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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否则她会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和刚刚那只她想弃养的小猫,一模一样。
离开阿雪家后,安凊叙开始想着该怎么说服朱苡宸,让她等自己两年,等所有的丑闻全数爆开,等安家那群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到时他会回来,他们一起回老家,反正他们都是电脑工作者,偶尔有必要再上台北就行。
他计划着,然后发现已经快接近约定的时间后,他加快脚步到停车场。
他约了向喻胜和向铃谦,他们要一起去大学里找路教授,路严不只形象好,多年的政界观察让他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有他相助,他相信自己会赢。
匆匆赶到约定地点,接向喻胜和向铃谦上车,一路上笑声不停,向喻胜对这个年轻有为的未来女婿满意极了。
向铃谦是个都会女子,看男人和看股票一样准。
就如同阿雪说的,像他这样的男人,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除非他摆同昔日臭脸,可为达目的,他怎么可能在向铃谦面前耍臭脸?
因此,所有发展全掌握在他手里,他几乎可以预见明日的胜利。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他还没拟定计划如何说服朱苡宸之前,他便先在路教授的办公室碰上不该遇见的人。
朱苡宸惊讶到无法开口,目光直击安凊叙以及……挂在他身上的向铃谦。
他无法对她做任何解释,因为向喻胜,向铃谦在场,而他不愿意打破计划,所以他只能假装与朱苡宸不熟识。
路严为他们介绍,“来,我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爱徒朱苡宸,这几年我有许多论文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她啊,是我接班人的唯一人选。”
向喻胜向她伸出友善的手,朱苡宸不得不礼貌性回握,只不过藏在胸口里的那颗心再无法平静。
问号一个接一个,像泡泡似的涌出,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和阿叙那样亲密?为什么她的眼光离不开阿叙?为什么……
三秒钟,教授的几句话解除她的疑惑。
“阿朱啊,向喻胜先生你是认识的,这们是向铃谦小姐和安凊叙先生,他们很快要结婚了,到时喝喜酒,我们一起去……”
结婚?向铃谦和安凊叙?误会大了,她还以为会是朱苡宸和安凊叙呢。
太阳射出冷光,她淡淡地望向安凊叙,目光自始至终,不离……
第八章
关起房门,朱苡宸冷静地听着安凊叙努力解释“很快就要和向铃谦结婚”这件事,他把来龙去脉,每个细节都讲解,分析得一清二楚,那口条,语法,很适合当教授,他绝对有本事把无聊到让人疯狂的课,讲得台下学子热情向学。
平日里波澜不兴的冷漠脸庞,为了说服她,充满丰富多变的表情,还带上手势做辅助,看得她有一股发笑的冲动。
可不是吗?多年后重逢,转了性子的他话少,而她话多,她不介意热情频频被泼冰水,就当他是牙牙学语的孩子,需要大量吸收语言资讯,才能学会开口,因此每每他给予些回应,她便兀自高兴老半天。
好不容易,到了后来,他愿意和她一句一句对答,让她这个“语言课”教师充满成就喜悦。
谁想得到,他终于毕业了,毕业感言的每句话,逻辑都合理到让她无人反驳,虽然内容让人很滴血。
早该看出来的,自从将阿姨接回家,他突然间变得很忙,宅男经常性出门,安心将母亲交给他照顾。
谁想得到,他的忙是为了对付亲生父亲,是为了织就一张大网,让安家无法东山再起。
该怪他狠毒吗?不,她不是那种人家打完左脸还凑上右颊,求人家多揍两下的圣贤,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所有的恨都该不咎既往。
所以,她会说那叫做因果报应,当初安理卫一个错误决定,造就亲生儿子的性格脾气,是他亲手把温暖男孩变得刻薄寡情;是他把温柔的阿姨弄得患上精神疾病,他该为自己种下的因,尝受苦果。
她不会反对阿叙报复,只是……值得吗?
为仇恨把自己的婚姻搭进去,会不会太大手笔?况且他可以算计一切,却无法算计女人心,他真以为可以复制阿雪的成功经验,真的相信到最后,向铃谦会愿意吞下这个哑巴亏与他平和分手?到时候,已成为公众人物的他,真能无损无悔地全身而退。
不,她无法乐观认同。
安凊叙望着她冷凝的脸孔,她没有骂人,没有愤怒狂吼,她连一点点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扳走一半,空空的,虚虚的,像站在危楼之上,脚下分明是坚固的泥土,却总觉得下一秒钟,自己将要失足。
她越是这样,让他越心急着想说服她,他宁可她同自己辩驳,宁可她像疯妇一样,对自己狂喊吼叫,也不愿意她安静得……让他心慌。
“你该对我有信心,我说到做到,两年,我发誓不会让你等上更多的时间……”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朱苡宸知道,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可,她生气吗?
