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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向喻胜和安理卫虽是死对头,但明里暗里仍然寒喧热络,谁也不愿撕破脸,要他揭发安理卫的贪渎情事,他也会的担心自己被反咬一口。在政坛上混那么久,有几个人是干净的?所以我只能靠联姻,取得他的信任,由我自己来‘大义灭亲’。”
届时,他少不得要装装可怜,假意自己无心,假装只想查贪污案,端正社会风气,谁晓得黑水会回泼到自己父亲身上?那出好戏,他已在心里沙盘演练无数回。
想到这里,安凊叙的目光灼灼,满怀信心。
望着他的表情,朱苡宸有强烈无力感,只能再次无声叹息。
瞧,她没有猜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做法,说再多都只是白费唇舌,就算她用闹的,吵的,也吵不出他的妥协,到最后,顶多就是把他们之间的情谊破坏殆尽罢了。
叹气,她不再言语。
安凊叙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黑发,软软地在她耳边低语,“阿紫,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我发誓,绝不会让你步上我母亲的后尘,不管我和谁结婚,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女人。”
她相信他吗?
相信,当下他的话绝对真心,但环境改变,人心会跟着变,她不是未成年少女,爱情再美好,也不至于让她失去理智与分析。
轻轻推开他,朱苡宸看着他精铄的眼睛,轻声说:“知道了,我先回去,下午有个政论节目要访谈。”
“好,你回去之后,不要胡思乱想,我会把所有的事全部解决,你只要做一件事——相信我。”
她点点头,再不回话,唯有在心底悄悄地对他说声再见,转身走出房门时,她忍不住垮下双肩,好像刚跑完五千公尺,这席对话抽干了她所有力气,疲惫感瞬间袭心。
但朱苡宸没想到阿姨会站在门外,她满脸的忧心忡忡,不晓得听到多少谈话。
“阿姨,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和阿叙,是不是吵架了?”她的病况渐有起色,恢复速度快得让医生很满意。
“没有,你不要乱想,我们怎么会吵架呢?”朱苡宸勉强挤出一个刻板笑容,让她安心。
“那么留下来吃饭,厨子做了红烧狮子头。”
“下次吧,我今天有点忙。晚上我给阿姨买泡芙回来当宵夜好不好?”
她明白,结束了,她和阿叙到此为止,他们之间不会有两年或两个月,因为她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回家,短短的几步路,她却举步维艰,突然间发现,未来的漫漫长路没有他的手相牵,她会走得多么孤独……她原本是不怕孤独的,是他带领她尝遍幸福,却又松开她的手,逼她认同他的谬误。
仰头,两行清泪滑过眼角,她的心,一寸一寸缓缓失去温度。
当太阳不再做核融合反应,不再散播光芒,那么这颗太阳便进入死亡期。所以,当真爱宣告结束,爱情一片一片枯萎,她这颗小太阳也落入寂灭……
回到家,锁上门,她深吸气,释放满腔愤怒,她抓起手边所有东西,使尽所有力气将它们丢出去,仿佛她丢的不是书本或保特瓶,而是她说不出口的怒气。她破口大骂,她怒声指责,她凭恃的,不过是豪宅的隔音,四片墙,隔绝她的怒气,同时,隔离了她与他的心。
安凊叙永远碰不上朱苡宸,明明她还是住在隔壁,明明一样在他家里进进出出,但他总是遇不上她。
他回到家里,听母亲说两分钟前她还在,说她买了套装当礼物,母亲和看护太太两个人还对着镜子试了半天,笑得很开心。
他于是匆忙到隔壁按门铃,但按半天,朱苡宸没出来开门,是不在家了吗?电梯上上下下,他们又错身?
这种状况持续五天之后,他猜出来了,她在避着他。
他并不反对给她一点时间沉淀心情,但她的表现让他越来越不安,因为之前即便避开他,她每天还是会抽空过来陪伴母亲。
可是这回,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在家里出现了。
“妈,阿紫今天也没过来?”他询问的口气有些急躁。
“对啊,她没过来。”
说完,母亲又低下头去摆弄手里那捆毛线,最近她迷上打毛线,她一面打一面和看护说话,许多时候,她的精神好到让人以为,她的病已经百分百痊愈。
“她昨天也没过来?”他又问。
她连头都没抬,就说:“对啊,阿紫昨天也没来。”
想了三十秒后,他拿起朱苡宸给的钥匙,打开她家大门。
屋里里还是很凌乱,书本,衣服,垃圾一样丢得很自在,可以证明她没有搬家,只是……她到底去了哪里?
失去她的下落,安凊叙心神不宁,回家后,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来回绕着,怎么绕都绕不到出口。
母亲见他这样,问:“阿叙,你在担心阿紫吗?”
