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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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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少女疑惑地问。
“阿朵,来。”做母亲的一手揪住陈娇不放,一手拉过女儿:“此,此汝馆陶从母之女,馆陶翁主。”
将女儿的手放在小阿娇手上,殷殷切切:“阿娇,吾家阿朵年长,乃汝从姊。”上一代的恩怨,还是留在上一代为止,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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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冬季里勉强算个好天气,有风,但不大。可问题是:陈娇偏巧站在下风口。
贵妇母女身上,昂贵香料发出的阵阵异香不间断地扑面袭来,一时半刻小女孩或者还能忍耐,但时间长了就……
“啊……啊切!”陈娇厌恶地拿袖子掩了口鼻,一把甩开牵制,跑得远远的。这女人到底同时用了几个香囊啊??这么重的气味,熏死了!
“乖张!竖子!!”喷火小佳人勃然大怒,作势追出去——太恶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尹长公主试图阻止冲动的女儿:“吾女不可!不可啊!!”
但愤怒的少女再不肯听从母亲的解劝,卯足了劲要把这粗鲁无礼的顽劣小孩抓到手,好好教训一顿!!
翁主?公主的女儿都有‘翁主’头衔,包括她自己也是。有什么稀罕啊?凭什么这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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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的占地相当广。百余株梅树栽种其中,疏密得当,错落有致——是个玩捉迷藏的绝好所在。
不管开头是因为什么,两个大汉翁主之间的追逐,最后终于因地制宜地滑向……游戏;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小陈娇嘻嘻哈哈在前面跑,尹长公主的漂亮女儿吵吵嚷嚷后面追。少女翁主年长腿长,步子大跑得快;女娃翁主娇小活络,熟悉地形。一时间,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动不到你——平局。
“阿朵,阿朵!止,止步!”可怜的尹长公主拦嘛拦不住,哭不得笑不得。
以刘彘为首的几个孩子则是唯恐天下不乱,高兴到忘乎所以,才不在乎别人死活。
宫娥和宦官虽不敢直接插手贵人间的,呃,这个‘游戏’,但也没闲着。一个个扯着脖子使劲儿起哄:“翁主,速速;翁主……”至于他们具体是在给哪位翁主加油——不言自明!
绕东,绕西……一大一小两个翁主象两只蝴蝶一样,从梅林的中心地带往边缘偏移。
刘彘笑眯眯从地上捡起个土疙瘩,掂掂份量,抽冷子就往美少女的小腿打去。
“噗……”土块正好击中膝关节位置。小佳人一个腿软,险险抓牢边上一颗梅树的树干才没倒下。
怒目圆瞪,回头张望……十皇子咧嘴,抱歉地冲她笑笑——落点位置高了些,力量也不够,以后还要多练多练^_^
此刻做母亲的赶到,拉住女儿紧着劝:“阿朵,稚子尔,休矣,休矣!”
什么稚子?稚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勾结在一起欺负人?被母亲抱住的小佳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随手折了两根梅枝,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方的阿娇抛去。
馆陶翁主见树枝来袭,连忙避开一步;不想,脚下错步,正踩到一处冰洼。
两天前下的那场小雪虽然化尽,但连日的阴霾天气不能收潮。融化的雪水和冬夜天降的寒霜汇合,在园林的地势低洼处凝结成冰。由于表面有浮土掩盖,这些小冰面非常不容易发现;不踏上去啥事没有,踩上去就……
“啊!呀……”小陈娇避让之际,没留心正踩上这么一块带有浮土的洼冰,整个人立即斜倒向外滑去。方向直指——那条盛着污水,飘满垃圾和浮冰的排、水、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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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主!”侍从们惊骇欲死,拼命往前赶。可是,太远了,够不上……
窦绾他们傻了,只知道叫唤:“来人啊……阿娇!阿娇!”
深蓝色的身影一晃。梁女官没去拦截阿娇,而是一马当先扑进了地沟!紧跟着馆陶翁主的小身子,也跌跌撞撞地倒进沟渠。
狭窄的排水沟,勉强能嵌入梁女官的身体。层层袍服的衣料铺开,从最下层开始吸取水分;衣袍的底部迅速浸湿,但衣裳上层依旧保持干爽。
小陈娇跌下来时,正一头载在梁女的胸腹上。女官用手臂圈住阿娇,以自己身体为怀中的小人儿挡住了冰寒、污浊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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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后面赶到的人们,七手八脚地将馆陶翁主从梁女身上拉起来做检查时,窦詹事只觉一股冰凉从后脑勺顺着脊柱冻下去,让他止不住地牙齿打架。
上帝啊!就在他面前,他的面前哪!如果刚才陈娇有个闪失,有个好歹,那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长公主和太后姑妈?而长公主表妹对他们夫妻,是那么的好!!
窦詹事生性平和,对人罕有憎恶之心;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意识到:他是真的憎恨尹长公主母女。
“咦?!叔父,叔父,看……”细心的窦绾发现了不妥:阿娇的曲裾上,有破处,也有污渍。深朱色的裾袍上,分不清是泥污,还是……血污??
窦詹事铁青了脸,欲掀开陈娇的袍子检查;想想又不敢。正为难间,十皇子神情自若地在旁提醒:“詹事,速回长信宫吧!长信宫处有御医!”
