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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王子的天使-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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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本来有过约定的,只让你离开一年的,可期限到之后,阿姨打电话,按住址去找你,才发现电话是空号,住址是假的,后来她上台北,在市议会附近拦截到黑头车的主人,对方恐吓阿姨说,你在他手上,如果阿姨再捣乱,日子难过的人是你,阿姨怕你被欺负,强压着满肚子伤心,不敢再北上找人……”
额间浮上青筋,嘴角处硬扯出一道生硬的曲线,安凊叙全身僵硬如冰冷雕塑,很好,好得很。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错恨了母亲,她没抛弃过他,而自始至终的始作俑者都是安理卫……胸口那堵恨越发猛烈,波涛汹涌地打上他的脑子,紧紧咬住牙关,他、将、会……一笔一笔,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与他清算。
见他不语,朱苡宸继续说下去,“后来阿姨病得很重,舅妈时常去看她,给她送饭,可是阿姨不吃,只是不断哭着,我只好拿起你的故事书,跟她讲雪后的故事。
我告诉阿姨,等我长大,会像小女孩那样历经千辛万苦,把大哥哥找回来,请她别再伤心。阿姨听见很高兴,她把故事书送给我,抱着我说‘那大哥哥就拜托阿朱喽。’
后来她病得越来越严重,连床都下不了,舅妈很担心,到处借钱要送阿姨去大医院,可是几天后,我去阿姨家里,阿姨不在了,听舅妈说,阿姨被她的哥哥接回去养病,之后再也没有阿姨的消息。
舅妈收下阿姨给的钥匙,也收下阿姨的托付。阿姨说,阿叙那么聪明,一定会记得回家的路。她请舅妈有空经常过去看看,也承诺她的病一旦好转,就会马上回来,因为她的阿叙迟早也会回来……”
她越说,他的表情越凝重。她的话崩裂了他心底最坚硬冷冽的厚冰,心像被什么东西狠力捣过,捶烂,他丢失多年培养而成的稳重,奋力将碗盘一推,拉起她的手,力气之大,在她腕间烙入红痕。
“走。”他有满脑子的火气不晓得该找谁发作,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些什么。
“去哪里?”朱苡宸不明所以地看他。
“去找舅舅。”
“你晓得你舅舅住在哪里吗?”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泼醒了他,他从不晓得自己还有个舅舅,又怎会知道他住在哪里?颓然坐下,他痛苦地捏紧拳头。
她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心底恻然。那年带走他的,到底是谁啊?是谁这样忍心拆散一对情深母子?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舅舅的下落?”
他没回答,但额间暴张的青筋给了答案,她的手压在他肩膀上,屈下身,眼睛与他相对,“不要担心,我们会找到阿姨的。”
安凊叙蹙紧眉头,不信她的话。
“我给舅妈打电话,也许她有阿姨的联络方法,就算没有……还是会有其他办法,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其他办法”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办法”,但她热情的目光,充满自信的脸庞,就是莫名其妙地说服了他,他望向她,蹙起的眉头缓缓松懈。
她笑着点头再点头,像在说服自己也说服他似的。
“记不记得,蔷薇在荆棘中成长,越痛开得越漂亮,只要我们不畏艰难,努力寻找,终有一天,你和阿姨的感情会开出美丽蔷薇。而且,灰心生失望,失败生动摇,动摇生失败,我们不能动摇心志,只要纯粹相信,就一定会找到阿姨。”
她讲了一大堆小时候他要她背的话,然后……他相信了她。
第四章
其实,他不如表面上这么冷酷。
其实,他的心也有温暖的一角。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些“其实”,是在朱苡宸综合他所有的行为之后,所下的结论。
比方,他明明可以给几颗感冒药就不理人的,可他不但理了,帮了,还额外把她的屋子做了一番大整理。比方,她忙到没时间上门赖他,他也会让钟点女佣做完饭菜后,送一份到她家里。比方,他会在拉小提琴时,打开大门,让她听得更加清楚。比方,倒垃圾时,他会按下电梯,等待从屋里匆匆忙忙追出来的她,然后一手接过她的垃圾。
她相信自己已经找到正确钥匙,打开他的语言中枢,从此他的回答,敷衍成分降低,用冷漠逼她住嘴的情况减少,虽然他依旧不是爱讲话的男人,但她多卢几下,也能卢出几句中听或不中听的话。
“舅妈问过社区里每一户人家,没人晓得阿姨去了哪里,但有人两年前到台北看医生,在大医院遇见阿姨,由此推断,阿姨没有出国,她应该在台北。”
安凊叙没有回话,因为这点,他已经透过征信社知道了。
朱苡宸跑进他的厨房倒水喝,顺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喝完开水,杯子随手摆,在桌面压出一个水印,水印碍了他的眼。
他没有瞪她,虽然她真的很缺乏秩序性,也是这样的生活白痴才会把自己的房子弄成游民收容所。
他动手把杯子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再拿块抹布将水渍擦去。如果做出这些事的是别人,他会一把将对方推出屋外,并在门口贴张公告,上面写着——此人与狗不许进入。
“舅妈还去问了菜市场里和阿姨比较熟的老摊贩,但没人听说过你舅舅的事。”
她见他走出厨房,也跟着走出去,他转头,发现她没把椅子摆回原处,很忍耐地叹口气,走回餐厅,将椅子推到桌子下,摆正。
朱苡宸神经大条到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他的大忌,仍然在他身后聒噪不已。
“你会不会很难过?我知道这个结果令人失望,不过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其他办法,追出阿姨的下落。”她再度信心满满地说。
安凊叙背对她苦笑,苦笑让他的额间勾出两条抬头纹,真不晓得她从哪里来的自信?
