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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允许你们这样干的？！”
要是狄亚看到这情景，他非发疯不可！想到这里，特里亚的眼中闪现出恼怒的光。
艾米手杖和脚踝上的圣钉自动退了出来，它们在地上弹跳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艾米的身躯无力地十字架上跌进了特里亚的怀中。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你们明天会忘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特里亚从地上抱起了还在哇哇大哭的婴儿，前额的天堂印记开始闪烁起白光来。
“等一下！特里亚大人！”
就在他准备带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和她的孩子离开这个疯狂之地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应声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吧……”他的身后是一位身材比他更壮硕的男人，同样拥有6对光翼，他的掌心伸出了一束白光——“特里亚大人，把那个女人和孩子放下……否则就只好得罪了，我也不想用‘阿比特’对着您的……”
阿比特！
特里亚僵硬地转过脸，他看到了乌列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乌列……你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特里亚面无表情，但是他的话听起来却底气不足，“如果我坚持要救下他们的性命，你也会把我视做天堂的背叛者，用阿比特杀死我吗？”
“请原谅我，特里亚大人。”乌列低下头，向特里亚请求原谅，“我并不是无视您的命令——但是我也无法违抗梅丹佐和路西法两位大人的意思。”
“你说什么？！……”特里亚惊诧地眯起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处死这个女人和婴孩是他们默许的吗？”
乌列没有说话，但是看起来他是承认了。
“这不可能。”特里亚愤然道，“他们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我要回天堂跟他们对质！”
“不必了。”
这回连乌列都有些吃惊地抬头望着天空了。
这是在开玩笑吗？……难道是他来了？……
十字架的周围突然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巨力，目瞪口呆的红衣主教和他身边的教廷武士像树叶一般连同广场上的众人被扔了出去，随后一个圆柱状的光屏从空中降下将十字架周围数十米的范围都围住了——这是一个结界，在其之外的人无法进入，也看不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空中传来了神圣而飘渺的音乐，伴随着五彩的霞光一位身材顷长的美男子从天而降，背后同样有着6对巨大无比的光翼。
在这世上大概找不到更英俊的面孔了，紫蓝色的头发，还有那双似乎能够摄人灵魂的眼睛，无论是气质还是一举一动都是绝对的完美——他是天堂所有天使中最耀眼，最闪亮的，也是神的宠儿，他的出现就仿佛启明星一般华丽而梦幻，这令他看起来几乎有些不真实。
即便是上主耶和华本人也无法再超越他了吧……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神完全按照自己的样子制造出来的呢？
“路西法。”特里亚低声说，“我记得你是从来不会到凡界来的。”
他和路西法的地位相同，都是仅次于最高天使梅丹佐的天使。
为什么路西法总是看起来各方面都比他要完美呢？特里亚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容貌不及路西法，他一脸三天未剃的胡茬，方方正正的脸——这种相貌在凡界一般都会属于那些干粗活的笨男人。难怪耶和华当初创造他们的时候会让自己掌管暗而让路西法掌管光？在特里亚看来，路西法比太阳还要璀璨夺目。
路西法来到他和乌列跟前，三位天使都悬浮在半空中，但路西法的位置比特里亚和乌列略高。乌列后退了一步朝路西法致敬，这令特里亚感到有些不愉快——他刚才还用手中的剑指着路西法同级别的自己呢……
他不想再跟乌列计较，转向了路西法。
“这真的是你们的意思？”
“啊，不。”路西法微笑地摇了摇头，“这里并不包含我的意见，今天我来这里，为的是把梅丹佐大人的意志带给你们。”
“他的意志……是要将他们处死吗？”特里亚低声问。
路西法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是的。”
“这……”
“这不可能？”路西法打断了他的话，“特里亚大人，你是在怀疑我，又或者是在怀疑梅丹佐大人？”
“……”特里亚咬了咬牙，“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
“我们现在正准备将整个欧洲的版图都纳入天堂管辖的范围。”路西法说，“这是个关键时期，我们必须令我们的子民拥有更坚强的信仰和灵魂，同时天堂的尊严和威慑力决不能遭到挑战。背叛了天堂的人一定会遭到严惩，特里亚，你应该相当明白这一点吧。”