对!长信宫!皇太后居住的长信宫,日夜常备御医伺候!窦少君一拍脑袋,他还真是急昏头了。
“寺人!大氅,大氅。氅衣包上皇子、公主,阿绾……返宫,返回长信宫!”窦詹事急吼吼下完令,自己一把抱起陈娇,拔腿就往长信宫方向冲去。
侍从们抓过裘皮大氅,急死忙活地包好三位小贵人,扛上肩就跟着詹事大人一溜烟跑没影了——这时候早到早好,晚了就说不清了。弄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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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度小公主,委实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趴在内官肩头,平度的小拳头在寺人背上敲得‘砰砰’响,指了树林声嘶力竭地高喊连连:“胡亥……胡亥!带上胡亥……勿忘胡亥!”

1107 碧玉……簪?

‘贵族’和‘世家’这类人家,最讲究的就是涵养和风范。之所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行止有度’,从幼年起就严加训练,以养成刻入骨髓的习惯。
帝室居住的皇宫,对行为举止的要求则更为苛刻。‘无缘无故奔跑跳跃’本身就是一种犯禁,按‘纷乱滋事’论罪。
所以,当出入长乐宫的命妇和官员们看到‘一名詹事服色的官员横冲直撞地跑过层层宫阙,而他身后还跟着帮同样狂奔乱窜的宦官宫女’时,可想而知他们会感到何等的震惊!
人们纷纷驻足观看,彼此交头接耳,情不自禁往那群人来的方向眺望:渭河……决堤了吗?还是,上林苑里的猛兽……集体逃出来了?或者……
这简直是汉宫十多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景!许多本已快出宫的人都退了回来,大家向长信宫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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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裾外层,青翠底色的织锦,钩线四处,脏了五处,破了三处。
曲裾内层,素绢的衬里,破了,具体同上。
衬裙,杏黄色的薄罗,破了两处。
双层鹿皮胫衣,第一层鹿皮,左腿破了一处。
双层鹿皮胫衣,第二层鹿皮,完好。
中裤,纨质,完好。
罗袜,丝质,完好。
这是薄皇后几个在对阿娇换下衣物经过仔细反复检查后,得出的结论。
跪在外头的宫女和宦官,在通过曲里拐弯的渠道知道如上论断后,提在藏字眼的心小小地往下放一放——内层衣服没破,那娇翁主的伤……应该不重吧?他们这些人,不用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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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盏树枝高灯将长信宫的南阁照得通明;还嫌不够亮,又点上蜜烛。
长公主、薄皇后、城阳王后聚精会神翻来覆去地查看:两条小胖腿,两只小脚丫,白皙柔嫩的肌肤上连条印痕也没有,还是粉嘟嘟胖乎乎的旧模样。
石长公主,齐王主,武陵侯夫人等几位贵妇则立在外围,她们有的地位捎低,有的关系稍远,不方便靠得过近。
良久,城阳王后低低舒了口气:“长公主,应无大碍。”
薄皇后闻之,微微颔首。
馆陶长公主却依然双眉凝紧,四顾,问:“皇太后可曾服药?”
当值大内管踮着脚尖蹭过来,一百二十度弯腰:“禀长公主,皇太后服药毕,安寝。遵长公主谕令,翁主之事绝无半点泄露。”
封锁消息的事,馆陶皇姐就是不吩咐,他为自己也得办——外边那群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里面,可有他一个干儿子,两个亲侄女呢!一个怒火中烧权势赫赫的长公主母亲,已经不知如何善后了;若再添上一位爱孙入骨的当朝皇太后祖母,谁还能活?哎,这么大动静,估计没一会儿宣室殿也该派人来问了,哎……
蹙紧的眉不见任何松懈。前两天下雪气温骤降,窦太后着了点寒正静养。如果不是想要不打扰到母后的休息,她怎么会让孩子们在这种没阳光的天气去室外玩?没想到,一眨眼就出事!
徐徐搜索殿内,皇姐一双明眸深如寒潭:“秦医人何在?”长乐宫值班医生已经看过,说没事。但刘嫖不放心:御医主要照顾帝后及后宫妇孺,精于内科调养之道,却疏于外伤诊治。御医中最精通外伤的秦医师今天却偏偏不当班。
“禀长公主,秦医今非当值;现正往其宅召唤。”吴女瑟缩双肩,边说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秦御医今天呆家里别乱跑,乖乖给找到,然后快快进宫。这位医生人很好,可千万别撞在长公主的刀刃上。
“速,派人催!”一甩长袖。
“喏,喏。”两个小黄门奔出,步履凌乱,连滚带爬。
宫娥进来禀告,下雪了——太史令的预告,不太准确,此时刚到黄昏。阿娇合着双眼趴在薄皇后怀里,似睡非睡;不管有没有受伤,总还是被惊吓到了,累。
城阳王后靠在一旁,不知从哪里找出把象牙小梳,轻手轻脚地给小女孩打理有些蓬乱的头发。其余的贵妇不声不响陪坐,不时偷瞄馆陶长公主一眼。
东殿里静悄悄的,只有松木在火盆里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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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医师运气不错!终于赶在馆陶长公主发飙之前赶到。经过又一番仔细检视,秦御医给出了和同事一样的答案:略有惊吓,无大碍。
殿里殿外,不分主仆无论贵贱,人人都松了口气……发自肺腑地。
刘若拍着自己的胸口,向长公主行大礼:“如此,吾心稍安。”窦詹事原也是坚持要等结果的,但中途被少府主官急事招走,千不甘万不愿地告着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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