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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穆尔卡。小猫穆尔卡。咪,咪,咪。就这样。”
“干吗生气啊,达夫拉强?说真的,我不想使您生气。”她忧郁地笑了一下。“我不过很高兴同您聊天罢了。您看,库兹涅佐夫也那么怪里怪气地瞅着我。孩子们,您们干吗愁眉苦脸的看着我?难道我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这是您在瞎想,卓娅,”达夫拉强说,口气变得温和了。“我们没有愁眉苦脸!”
“好象到了,”库兹涅佐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闻到烟味了吧。他们好象生了火。从哪儿弄来的炉子呢?”
“站住,是淮?”前面土堆背后有人懒洋洋地喊道。两三步开外的黑暗中模糊地显出哨兵的身影。“好象是卫生指导员吧?”
“排长和卫生指导员,”库兹涅佐夫回答。“连长在这里吗?”
“等着呐,到这边来吧,这儿是门。”
掩蔽部已完全挖好,土丘上插着一些铁锹,扔着几把十字镐,木门旁边的土墙上伸出一个白铁管子的弯头,一缕好闻的炉烟在斜坡上空缓缓飘散,使人在严寒中感到温暖,还带点家庭风味。所有这些舒适条件,看来都是侦察兵和通信兵从镇子里找来的。
库兹涅佐夫感到诧异:“真不错,甚至还有炉子呢。”
农村式的小门吱扭一响,他们走进一间十分宽敞、挖得齐人高的掩蔽部,里面潮湿而闷热,充满着炉铁烧红的气味(炉子在角落里烧得通红),有一盏大煤油灯和几张用干草垫得舒舒服服的土铺,还有一张上面铺着帆布的土桌子,——这一切显得整洁而舒适,不象在前线的样子。炉旁角落里,通信兵在炮弹箱上安装电话机,正在对着话筒吹气。
德罗兹多夫斯基中尉敞着军大衣坐在土桌旁看地图,身边围着三个侦察兵。他那淡黄的头发梳过了,象刚洗过脸的样子;凑在灯光下的漂亮的面孔显得很严肃,他两眼盯着地图,密密的、不象男人家的长睫毛把暗黑的影子投在眼睛底下。
“一排排长奉命来到,”库兹涅佐夫保持条令上要求的语调报告。自从行军以后他就决定用这种语调和德罗兹多夫斯基说话,因为这样做彼此都感到明确、方便些。
“二排排长奉命上来!”达夫拉强高兴地喊道,他对窑洞里阔气的布置感到惊奇,笑着说:“您这儿简直是宫殿,中尉同志,住得下整个炮连!”
“这儿本来是个采石场,象山洞一样……稍微扩大了一点,用不着大惊小怪。”一个侦察兵说。
“第一,”德罗兹多夫斯基开始说,从地图上抬起他那湛蓝的、晶莹如冰的眼睛,“达夫拉强中尉,只有鬼魂从阴间‘上来’,而指挥员只能说‘奉命来到’。第二,”他对坐到炉子旁边的卓娅看也不看一眼,好象掩蔽部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似的,而却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库兹涅佐夫,接着说:“半小时以前我到几个发射阵地走了一遍。各炮之间的交通壕搞得很马虎。为什么把所有的人都派去挖土窑呢?土窑里你又看不见坦克。大概是乌汉诺夫在那里指挥全排,而不是您,对吗?”
“土窑也需要嘛,”库兹涅佐夫表示异议。“再说,如果情况需要,乌汉诺夫当然也可以指挥一个排。他并不比别人差,和我们一样,都是军事学校毕业的,只是没有获得军衔罢了。”
“幸亏没有获得军衔,”德罗兹多夫斯基接着说,“我知道您和乌汉诺夫上士之间称兄道弟的关系!”
“这从哪儿说起?”
卓娅坐在铁板直冒火星的炉子旁,脱下帽子,把头一摆,于是,头发就披散在短皮袄的白领子上。她默默地朝不时瞅着她的通信兵笑了笑,后者立即咧着大嘴对她笑起来。
德罗兹多夫斯基没有改变脸上严肃的表情,盯了卓娅一眼,重复说:“我都知道,库兹涅佐夫中尉。”
“扯得上什么称兄道弟!”达夫拉强耸起肩膀,尖鼻子显得更尖,仿佛雄赳赳地对准了德罗兹多夫斯基。“请原谅,连长同志,譬如说我吧,我就很希望我们排里有这样一个炮长。何况我们都是一个学校里出来的。”
德罗兹多夫斯基皱起额头,以此表示现在不愿听达夫拉强讲话,不待他讲完就说:“关于乌汉诺夫的问题,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谈吧。请到桌子这边来!把地图打开!”
