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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的宿舍在特勤大队所在的市局大院东侧那幢二层小楼里,窗外是幽深僻静的幸福大街,街两旁是经年的法国梧桐树,茂密的枝叶互相牵连着,像手拉手的姐妹,让那条僻静的街道在树叶的阴柔里又增了几许妩媚。白雨站在窗前看着街树却想起了刘今,不知刘今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一忙起案子来就什么都忘了,自那日医院里匆匆一别,他再也没见过刘今。他就是再忙也应该抽出时间去看看刘今,忙案子是他自己为自己寻找的借口,他是在极力回避着情感里不可触碰的一份脆弱,他是怕面对刘今生命里的令他无法承受的某种隐密?于他来讲,不敢承受就只能承担伤害,伤害刘今也伤害他自己。他在手机上拨了刘今家里的电话,却又犹豫了,最后他还是没有按发射键,而是将那个号保留在手机的屏幕上放在枕边,倒头便睡了,梦里不知时光的飘移和人生的阴晴,梦里,有一些瓦灰的花瓣纷纷飘落,有一些清清冷冷的微笑被雨打湿了,又在风中化成火焰……
敲门声就像燃烧之后的灰尘覆盖了所有的梦。他听见敲门声就从梦里坐起来,那时,晚霞里有一种垂幕凝血的紫黑正一点一点地涂抹着本真的天空。
白雨以为是沈力来叫他醒觉的,就有些不大乐意地嘟嚷着说:“你看你,像催命的,早不来晚不来,人家刚睡着,梦也做的正美,全让你搅了!”他一边说一边踢踢踏踏穿着拖鞋走过来拧开了暗锁。他万没想到站在门外的竟是南可!
“南可!你怎么来了?刚才我还以为是我们处里的同事招呼我起来呢!噢,请进来吧,我这儿乱得都下不了脚!”白雨一边让南可进屋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散乱在床上的衣物掖掖藏藏的,南可其实全没有听见白雨在向她说什么,她也不关心白雨的屋子是整洁还是混乱,她是在绝望的境地里挣扎了再挣扎才下决心来找白雨的。
她来找白雨也不是想白雨能帮她什么,她只是觉得白雨是惟一可以信赖的人。心里淌着血的南可啊,就像一个失血过多的人对水的那种自然渴望而渴望见到白雨。那个夜晚,她借着雷鸣和闪电是看清了那个攀爬跌下的人影的。她就是在那一瞬间大脑因惊愕和愤怒而变得一片痴白……
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她拒绝给母亲开门,那个她一向爱戴和崇敬的母亲现在在她的心里恍如陌路中人。母亲在门外把嗓子都哭哑了,她也漠不关心,她甚至不在乎母亲在那一刻和以后的所有时日里的任何遭际。一个至亲的人就像是被心底里扑不灭的愤怒的大火顷刻间烧成灰烬了。灰飞烟灭之后,她感到生命已成为一具空壳,仅剩下被烧痛的神经的骨架在静默中颤栗着……
白雨一点也不知南可生命里发生的这些事,他只觉得多日不见,南可变得有些怪异,而他在懵懂和尴尬的境地里只想到水房用凉水冲一把脸把困顿和懒散一起冲走。他客气地让南可坐在刚收拾整洁的床上就端起脸盆去水房了,南可就是在白雨去水房洗脸的这个空档无意间发现墙上斜挂着的那把六四式手枪,与死亡相关的念头只在这一刹那就形成了,她脸上不知为什么露出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微笑,那微笑里暗含着这样一些意思:我为什么要来找白雨?因为他手里有枪。那把枪可以帮助我解脱所有的不幸和苦恼。枪,在她来找白雨前只是一个潜在的意识,像天空中难以捉摸的云彩,无形胜有形地压迫着她。现在,她不管不顾地从墙上取下那把枪,她不懂得枪械原理,但她在看电影的时候知道要拉一下枪栓儿,她还在书上看过和学过,她只要抠动扳机,她的一切苦恼就全部解脱了。她一味地沉在解脱的快乐中,那时白雨已从水房端着脸盆心情平静、没有任何预见地往自己宿舍走……
沈力那时看白雨走的时间不短了,就说,白雨这小子果然睡过去了。我去把他敲起来。沈力就从办公楼溜溜达达地来到白雨住的这幢小楼。他一边走一边自得其乐地吹着“铃儿响叮当”的口哨,楼道里静清清的。沈力的口哨便越发地显出楼里的静和口哨的醒耳。他快走到白雨的门口时,就看见白雨端着脸盆从水房里出来,他停止了吹口哨,向着相向而来的白雨说:“头儿,我还以为你被美人扯住后腿了呢,几点了你还不回办公室!”