他怎么不看她?是生气吗?还是她的答案让他太失落?她两手紧紧握住他的手,逼他回头看自己。
“你对我很失望,对不对?”她鼓着腮帮子,满眼抱歉。
失望?不,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年离开时,他不过九岁,现在他已经二十九岁了,二十年的光阴可以抹去许多记忆,何况是难寻的蛛丝马迹。况且,她用的是最不济事,最没效率的寻人法,当真全指望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妈妈。
“没有。”
“对不起,我会再加油的。”她举手发誓,表情可爱得一如当年,好似她还是那个被打得哀哀叫的小女生。
他心想,她要怎么加油啊?连专业人士查那么久,也不过查到一点点称不上线索的线索,凭她?靠几个二十年前的老邻居?
忍不住,他揉揉她的头发,她笑了,笑得灿烂如一颗红太阳,煨暖他的心。
揉头发……那是很亲密的举动吧?这是否表示他们的关系已经飙快车,回到儿时的亲密?
她抱起他的手臂,脸贴在他的肌肉上,甜美笑着。
“中秋节我要回老家过节,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舅妈很想念你,她在电话中要我转告你,退休后她没事做,经常去你家修剪花木。你们家院子的树长得很高了呢,老桑树结出来的果实,比菜市场卖得还要硕大,采下来熬酱、熬汁,好喝得不得了。如果你回去的话,还可以喝到今年四月份的新货。”
“她还在玉兰树下摆了铝梯,采下来的玉兰花,舅妈都拿来供菩萨,请菩萨保佑你健康长大,保佑阿姨身体恢复健康,也保佑你们母子早点团圆,怎样,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有人默默关心自己,求天求地的求他能平安健康?她的话让他心底滑过一道暖流。
想回去看看吗?是啊,很想。
多年前那个苦等不到母亲的男孩,曾鼓起勇气,回去过一次。他爬墙,爬窗,摔得手脚伤痕累累,却发现母亲已经不在那里,他在空无一人的大屋子里,哭得惊天动地,一路从老家哭回台北。
被遗弃的孤独和自卑,在瞬间膨胀发酵,他忍耐了那样长久啊,谁知,竟是他下了谬误的结论,错怪了母亲。
他不只一次自问,如果那时候自己没在捷运站遇见阿雪,会怎样?
回到充满恶意的“家”,继续当别人的眼中钉,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却仍不时踩到地雷,饱受一顿刻薄奚落或暴力相向?
在那样动辄得咎,仰人鼻息的环境中生活二十年,他的性格会变成什么样?猥琐卑微,低声下气,还是刻薄寡廉?
亲人?哼。
他并晓得,此刻自己的表情和阿雪提到家人时,一样充满不屑与轻蔑,环境总是改变着人们,就在不知不觉间。
突然,他听见朱苡宸嘴里传来轻柔的叹息声,她伸出两手扳住他双颊,把他的脸转过来与自己正面相对。
她的手心微凉,在炎热的气候里,带给他一丝舒爽。
“你觉得我很想挑战‘如何靠自己一人完成千场谈话’吗?”她转移话题,舍不得他脸上的冷漠。在幸福中成长的人,不会出现这种表情,她心疼他吃太多苦头,那个苦啊,肯定多到谋杀了他的温暖善良。
缓缓叹息,安凊叙发觉自己喜欢她的碰触。
“我的意思是,你好歹给点回应,我讲一句,你不必回答一句,但至少给个嗯,呃,哦,啊,随便一点小声音,让我知道你的耳膜有接收到我的音波,行不行?”
他没有回应,并不是反对她的话,而是贪看她的表情,她挤眉弄眼,嘟嘴斜唇,把一段简单的话,硬是添入许多生动。
“就算是挑衅也好过零反应,我又不是广播电台,可以对着你这支麦克风,喃喃自语两个钟头。”
他笑一声,拉开她的手,继续往客厅方向走。
很好,笑,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反应。
“拜托啦,给点面子行不行?”
她拦在他面前,两手平举,带点耍赖,卢着他,闹着他,硬是要卢出他一个回应。
他凝睇她,半晌,回答:“好。”
好?意思是以后他很乐意在她喋喋不休时,给点正常反应?她一笑,得寸进尺问:“好什么?”
“我跟你一起回老家。”
什么?一愣,没想到竟能卢到他这个回答,她还以为他近乡情怯,需要更多的说服,才肯踏上归乡旅途,怎么知道他这么干脆。
奋身一跃,用力鼓掌,她顾不得他的洁癖,偏是扑进他怀里,大叫,大笑,用足行动表情,表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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