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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你不明白,薇葛,但是我明白。
当她幼嫩手指握紧霞月的那一刻,萧氏第十二代主君便做出了那样的决定。这个女孩,她为霞月而生,便是为萧家而生。她的哥哥,那个孩子太聪慧太妖异,很难不令人心生忌惮。而这个女孩,他期望她成为萧家下代主君的扶持。
晴溦。晴洲。
那个老人要她爱上他,却不要他爱上她。
晴洲。晴游。
然而他们却都爱上了她。
1782年的某个夜晚,我隐身在萧氏主君的房间,听到了那个男孩子不顾一切的诺言。
“给我晴溦。”
他的请求短促而坚决,碧绿眼眸晶莹闪亮,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祖父。
他转到孙子面前,一个耳光掴在他面颊。“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萧晴洲!”
他立在那里,脸颊红肿,眼神却咄咄逼人。不可挽回的蔷色火焰燃在末世城池,蒸干那双青翠明眸中所有的思量和理智。
“我要她。”
萧家主君的回答斩钉截铁。“那不可能。”
他沉默半晌,然后突然跪倒在地,轻声说,“那么我放弃。”
老人骤然转身,凝视着他,“你说什么?”
“我放弃。”他轻轻重复,声音低而清晰。“我放弃首席继承人的位置,还有今后主君之位的继承权。我放弃我的姓氏,我的一切。您可以将我放逐,天涯海角,只要我可以拥有她。”
“你这孩子真是疯了。”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答话却依旧镇静。“您知道我没有。”
“你不能娶她。”
男孩一动不动地跪着,双肩微微发抖,背挺得很直。他咬紧下唇,一片失血的惨白中透出深深齿痕。他的畏惧清晰可见,同他的决心分庭抗礼。那是他同自己的抗争。
“我可以,那只是家规,并非这个国家,这片大陆的法律。”
“你这个孩子……枉费萧家这些年来教导!”
“我知道。”他垂下头去,“同姓不婚,周礼则然。即使移族他乡,遵《礼记》训:取妻不取同姓。萧氏向不堂亲联姻。”
老人无言地注视着他。他重新抬起头,目光突然灼灼鲜艳,那种光彩已经是不顾一切的无法逆转。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是我爱她。我只想要她一个人。得不到她,对我而言就是此生虚度。就算您给我爵位,给我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倘若没有她,我宁可放弃。”
我静静地倾听着他们的对话。接下来的一段长久沉寂仿佛凝冻了时间,我等待着萧氏族长的回答。
“好吧。”
男孩子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惊喜。
“只是,你们兄弟同阿尔弗雷德 ·吉莱特 ·赛宁勋爵向来交好,你要不要给他一个交待?”
他小心翼翼地问,“您真的答应了?”
“你在威胁你的祖父啊,晴洲。”老人深深地凝视着他,“我实在没有想过会答应这样一桩婚约。”
那个十九岁的大男孩已经说不出话来,绷紧的身体突然放松。他仿佛窒息在冥河水中,却被扯住头发骤然拉回,突然涌入肺部的空气伴随着依然生存的喜悦,令他眩晕,令他一时居然无法确认这个事实,太惊喜,也太难以置信。他定定地盯着祖父,嘴唇微张,似乎仍含着半句无法启齿的祈祷。
只是,华丽眼神中慢慢迸出了温柔亮光。
“我会给赛宁勋爵一个交待的。”
他轻快地说着,然后跳起来行了礼,奔了出去。
你真的答应了?
我慢慢走出来凝视他。老侯爵安静地坐下,然后抬起头来看我。
“……您说呢,先生?”
