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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今天晚上,我就到你的铺子里去看看。”
是夜,博雅依约来到了岩作的家中,全副戎装,自然也带上了从不离身的叶二——他的笛子。尽管答应下来的时候没有犹豫,此时此刻,当他盘膝坐在岩作家里,静候女人到来的当口,心中也感觉到了一阵惧怕。毕竟对方的身份很可能是鬼怪一类,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太过轻率而不自量力?不过,能有个机会代替晴明的工作,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只是不知道晴明在面对鬼物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偶尔也会有恐惧和惊慌?
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房中没有点灯,因此反而比外面更加黑暗。秋风一阵阵地从板垣缝隙中透了进来,带着令人瑟缩的寒意。偶尔也夹带着树叶枯枝,敲打门扉,而除了风的呼啸,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这样的沉默反而令人更加不安,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不知从哪里来的窥视的眼睛。
突然,门上“嗒”地一声轻响,好像是有人在敲门,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显得分外刺耳。“谁?”博雅几乎是本能地,“锵”地抽出了自己的武士刀。门外一阵静默,过了片刻,又是“嗒,嗒”两声,这回听清楚了,的确有人在敲门。
真的……来了?博雅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冷汗从背上滚了下来,双腿似乎也不自觉地颤抖了。突然听到旁边传来“格格格”的怪声,仔细一看,却是缩在屋角的岩作,已经不由自主地抖作了一团,方才那怪声想必就是他牙齿打战的声音吧。
这景象反倒给了博雅一个提醒。怎么可以这样!他在心里为自己鼓着劲,如果源博雅也像一个手无寸铁的杂货铺商人一样只知道发抖的话,又怎么配作一个武士?无论是否鬼怪,一定要和他正面交手,决不能让人看着自己的笑话,何况自己此次是代替晴明前来。想到此处,突然非常渴望晴明就在身边。这家伙……有他在的时候,好像连与鬼物会面都变得轻松多了。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有晴明在,也可以笑着面对吧?
咬了咬牙,将手中长刀攥得更紧,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缓缓走到门边,从门缝中看出去——果然有一个颀长的影子站在门口,夜色中看不清轮廓,但确凿无疑地,那是一个人。好吧。来吧!
左手猛地拉开了门,随后身体就象是装了弹簧一般扑了出去,右手长刀扬起,向那个人影斩去。“喂,博雅。”千钧一发之际,那人扬起脸,叫了一声。“当啷”一声大响,武士刀落在了地上,博雅保持了那个扑出去的姿势足足半刻钟,然后听见自己干涩的喉咙中发出不像自己的声音。“晴……晴明??”
“是啊。是我。”无法忍住笑意的声音回答道。这熟悉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听错。“你……你!”博雅在怪叫了这么一句之后突然觉得双腿开始酸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额头、脊背早已全是汗水,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力量这时候就像日光下的初雪一般融成了一摊烂泥。
天空渐渐露出了曙色,地面上、屋瓦上,都结着淡淡的白霜。晨风吹来带着寒意,让人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衣裳。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一个是武士打扮的源博雅,另一个穿着白色的狩衣,白皙的皮肤,双唇红润而满含笑意,态度闲适安然,看上去比前者还要年轻,正是平安朝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此刻,后者正瞅着前者,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而前者相反,拉长着脸,一语不发,仿佛在赌气,故意不去望自己的朋友。
“呐……博雅,”晴明开了口。“听见秋虫的声音了吗?”果然,草丛中隐隐约约传来金铃子一类昆虫的鸣叫,声音脆亮婉转,仿佛带着特殊的旋律,令这秋天的早晨显出与众不同的韵致,让人眷恋,也觉得有一些凄凉。博雅的脸上露出了注意聍听的陶醉神色,这是一个专注于音乐的人对声音所特有的敏感。晴明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接着道:“大约是知道过了这个季节便要死去,所以才这么尽情地鸣叫吧。秋虫的生命,也很短暂啊。”
“是啊……”博雅不知不觉便深有同感地应了一句,突然惊觉,懊恼之下便住了口。而晴明此刻,已经以扇掩面,无声地笑了起来。“喂!我就那么可笑吗?”博雅索性不走了,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身边的一块大石上。“对不起。”晴明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不过,这么长的路,如果什么话都不说,也会觉得无聊吧。”
