕是一时也好不了。这事要张扬出去,咱们都不好,首先一条,你要不想坐牢,就得把她養在你这里,给她治病,到她好了为止;我是只擎好人,不能弄个疯子在家。我回去告诉那老太太,就说知县太太十分爱喜这干女儿,要留她多住些日子,等到她老子出狱时一起回家;老头子不出狱,我想她也不敢强要接女儿,所以不必怕那老太太来找女儿。现在要紧的是你得把她赶快儿治好,免得夜长梦多,生出枝节来。要记住,她将要做我的姨太太,所以你再不能欺负她,还得好好将養、照料她、好好开导,劝解着,好让她恢复过来。不然你自个好好想想吧,将来怎么交待?你说给我寻个好人儿。可我和她已有了一夜之交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就能这么白白丢开不管了!再说,你上哪去能再找个抵得过她这么美貌干净的人儿呢?”
孙大脚是一面听着一面心里在叫“苦”,暗说“我这半宿知县太太当的算是倒了霉了。我东家坑、西家谝,如今是打了兔子喂了狼;这个疯子连治病带供養,还得哄着玩儿,不是活活要了我的命了!心里想,可嘴上半句埋怨话也不敢露。只有连连点头应‘是’”。
二十一平安镇原不平安(1)
二十一哟尔失遗刑案出差福不齐
平安镇原不平安夜半火警是取栗
一
尹显仁回到家,按照原来打算打发走孙老太太,便没事人一般,照常到衙门办事。当然他还总是惦念那一夜的好事,所以,便抽着空儿去看看秀英的情形。孙秀英原是激烈恼愤致使血迷心窍,落成失心疯。闹罢一时,后经孙大脚百般哄劝、开导、安慰,又服了两剂药,逐渐的就安静了些;只是神情呆滞,並总是向无人处悲泣。尹显仁见状,心里略略落了底。便一再嘱咐孙大脚要好生看雇,並稳住她在这里,一定别让她逃走了。
这次点选他往上司衙门投送公文案卷,他虽是放心不下秀英姑娘,但这是老爷看重自己,怎能不识抬举呢!现在他坐在轿子里是一面欢喜受宠的荣耀,一面忧心离开几天,他的美人儿会不会出事儿,以至将来能不能到在他的手里?想来想去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一晚初得处子的幽韵来:那一晚他领着孙老太太回去后,便用心用意的吸了个烟泡儿。烟瘾过足,心境忒好,精神旺盛,浑身轻快,于是趴起身在屋里抻了抻腰,看看天已过了三更。他心有乞盼,哪里等得住!便偷偷出来家门,二番返回孙大脚家来。到门上,见孙大脚早给他留的门,他便毫无阻拦的进了屋来。孙大脚见他来到,向他示意妞儿已睡沉,他们略一知照,她便俏俏溜往柴草棚里避让着去了。
他自然要防着遭反抗、推拒,但他也胸有成算,料着一个嫩毛妞儿怎敢在“知县老爷”的内宅里呼叫嚷闹呢!事情果然如此,他便没用十分费手脚的如了愿。虽然她气恼发了疯,好在如今总算过去了。只待他下一步再设谋施计弄她到家了。想到这,不由的他欢从心头起,美由腚下来——腚下这轿子颤悠悠的如何不美呢!
尹显仁这么一路想着,顺便也观看些野外风光。他成日在衙门逢迎上司,支使下属,阅揽词讼,敲打竹杠、按照“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法则,他当然要付出些心思材力,才能得到那些份内份外所有的收获;以此,他感到了疲倦。这会儿坐在轿里,无拘无束,心驰神游,欣赏野景,颇有些陶然浑然,只觉得很是愉悦与愜意。于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挺挺腰,松松心,以便储备些心神好在上司衙门里去周旋。
日头偏西时候,一行轿马来到平安寨。这平安寨是县城东路的一个大镇子。有一、二百户人家;横惯东西的一条大路穿过镇中心。像所有大集镇一样;临街路两侧都是些买卖铺户,摆摊设市的;街面上,字号牌匾,酒旗、药幌之类应有尽有,眩目耀眼,随风飘摆,煞是好看。这儿虽不及县城里繁华热闹,但在经历过静穆山野,浅沼深川的荒凉之后,来到这儿也就觉得人繁气稠,勃勃兴盛了。
镇中路北有一家“登云老店”,门面宽阔轩敞,房舍整齐干净,从掌柜到伙计,气派都很大,它是专门接待官衙轿马、富商豪绅的;一般担脚驮伕之徒不敢来此问津。尹显仁一行的轿伕人役不用说话,就照直抬进了“登云老店”。门上伙计青衣小帽,肩搭净巾,赶紧上前迎酬,弯腰打躬,笑口先开。轿子落在廊上天井侧。轿伕打起廉子,一个护送兵上前扶助尹显仁跨出轿来。尹显仁就地转过身指挥另几个护兵从轿底捧出公文包裹和烟具匣子,待没有遗落什么,这才拄着手仗,撇着两脚迈向屋里去。店伙计早又候在门边打廉子,让进让坐。随后是净面水、漱口水送上来,然后是茶水斟上来。
尹显仁喝了两口茶之后,斜视着对屋的几个护兵沉着脸说:“你们要当心,把文书包裹放好,两人一伙轮流看守着;无论吃、喝、拉、撒、睡都不能没人看守着。另外,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迈出院门一步。倘有闪失,唯你们几个是问!记着吧!”几个兵丁漫声应了个“是”随即互相做着鬼脸儿,吐吐舌头。
尹显仁吩咐已毕,喝罢茶,觉着被轿子颠乏了,浑身不自在,就排开烟具,点起烟灯,要抽烟过瘾。一个兵丁在屋外瞥见,就扒着门探头进来抵声问:“师爷,小的给你烧烟,你歇歇,等着抽吧?”尹显仁见他会奉承人,心里暗喜:一个幕宾师爷,每日在衙门里哪有人恭敬,今天他来奉承,便召手让他进来,问道:“你给烧烟,可有点手头吗?”这人叫王三生,三十多岁,一双笑眯眼。现在被叫到床前这一问,便笑嘻嘻的答道:“你老还不知道,小的在营子里,什长、伍长、参领、协领、千总,哪位都让我给烧过烟。你就擎等着抽好烟吧!”一面说着,已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