“对,她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满脸忧心忡忡。
“不要担心。”她放下毛线,走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手背。“阿紫去美国参加一个座谈会,跟他们教授一起去的,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他缓缓松口气,知道她在哪里,慌乱的心顿时笃定下来,原来他也开始对她有了控制欲,想确实知道她每分每秒在哪里;原来失去她的消息,会让他的心空荡荡的,失去凭依。
她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知道的要深,他想,他无法离开她了。
路教授已经回来,但她仍然不在,安凊叙时时进出她的家,但很明显,她并没有回来。
他的坐立不安,再度看在母亲眼底,她笑着把儿子拉到身边,安抚道:“放心啦,阿紫有打电话回来,她说美国是个好地方,想在那里多待几天。”
“那里有什么好?”他直觉反对。
他在美国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半点都不觉得那里比台湾好。
“这个你要自己问她,阿紫说她给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包包,回台湾后,要陪我提着新包包回去老家走走。”
母亲说得满脸笑容,她想起那个老家了,想起老家附近的好邻居,她真想念她的夜来香,不晓得有没有在盛夏里绽放?
安凊叙有些歉然,低下头说:“妈,对不起,我最近比较忙,等我有空,我一定陪你回老家。”
母亲摸摸他的头说:“阿叙,不要那么忙,不要赚那么多钱,把时间留下来,多陪陪我和阿紫,好不好?”
“知道了,我会尽量。”他环起母亲的肩膀。
“你都不知道,每次你出门我就好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一出去就回不来了。”她眉头皱起,满眼忧郁。
这么担心吗?如果他和向铃谦结婚,搬出去,妈妈怎么办?
叹气,他搂了搂母亲,说:“妈,你别害怕,阿紫就住在隔壁,如果我不在家,就让她搬过来陪你,你说好不好?”
提到阿紫,母亲眉头绽放。“阿紫要搬过来吗?好啊,阿紫最听我的话了,她什么时候搬过来?我去给她整理房间。”
“我会尽快跟她说,你先不要心急。”
“要是她不想搬呢?”
“妈,别烦恼,我会说服她。”
拧眉,他握紧拳头,再重复同样一句话,给他两年,只要两年时间,他就能够给妈妈和阿紫想要的生活。
三个星期过去,朱苡宸依旧没有回来。
安凊叙越等越心烦,烦到经常性恍神出错。早上他开车差点撞上路人;中午和向铃谦吃饭时,竟脱口叫她阿紫;他在百货公司看见相似的背影,居然丢下向铃谦跑去追人,结果发现认错人;他更常在她屋门前面站老半天,才发现自己走错地方。
他不正常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抓着挠着,让他不得安宁。
阿雪碰到他,一开口就是讽刺,她动不动就说,哈哈,看来你们家的太阳姑娘,没有我们家大三的包容度,而安先生的运气更是没有本小姐十分之一好。
再不然就挥挥手说,散了散了,散了比较快,往后就一心一意爱人家向小姐,不要没事跑去提高台湾离婚率。
至于她家的小……大三,则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他。
因此安凊叙必须一天讲三次,每次都比上一次更用力地说服自己。
他说,他没有做错,恶人就是要恶人治,如果轻易放过安家,这个世界便没了真理。
但他的自我说服,随着朱苡宸的长时间不归,笃定程度日趋薄弱。
他反复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
那天,他明明已经说服她,她回答“好”,她说“知道了”,他有给她表达意见的机会,也明白地指出她的错误认知,他以为……他们已经说定了。
对,他同意她需要时间消化情绪,但她那么聪明,那么理性,肯定能够体会他的心意。既然能够体会,为什么一去不归?
三个星期了,他没有过这么长的时间见不到她的面,他心浮气躁,一颗心像吊了桶水,七上八下。
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他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是不是因为他的小太阳不在家里?
很久了,自从他能够掌握自己的生活之后,他再没有作过噩梦。但这段日子,他频频在噩梦中惊醒,醒来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梦见什么,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地,像被谁挖去一角,被谁掏空。
他的烦连母亲都看得出来,她帮不了忙,只能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头安慰说:“阿叙,别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不要太固执哦,你啊,老是让自己钻牛角尖……”
那些话,很多年前,母亲时常在枕畔对他说。
他真是爱钻牛角尖,处处为难自己的男人?他果真是固执到不懂变通?
终于终于,他终于见到朱苡宸了,不是家里或电梯里,而是在五星级餐厅,当时,他的手臂上勾着向铃谦,而她正和一个看起来很……青年才俊的男人把酒言欢。
她穿得很漂亮,是他从没见过的洋装和高跟鞋,她的长发上了卷子,大大的波浪垂在后背,她还上一层淡淡薄妆,大眼睛被黑眼线一勾,变得更大,更圆,更吸引人,而微翘的嘴唇让粉红色唇蜜渲染出醉人光晕。
轰地,盖达组织在他脑袋里制造恐怖攻击,连环爆炸声,震荡了他的耳膜,他的心。
她,怎么、可以……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其他男人?那眼光会让那男人误解她对自己有意思。
他顿时化身为喷火龙,一张口,高温就会将眼前的青年才俊烧熔。
安凊叙气急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