博雅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应答的话来。尽管刚刚的确暗地里立下了“不和晴明说话”的赌咒,可晴明对自己的了解实在太深了,看来以自己简单的个性,即使想要闹点小别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此刻晴明也在他的对面坐下,眺望着东方天边那一抹彤红的朝霞。白色的衣襟与面颊也染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想是一夜奔波的缘故,神色有一点疲倦,表情却还是相当愉快的。
“也就是说,早上我去你那里的时候,你已经到家啰?”“嗯。”“那么岩作向我求助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嗯。”“我答应他处理这事的时候,你就听到了?”“嗯,的确,都听到了。”“那……那你为什么……”
“啊,这个么,”晴明略微挑起眉毛,这让那张脸看上去更有了种促狭意味。“因为知道博雅是个好人,一定不会让岩作失望,所以就放心由你来应对了。”
“可是……”博雅再次张口结舌。“好吧,我道歉。”晴明一本正经地说道。“让博雅受了惊吓,我很抱歉。”博雅脸色突然红了。“不是为了这个!”“不是?”晴明略有些惊讶地抬起了细长的眼。“不是。”“那么……”“我……我今天差点杀死你……如果不是及时听到了你的声音的话,那一刀我真的会劈下去。”“是吗?”晴明扬起了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晴明,玩笑是不可以过分的,你这样……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假如晴明被我伤害了,我会非常难过,会想要杀了自己。所以晴明,拜托你以后,一定不要做这种对自己有危险的事情!”博雅这样语无伦次地说着,脸孔涨得通红。
晴明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听着,最后,垂下了眼帘,把目光转向远处。“是这样……”他低低地说着。
“嗳?”博雅一怔。“没什么。”晴明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又逐渐浮起了他熟悉的笑意。“回去吧,一起喝一杯。”
“可是,那个敲门的女人的事情……”博雅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哦,那个啊,”晴明很随意地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解决的。”
庭院中秋景正浓,数枝野菊随意散乱地开着,发出淡淡的清香。经霜后的树叶从碧绿到浅黄到深红,映着蔚蓝如洗的晴空,色彩富丽而清朗。两人就这样在廊下坐着,一边喝酒,一边抬眼看着天空,仿佛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晴明……”“嗯?”“喜欢秋天吗?”“还不错吧……”“我也是,喜欢秋天的景色。可是,一想到很快就要变成冬天,那些美丽的花都要死去,又会觉得非常舍不得。这样看来,还是春天好啊。”“呵呵,博雅,真是个好人啊。”“嗯?”博雅从酒杯的上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晴明。“为那些花担忧,不是吗?”“啊,因为亲眼看到了它们的美丽,所以心里总希望它们能长久地存在下去。毁灭这样的美丽难道不是残忍的事情吗?”“明白。”晴明啜了一口杯中酒,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不过,残忍有的时候和仁慈意义是相同的。”
博雅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又在说我不懂的话。”他嘀咕了一句。“其实很简单,如果永远都是气候宜人的春天,任由花草生长,那么过不了多久,这世上就会长满了植物,连阳光和雨水都会被抢光的吧。那样对花草而言,反而是痛苦。所以必须要有秋天,消除过多的生机。”“唔……有点明白了……”“假如把春天看作是上天的咒语,那么秋天就是解咒的方法,这样才符合自然的平衡。因此无所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看起来是在制止与消灭,实际上却是在执行温柔与仁慈的法则。真正的咒术便是如此。”“唔……好象又不明白了……奇怪,为什么你一说到咒的问题,我就会觉得如此复杂?”
晴明笑了笑,对于秋天来说略嫌明朗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宽大的白色狩衣也变成了淡淡的金色。这时候,岩作已经来到了廊下。“晴明大人……”可怜的杂货店老板看了看博雅,又看了看晴明,已经完全被弄胡涂,不知道谁是真正的阴阳师了。“带来了吗?”晴明直截了当地说。“是,小人已经把它带来了。”岩作如释重负地把一个布包交给了晴明。晴明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质地上好,微微发着绿色光芒的勾玉。
“七天以前,有个落魄的武士来到我的店里,要用这块玉换酒。小人本不敢收留来历不明的东西,况且这一类的东西到底值不值钱小人也不清楚。不过那武士的态度十分蛮横,说什么信不过他是侮辱他的尊严之类的话,小人只好同他交换了。”“那么,女鬼也是从那天之后开始出现的?”“正是。小人本来没有想到这件事,直到您问起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的时候,才……”“唔。”晴明凝视着手中的勾玉。“请回吧,这件事已经与你无关了。”“那么,那女鬼……”岩作忐忑不安地问道。“不会再来了。”晴明十分明确地说。岩作如释重负,行礼之后退出了门。
“这是怎么回事?”博雅困惑地道。“那女鬼是为了这块玉而来吗?”“可能是。”“你也没有确切的答案?那为什么给了岩作这样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