白雨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屋子里。
沈力并没明白白雨的意思,他以为白雨故弄玄虚更紧走了几步,一推门,白雨听见了屋里传来的枪膛里发出的闷响……
南可将枪抵在心脏上扣动了扳机……
白雨冲到门口看见屋里的一切,一下子就傻到那里了。
沈力看到躺倒在血泊里的南可,一心只想着赶紧送医院去抢救,随手就把南可手里的枪给拨开扔到了一边,他感到那枪膛还是烫热烫热的……
其实南可是搞医的,她知道心脏的准确位置,那一枪正中心脏,所以南可根本是没救的。沈力事后才知道自己给白雨帮了天大的倒忙。他不该把南可手里的枪给拨拉掉,这使得白雨在这件很糟的事情上糟上加糟。
首先,南可是死在白雨的屋子里,握在南可手里的枪又被沈力给划落掉了,现场也已弄乱。沈力越是强调枪确是南可自己开的且枪就在南可的手里这一细节,越令人感到沈力是在帮白雨开脱和掩盖。社会上有传言说兴许是白雨将南可打死伪造了现场把枪放到了南可的手里呢。虽有沈力作证可沈力是白雨的手下说不定两个人定了攻守同盟呢!而南可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有待于进一步的调查和法医鉴定。
自南可死的那天起,白雨就被隔离审查了。
白雨想不通南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56
女人最大的快乐和幸福或许就是全身心地建构一个家。幻想一片爱情,苦心经营一场婚姻。女人对于自己的幸福又常常像盲人摸象,这幸福往往是不确定的,片面的,局部的,有时甚至是虚幻的。然而这又是女人抱定一生的东西。女人一旦抱定便以为是终生拥有。这拥有之中恰恰又是含着极端的自私的。所以女人又往往会在丧失的痛楚中完全地淹灭了自我。
南可的母亲像一条鱼一般身处在一条干涸的河中。对于南可的母亲来说,她存活于南浩江的河流里,她失去了南浩江就像是失去了河中所有的水。此后,对任何经由她的水,她都有可能对人家怀着感恩戴德的情意。郑英杰就是这样一片水。她和郑英杰,他们是互相为对方保有秘密的人。她不知该怎样面对南浩江扔给她的这一团黑暗的世界。这个世界空洞、虚无、冷漠,不可收拾。是郑英杰悄悄来找她,替她收拾残局。当他让她咬定南是死于“家族精神病史”时,虽然这样说郑英杰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但同时不也使她和南可免于被无休无止的调查和纠缠吗?同时为死去的和活着的人都保有了一分面子。她在那个时候对他就心怀了感激。男人天性里喜欢关爱别人,女人天性里喜欢被关爱。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有时并不是刻意培育才能建立的。女人感动于一些小的浪漫和温情,比如一个电话,一个问候,一次探望,都会使一个陷在无望和绝地的女人看到希望。在刚刚开始和剩下来的一个人的岁月里,她由对郑英杰的感动慢慢地转变为期待。她期待他什么?她并不确知。她偶尔也去看他,回到家里的许多时日,她会细细地揣摸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看她的眼神,他握她手时传递给她的一种很柔情的温存。它们点点滴滴汇集到心里,就成为渴望的激情。在他们这个岁数的男人和女人,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明示。所谓的心领神会,两情相悦,只是一种感应和默契。就像种子落在泥土里,它们是在互相的作用中长出芽子。一个人如果认定一个人好,这种好便是无条件的,不讲原则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多少还怀有一分内疚,这内疚是由那10万假币而起的,送礼的人,都想把事情做好,不想给人家送了腻味。所以她是比他更急地要帮他加以掩盖的,女人若是痴情起来就是勇于献身、不计后果的傻痴。这种不计后果就是再次断送了女儿南可。
郑英杰无法忘记他和刘今在山中居过的那一夜。那一夜就像一场恶梦,当他在达到终极的快乐同时也陷进了终极的罪恶感。在他的心里,女人是脆弱的,易碎的,不堪一击的。女人之于他是不公平的。比如他的妻子吧,他得到她的心却得不到她的身;而刘今呢,他得到她的身却得不到她的心。他在万分沮丧中将刘今送进医院后,就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南浩江家。男人有时更需女人的关爱和慰藉。他知道那个女人是会接纳他,承受他,爱抚他的。因为她也正需男人的关爱和慰藉……
南可的母亲怎么可能知道她和郑英杰之间发生的一切,均在一双窥视的眼睛盯视中……这双眼怀着深切而又透彻的仇恨。这仇恨其实并不是针对南可和她的母亲的,但仇恨的确是不计后果的。南可的母亲在听到女儿的死讯的刹那,大脑仿佛被雷电所击,击成焦糊状,做为生命的所有活泛的细胞再也没有得到自然的复原,她成了南浩江家族里第一个真正精神失常的人……
57
单飞心里认定的那个果敢的世界一下子溃乏了。他跪在父亲墓碑前,双手插进蓬松的发间,那种从创痛陷进更深创痛的不可救药的样子,令天地也现出无可奈何的哀容。
天地阴窄地横陈在他的视野里,这阴窄是无声的,在人的心里造成压力,父亲离开他以后,他一直独自一个人在这样阴窄的而又看不见前程的路上奔走着。他对自己现时的一些角色常常产生一些幻觉,幻觉中的自己更像是一个足智多谋的猎手。“猎物”始终在他的视线之内。自从他成为猎手之后,他就习惯于用猎人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