我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这只老狐狸。他的孙子会怨恨他终生,我确信。
“萧家……一切都只是萧家。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他沉吟,然后看向我,“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先生。”
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
我冷冷地回答他。
她的祖父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合上了眼睛。他似乎不愿和一个鬼魂再多纠缠。这个执拗且决断的老人呵。萧氏一代君王,他是否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抉择。
倘若当真能够如此,又如何不是一种辉煌。
薇葛半折着身子站在那里,她似乎因为某种痛楚无法移动。
我久久地凝望着她。
亲爱的,无爱不是孽。你知道的。
“我知道了……”她低声回答,然后转身掠出了窗口。
她一个人在街上漫漠游走。圣保罗大教堂的阴影在夜空中巍峨耸立。她径自走向那里,脚步飘摇目光流离,仿佛一个失忆的孩子,被某种过往流年中出现过的芬芳牵引着一点点靠近绝望。这座号称世界第二大圆顶教堂的宏伟建筑,仅次于罗马的圣彼得教堂,带有中世纪的拜占庭教堂从古典建筑中汲取的特殊的、略带冷峻的、严肃而端庄的美。
她轻松地穿过所有阻碍,走进门厅,来到中殿。
宽广挑高的殿堂,圆顶下的诗班席华丽而庄严,却带出一片孤寂的味道浓浓弥漫。天花板上布满细腻精致的绘画。我相信凡人时候的她一定来过这里,儿时的她也一定曾为那神奇的耳语廊欢笑不已。她正在做着那古怪而凄婉的举动,我想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从教堂一侧爬上数百层阶梯,来到耳语廊的通孔面前。她俯下身去,苍白如丝的嘴唇轻轻贴近。
“我爱他。”
“我不爱他。”
“我爱他。”
“我不爱他。”
“我爱他……”
我不知道她究竟轻声重复了多少遍,最后她开始哭泣。没有人来探听或阻止她,是的,不会有人,我看着自己脚下黑衣教士的尸体。这是我的女孩一个人悲伤的时刻,我不希望她被打扰。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在其它任一通孔,都可以听到纤细回声。她仿佛同时在对无数个自己宣告那个无法确认,不敢承认的事实。然后她突然逃开了那里。
从耳语廊再往上可抵达塔顶,那本是眺望伦敦市区的绝佳地点。
我跟着她爬上塔顶。远远的阴影中,她跪下去,身体缩成那么细弱的一团,只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长发纷纷散落,在风中飘舞着缠上肩头。在脚下,整座伦敦城都在注视着她,倾听着她,逃避着她。
“原谅我吧。”
她说。
她在那里轻声哭泣,在永无止尽的黑夜中深深地垂下头去。
我默默地注视了她很久,然后终于离开了她。
没有人知道她在黑暗中游走了多久,然而最后,她仍然回到了他身边。
如果那个夜晚有人在布里斯托附近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醉汉紧紧搂着一个女孩,并把她压倒在小巷的墙上,大概没有人会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会匆匆走开,最后一瞥留在眼底的大概只是那个女孩洁白如雪的裙裾。
没有人看到纤细手指是如何抬起,如何自衣袖中滑出了一根末端尖利的银管。
男人粘湿酒臭的呼吸努力寻找着她的嘴唇。后颈一记重重的掌刀却令他突然软倒。他滑落的手扯开她的衣襟,月光骤然洒上苍白赤裸的肩颈,映出一种不自然的晶莹光亮。
她抬起头,对着月亮狠狠地比了个下流手势,然后低下头,将银管尖端插进了男人的脖颈,开始迅速地吮吸。
回到家的时候,她的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踉踉跄跄地进了房间,甩掉鞋子,撕下已经凌乱的衣裙。她径自走去他的书房。他在那里,坐在窗边的安乐椅上,手里托着似乎永远不会读完的书。他看着她,然后把书本放在桌上。她慢慢地走过去,脚步轻浮绵软,突然摔倒。他及时地探出了双臂。
“薇葛,我告诉过你,不要挑上那些醉鬼。”
她倒在他臂弯中,吃吃地笑着,伸手拨弄着他长且浓郁的鬈发,再慢慢滑上他的脸庞。她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他的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一点点地感受着他的存在,然后突然投进他怀中,死死地抱紧了他。
“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吗?”
她仰起头,放声大笑着,对着虚空发问。
她不待他回答,“这就是吗?”
眼泪缓缓地汹涌地流下来,洗过锁骨之间精巧凹弧。她抱住他的头按向自己胸口,痛苦而疯狂的姿势,太执著的诱惑和渴望。她在那种不顾一切的欲望面前丝毫无能为力。他一言不发,然后死死地抱紧了她,埋进她冰冷的肌肤和散乱披垂的长发之中。
她颤抖着仰起头,纤细苍白手指痉挛着抓住他的头发,然后突然俯下身去,用力咬住了他的后颈。
灯光慢慢坠上纠缠的身体,再滑下,在地毯上摔成点缀了鲜血和欲望的青色碎片。
疯狂,除了疯狂只有疯狂。命运留给我们的,只有这一点残滓余烬而已。
留给我们的,只有这样的疯狂和绝望,一如那一夜弥漫整座伦敦城的苍凉月光。
之九 渐竟
曾几何时,将手指触及心爱的容颜,却隔了冰冷玻璃。看着她生,看着她死。看着她的微笑变成一番刻骨的诅咒,是无奈,是绝望,也是心甘情愿。
二十年了。
她俯在玻璃上凝视徐徐滑下的水滴,细密雨丝流淌,隔着洁净玻璃,昏暗光线沉湎,长长水痕仿佛自她面颊上滑落,那张奇异的脸孔,玉一般洁白纤净,每一分一毫的轮廓都无瑕得近乎不正常。太完美的事物本就容易教人心生恐惧,而她的美貌是这一论点的最好证词。
还是那样的美,美如蔷薇。尽管妖异,也是逼人的魅艳。她一动不动,然后把自己的脸紧紧地挤压在玻璃上,变形的容颜像一块扭曲的丝绸。她努力地贴近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