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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落下来,瞬间屏除一切。他交付给我的只有疯狂,疯狂和渴望,清晰如万丈楼台上夜夜不灭的月光。月亮拥有令人发疯的魔法。纯洁阴暗,如同深爱到极致的诱惑。
“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他喃喃地说。
然后他轻轻放开我,注视着我的眼睛,清楚地,然而仿佛呻吟般地叫我,“薇。我的薇。”
房间在旋转。窗外有星子低迷惨淡,冷冷地凝视一对沉浸于绝望和极乐之中的孩子。他的手指深深扣进我发丝,有力地擒住了我。亲吻和抚爱,十七岁的欲望蓬勃而又癫狂。我们在幻觉中面对那与生俱来的寒冷和恐惧无法言语,只有在彼此的怀抱中取暖。只有在彼此怀中,我们不是高高在上,也不必低落尘埃,我们只是渴望温暖的孩子而已。我们一样心怀恐惧,紧紧拥抱着倾听彼此灵魂的嗫嚅。
然而我们又是那样清醒,清醒地了解年华深处那渐行渐远的年少爱恋,渐弥渐近的严酷终局。那是我们必然走入的结局。
在他怀中,我簌簌发抖。原本是强悍过他的女子啊。多少男子亦不及的身手。可是在他怀中,我明白自己纤弱不堪一击。我只觉双膝已经发软,任凭他恣意,无力挣扎。那一刻我无限希求自己是一抔雪,晶莹脆弱也好,冰冷残忍也罢,注定了不能相伴不能挽留,就让我无声融化,让我,毁灭在他掌心吧。
我突然撑起身体,抱住他回吻。迷狂的燃烧中,我仰起头,模糊视线里荡漾殷红倒影。
床头的水晶瓶中,大束蓬勃蔷薇如血。花朵妖娆盛放,绚艳已绝,近乎凋零。
我知道那是他钟爱的花朵。只源于我的名字。他掬一捧花瓣撒上我的身体,一路吻下。
我已经迷乱。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薇,我要你。我只想要你。”
那一刻,他泪流满面。
之十二 棼合
晨光如梦。
在他的臂弯中醒来,那真是奇怪的经验。在这样的时刻,凝视那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七百个日夜突然灰飞烟灭。我面前是那个初初归来的冷漠男孩。桂婴的清香幽幽飘荡,林下之风带来奇异声响仿佛笛音,清冷而纤细,透入心胸。我们骄傲地对视,贪婪地凝望。那一瞬昨是今非,多少旧梦簌簌飘落,少年的足迹轻轻靠近。那一刻,我们得到我们心甘情愿的礼物,命运微笑着把彼此送到了眼前。
我轻轻攀住他的脖颈,突然无力的手指缓慢滑下,擦过一个无比熟悉的位置。曾经的伤痕,我想念那个懵懂而震撼的时刻。当骄傲的我把霞月抹过冷漠的他颈间。
他突然睁开眼睛。碧沉沉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进我眼底。他突然微笑起来,伸手慢慢抚过我的额头。然后探过身来吻了我眉尖那颗细细的朱砂痣。我痒得向后一缩,笑着推开了他。晴洲皱皱鼻子,一把将我重新带回怀里,带点惩罚意味地收紧了手臂。
“恭喜,少爷。”我漫不经心地对他挑了挑眉。
他不甘示弱地抓过我手指咬了一口,“你也一样,小姐。”
那双翡翠般的眼瞳出奇温暖清澈,流淌显而易见快意,衬着我腕上玉镯,光色无限清丽。
我笑出声来。“……爷爷给你安排的是伯爵夫人呢。如果,来的是她……”
他吻住我,目光烁烁闪亮。“那我说不定会杀了她的。”
我情不自禁大笑。
晴洲突然抱紧我,低声呼唤,“薇。”
我抬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要说。”
什么都不要说,一切,所有,现在,未来。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许诺。我们没有未来。从触犯禁忌的那一刻起,就丝毫没有未来可言。跪在幽蓝水边,倾听知更鸟细碎不安低鸣,我们甚至连目光都无法抬起。看不到天空,听不到一丝预言。我知道我们是相爱的,这是太足够还是太不够呢。我不想知道。
如果我有足够的机会去自欺欺人,请让我对自己欺骗,捏造一个完美的幻觉来放心沉溺,直到永远。这一刻,我热爱谎言胜过永远。永远,哪里有永远。我要不起握不住得不到看不见。神啊,你明明知道那是太昂贵的誓言。
晴洲沉默俄顷,然后他拿下我的手,亲吻我的掌心。我挣开他坐起身,有一种无力漫过周身。望着视线所及的凌乱,我微微叹一口气。
即使万劫不复,我也终不能回头。
这时突然有人轻扣门扉。
“是谁?”晴洲淡淡地问,语调出奇平静。
应答的声音低柔妩媚,却出乎我们两个意料。
“渘。”
晴洲翻身下床,迅速打开房门。晴渘安静地站在那里,装束清新齐整。她注视着晴洲和床上的我,脸上毫无表情。
她轻轻递过来一只裹着白缎的提篮。“里面是我的衣服。”她轻声说。
我坐起来,看着她,轻轻耸一下肩。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教我全身酸痛。我烦恼地把长发拂到肩后。晴渘看着我,眼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深沉。
“谁叫你来的,渘姊?”晴洲反手关上门,将提篮抛给我。我利落接住,一件件翻找出来,漫不经心地穿上。晴渘的身材比我矮不许多,衣服很是合身。
晴渘安静地注视着我们,脸色渐渐苍白,仿佛敷了太多脂粉,那种几乎了无人气的白,浸透恐惧。
她低低地说,“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晴洲安静地换好衣服,然后过来替我系胸衣的纽绊。修长手指轻轻擦过后背,我颤栗一下,听到他低低浅笑,只有我听得懂的笑意。我咬牙,恨恨地叫,“你给我轻些!”