特里亚突然觉得浑身冷汗。路西法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回荡着：
“如果这次我们姑息了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就等于是天堂向异端邪神示弱。以后恶魔的诱惑再次来临时会有更多的人背弃原本对天堂坚定不渝的信仰。为了这一点，我们必须这样做。”
“但是如果我们杀了他们，恐惧之神就一定会集结他的两位兄长对天堂宣战的！”
“希腊众神很快就会被清洗，之后和地狱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憎恨之神的库拉斯特和巴尔的野蛮人高原都是天堂必须要占领的目标，尤其是野蛮人高原——巴尔已经通过野蛮人族里的叛徒获得了阿雷特撒米特的通行证，由三位野蛮人远古英灵所守护的世界之石很快就会被他占据——特里亚大人，梅丹佐大人希望你能够立即前往野蛮人高原镇压巴尔，这里的事情，可以完全交给乌列来处理。”
真不愧是路西法……完全无懈可击。
天堂真的不怕恐惧之神的复仇吗？……
特里亚绝望地闭上眼。
他无法保住这个女人和孩子的命了。
乌列朝他走了过来，从他的怀中接过了艾米。
特里亚像是一座雕像。他知道这次不再有奇迹发生了。
他和恐惧之神狄亚之间那本来就脆弱而充满了不信任的友情会立即被仇恨的怒火吞噬。
他和狄亚之间有过友情吗？他不知道，或者，这只是他的一种错觉。
狄亚从来就没有把他这个天使当成朋友。
而他也从来没有为狄亚想过任何事——他们之间有友情，只是他单方面的天真幻想而已。恶魔和天使之间的友谊是不可能存在的。
如果他真的当狄亚是自己的朋友，他会不顾路西法和乌列而将他们强行带走，即便这样会令他永远失去天使那耀眼光辉的羽翼，即便这样会让他背负着堕落天使的罪名而遭到天堂不休止的追杀，他也不会在乎。因为他做的是正确的事情，而且他没有出卖朋友。
他能这样做吗？……
当艾米离开自己怀抱的那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灵魂出现了污点。
这是一个令他感到可耻的污点，愧疚几乎将他的灵魂吞噬。
但是他做不到！他救不了他们！
哦！他真是个混蛋！
“烧死这个女人，这个婴儿留下来。”路西法对乌列说。
乌列有些错愕地望着路西法。
他有听错吗？路西法大人要让这个有着恶魔血统的孩子留下来？……这也是梅丹佐大人的意思吗？……
“这个孩子，就交给特里亚大人处理吧，但是最好不要把他交还给他原来的父亲呢……”路西法对特里亚说，他的嘴边一直挂着那若有似无的笑容，“不要让他们说我们太残忍了。”
特里亚抱着那个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路西法的身影随着霞光消失在天空的最深处。
他眼睁睁地看着艾米被乌列悬浮到了十字架的中央。
“请……请等一下……”艾米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在执行……对我的裁决前……可以让我跟……跟特里亚大人说几句话吗……？”她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但是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一点不像是个知道自己快要死的人。
“……现在才忏悔，已经来不及了。”乌列沉默了一会，低沉地说。但是他终于转身走开了几步，让特里亚和她交谈。
“谢谢你……”
特里亚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对他说这句话。他的心突然像刀割一样难受，以至于他不得不用手轻轻地放在胸前。
“您一直在保护我们，我替狄亚谢谢你……虽然，虽然最后我还是要被烧死，但是……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还是不能不爱他……”
“……”
“请好好抚养大我和他的孩子……我们都不能尽到父母的职责，希望他能……他能原谅我们……不要告诉他关于他父母的事……但是……请你把我戴的坠子交给他……”
特里亚颤抖地解下了她颈上的坠子，攥进了拳头里。
“谢谢……你……”
她微笑着，特里亚转过身，不敢去看她那苍白脸上哀伤的笑容。
乌列举起了左手。
一束耀眼的雷光从阴暗的天空中降下，击中了那些被泼上了松柏油的木柴！
※※※※※
“艾米！——”
这雷声也击碎了狄亚的灵魂。他失魂落魄地跳下马在地上狂奔着，最后他跪在了地上。
“艾米啊！——”
罗马城的边缘突然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映红了原本黑灰色的阴沉夜空，看起来就像是滴着鲜血的肉块，血淋淋地凝视着罗马城中央广场上那逐渐被火包围的巨大十字架。
“啊啊啊啊！——”野兽一般的咆哮声震动着大地和罗马城每一户人家的窗户。
看到天边在空中出现的巨大黑影，乌列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手中光华四射的圣剑挡在了特里亚的面前。
“是恐惧之神，他看来已经知道自己妻子的死了吧……”
听到了乌列的话，特里亚木然地抬起头，望着天空那抱着头痛苦咆哮地黑影出神。
“小心，他可能已经失去了理智，随时有可能冲进罗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