当然气,气坏了,气疯了,气得想随手抓起架上厚重的原文书,狠狠地砸上他的后脑,把他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念头给打出脑袋。
如果将安家千刀万剐,能保他一生幸福无虞,OK,不必他麻烦,她很乐意亲自操刀,问题是,不能嘛,就算那一家人全被丑闻搞死了,又如何?
他怎么能蠢到丢弃手边的幸福,去执行一项半点意义都没有的报复举动?
朱苡宸低低发出两声嗤笑,似怒似讽,似一锅沸腾爆溅的热油,而她的心在油锅里滚了几圈,炸得中空外脆,一碰就断。
满脑子的怒火欲发无处泄,因她明白,他是个固执的男人,她无法说服他的,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瞒她,不正代表了他打算先斩后奏,不管她能否接受,到最后,他都会逼迫她接受的。
他认定知道内情的她会妥协,算准她离不开他,离不开生病的阿姨,也料定她将会点头,给他计划中所需要的两年?
他错了,大错特错。
她可以在任何地方妥协,独独在爱情里,无法放下身段。
她是无父母疼惜的孩子,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下一代重蹈覆辙,而阿姨更是一个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她怎能容许自己愚昧。
她绝对相信,当年安凊叙的父亲肯定也对阿姨说过,等我,等我结束那个令人憎恨的婚姻,我会来到你身边。
可到最后呢?
是,他与元配相处困难,夫妻之间已无爱情,但为了社会形象,为自己的事业与未来,割舍爱情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实例就在眼前,她凭什么相信与笃定,爱情的力量大过一切,他终究会回到自己身边?
苦着,涩着,心口舌尖像翻倒了五味酱,酸甜苦辣全在那里彻底翻搅。
她深深皱起眉头,十指在胸前扭绞着,她不哭,哭只会弱了气势,无法改变现况,就算泪水能够教他心痛,又如何?她依然阻止不了他的计划,安家是他的心头刺,阿姨的病让那根刺又扎深了五公分,痛得鲜血淋漓的他,无法不动手拔除。
“所以……”安凊叙再次停下长篇大论,走近她,抱住她,他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
她的确是理解了,但无法认同,她甚至分辨不出压在心头上的,是怒或是恸,她定定看着他的眉眼,利爪狠狠挠着,撕扯着她的五腑六脏,一下一下的抽搐,让她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半天不能言语。
朱苡宸压着,吞下堵在喉间的不明物体,好半天,才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
“好。”
她说好。
喜悦浮上脸庞,他竟然说服她了?这么简单,他还以为要一次,两次,无数次的说服,才能慢慢说得让她点头答应。
没想到,她应了好,简单利落,不必多余商量。
可是她的表情……太阳姑娘染上寒霜……她是真心说好,或是敷衍?她是支持认同,或打算阳奉阴违?
安凊叙犹豫了,勾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再次确定。“你说好?”
“对,我说好。”她没有自大到认定自己说“不好”,他就会舍弃多时的经营。
“你没有任何想法,想要和我沟通商量?”
“沟通应该是你和向铃谦之间的事,我们之间,不需要。”
他该去问问向铃谦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复仇工具,问问她是不是愿意和他当两年有名无实的夫妻,至于他和她,那样大的观念分歧,她除了生气,其他的,无能为力……
“你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
“我说了,你肯听吗?”
朱苡宸凄然一笑,心痛得想抱住些什么,更想狂怒发飙,丢得他一屋子乱,让洁癖的他和自己一起狂叫咆哮,怒气张扬,可是她相信,就算弄出这般场景,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咬牙,她吞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听?”他望着她的脸,鼓吹她说出想法。
他喜欢他们的沟通方式,很理智,没有吵嚷哭闹,没有疯狂发飙,他们很努力地让对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如果所有的情侣都能用这样的态度谈分手,那么台湾每年会减少许多社会案件。
“好,我说。”
“我洗耳恭听。”
“第一,我认为最好的复仇是过得比他们更好,我们和阿姨幸幸福福地生活,彼此关心对方,疼爱对方,把对方的快乐视为人生最重要的事,与安帼豪和他妻子,你父亲与你大妈貌合神离的婚姻生活相较,我们不是赢他们太多?”
“第二,你心疼阿姨,想为阿姨讨回公道,我举双手同意,但你只要把真相摊在阳光下,就像对待安帼豪和他外遇的女人那样,民众会知道你父亲当年是怎么对待你们母子,知道他是个为求胜选,不在乎说谎的男人,像这样有道德瑕疵的政客,不会得到太多的支持。”
“第三,如果你觉得这样犹嫌不够,那么就试着用你的诚意去打动向喻胜,两人同手联心,揭发你父亲的贪渎事件,他会一蹶不振的。”
“你太天真了,事情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好了,首先,我们的幸福伤害不到那家人,我要的是把他们加在我们身上的,倍数还给他们。”
“第二,绯闻只能引起两个星期的讨论,不会再有更多,安帼豪外遇事件曝光,失去议员宝座后,他一样可以参选立委,因为人们对于男人的不贞谅解度很高的。”
“第三,向喻胜和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