他恶作剧地用力紧了一下,然后突然握住我的腰,拖到怀里,狠狠咬了下来。
细密痛楚瞬间泛滥脖颈上某一个微妙部位,有一丝尖锐的陌生感,随即被灼热柔软的嘴唇浸没。他重重亲吻着他所制造出来的崭新伤口,带着某种孩子气的得意。我的膝头有一点发软。
“……放手啊,洲。”我的声音大概不会比呻吟更加清晰。
这忘形的男孩。大概总算记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放开我,呼吸仍然急促,他所特有的气息扑到耳畔,潮湿灼烫。我几乎不敢回头。
他替我扣上衣扣,顺手整理一下领口高高蓬起的蕾丝镶边。然后才放开我。
晴渘直挺挺地坐在那张堆满丝绒靠垫的长椅上,一动不动,仿佛永远凝固了一样。她注视着我们,那表情几乎不像活人。
我故意不去看她,走到水晶镜前坐下,梳妆。晴洲又过来搂住我,轻轻咬我的耳垂。这个家伙总不肯安分一点。他拿过发梳,一点点滑进我的长发。
肩头贴住他温暖胸膛,柔软皮肤下有心跳一声声鼓荡,沉稳安详。
镜中的女孩有一张古怪的脸,迥异当初的容颜。依旧蔷薇般诡丽明艳,那种艳,却有一种摄尽夜雨流风的静谧,天然的蜕变。我想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
再也不是那个女孩。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流离无方的萧晴溦。
晴洲挑起我一缕长发送进唇间,轻轻嚼咬。眼神明亮无比。他定定地凝视着镜中的我们。掌心灼热,紧贴着我的身体。
我们都没有说话,那一刻无法言语。只有静静地品味和浪费这妖艳生命中,仅存的一丝疲惫的安宁。
晴渘在我们身后低低喘息。不自然的呼吸,我几乎以为她会窒息。
她轻声说,“你们……疯了。”
我回过头,安静地看着她。
晴渘同我对视。我不知道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然而她秀雅苍白的面孔上,渐渐浮起一丝近乎悲凉的神情。
“谁叫你来的,渘姊?”
我低声重复那个问题。
她站起来,有一下摇晃,似乎站不稳。脸色依旧苍白,然而那眼神,那是萧家女孩的眼神。
宁静。镇定。执拗。凛然。那是我所熟悉的味道。我们,萧家的孩子们宁死不肯放弃的自觉。
我推开晴洲,走到她面前,慢慢单膝跪了下来。
“渘姊。”我轻轻微笑,凝视她的瞳孔。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我只能如此。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我不会后悔。”
晴渘定定地看着我,轻轻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指尖轻细,滑过我的下颏,在脖颈上稍触即回。
洁白麻纱重重掩映下,她看到那醉生梦死的暧昧痕迹。苍白皮肤上的紫红瘀痕,艳如萎花。我有一点尴尬,不自觉抬起手来挡住锁骨上细细的齿痕。
吻痕在晴渘淡淡的目光下灼热,仿佛仍留有晴洲嘴唇的温度。
“是晴澌。”她终于轻声回答我。
我盯着她,瞬间迷茫。
晴洲走过来扶起我,自身后抱住我。我们一起注视着晴渘,用那种她或者不能了解的默契眼神。
“是澌。”她又重复了一遍。“是他,清晨便到我那里。要我亲自送一套女装来洲的房间。”
她看着我们,眼神中的疑问同我们如出一辙。
——他怎么会知道。
——他居然会知道。
昨夜的一切,他为什么知道。那是连晴游都要瞒过的事实。
然而我很容易便镇定下来。
他没有敌意,至少此刻还没有,晴澌。否则,他大可以把我所做的一切告诉晴游,而不是聪明地叫晴渘来替我隐瞒。
“但我实在想不到会是你,薇葛蕤。”
晴渘说到后来,音调已经低微。
我又耸一下肩。身体还是疲惫,充满那种暧昧的涩重和隐痛,也许我需要的是回自己房间倒头大睡一天。
“你现在知道了,渘姊。”我说,突然有点垂头丧气。“那么昨晚你就必须收留我了。”
晴渘看着我,轻轻点头。“闺中密语,是可以说到天亮也不罢休的。”
我疲倦地微笑,靠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