库兹涅佐夫心想:“好象有新的情况,看来已经有消息了。”
他们走近了些,从图囊里拿出地图,摊开在煤油灯光摇曳不定的桌面上。土窑里安静下来了。库兹涅佐夫看着地图,鬓角上感到玻璃灯罩的热气,他大概从未象现在这么清楚、仔细地从近处看到过德罗兹多夫斯基——嘴唇的线条显出矜持的样子,脸颊上长着年青人的软汗毛,小小的耳朵,从来不含笑意的眼睛,眼睛里一对少女般的瞳人就象湖水那样蔚蓝而清澈,非常惹人注目。
“一小时前,团部给我来过电话,”德罗兹多夫斯基清晰地说:“大家知道,前边的情况非常不稳定。据我估计,德国人可能在公路地区突破了防线。就在这镇子右面,朝斯大林格勒力向。”他在地图上指了一下,他那双有点痉挛的手洗得不很干净,狭长的指甲周围象孩子船长着一些肉刺。“但暂时还没有准确的情报。四小时前步兵师派出了侦察班。这一点明确吗?”
“差不多,”库兹涅佐夫回答,眼睛盯着德罗兹多夫斯基手指上的肉刺。
”差不多’,中尉,您知道,这是丘特契夫的漂亮诗句或者象是……费特的。”德罗兹多夫斯基说。“听下去吧。如果一切顺利,拂晓前侦察班会回来的。他们是朝大桥方向,就是顺着镇子东面这条山沟去的。这是在我们连的防区内。预先通知你们:注意观察,即使德国人打响了也不许向这个地区开火。现在全明白了吗?”
“明白了,”达夫拉强低声说。
“全明白了,”库兹涅佐夫回答。“不过有个问题:前面镇子里还没有德国人,他们怎么能够开火呢?”
德罗兹多夫斯基的眼睛朝他射来冷冷的蓝光。
“现在没有,可是再过五分钟就难说了,”他带着几分疑惑的口气说,似乎想判断一下,库兹涅佐夫提出这个问题是为了违抗他的命令呢还是想合情合理地弄清情况。“明白了吗,库兹涅佐夫?还是不明白?”
“现在——明白了。”库兹涅佐夫卷起地图。
“您呢,达夫拉强?”
“完全明白了,连长同志。”
“你们可以走了。”德罗兹多夫斯基从桌边直起身子。“一小时后我要在连里进行一次全面检查。”
排长们出去了。指挥排的三名侦察兵站在桌旁互递眼色,似乎用后脑勺感觉到了卓娅在这里,他们懂得,这会儿自己待在掩蔽部里也许是多余的,该上连部观察所去了。但同平时相反,德罗兹多夫斯基没有催促他们,而是默默地盯着自己眼前一个看不见的点在出神。
“允许我们到达观察所去吧,中尉同志?”
“去吧。您也去。”他对通信兵点点头。“告诉哥罗万诺夫:壕沟要挖成全断面,走吧。有我在这儿,您守着电话机没意思。需要您的时候我会叫的。”
门向黑潦漆的洞外打开,又嘎吱一声关上了。侦察兵和通信兵走在河岸上的脚步声响了一阵,渐渐远去,消失在僻静的黑夜里了。
“变得多么静呀!”卓娅说着,叹了口气。“听见吗?灯芯在哔哔剝剝响。……”
现在只有他们俩在掩蔽部里。在这被厚厚的泥层压住的寂静中,在被炉火烘暖了的阵阵热浪中,可以听到燃烧着的灯芯发出哔剝的响声。德罗兹多夫斯基没有答腔,一直凝视着面前看不见的一个点,他那苍白、清瘦的脸变得专注而凶狠。
他突然用斩钉截铁的声调恶狠狠地说:“我想知道一下,这件事如何了结!”
“你说什么?”她小心地问,把头一仰。“你又怎么啦,沃洛佳?”
卓娅侧面向着他,坐在一只空炮弹箱上,在铁板烧得通红的炉子上面烘手,然后用烘热的手掌贴在两颊上,从掩蔽部的幽暗中向他投来温柔、会心的微笑,仿佛知道他现在要开始讲什么。
“真有意思,你在哪儿待了这么久?”德罗兹多夫斯基怀着醋意责问她,似乎他有权这样问,而她无权反驳。
“是的,我要你……”当她微微耸肩作为回答时,他说下去,“我要你在这里别公开暴露我们的关系,但你做得太过份了!我一点也不吃醋,不过对你同这个库兹涅佐夫排的关系不大高兴。你至少可以挑达夫拉强的排嘛!”
“沃洛佳……”
“我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我而是库兹涅佐夫指挥炮兵这的话,会是个什么样子?我可以很清楚地想象!……”
他迅速、灵巧地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他个子不高,但全身象运动员一样整洁、端正:军大衣缝得很合身,草黄色的头发朝后梳着,这头发的颜色甚至使他那宽阔、洁白的前额显得优美、可爱。
他把两手插进口袋里,在她那仰着的、有些紧张的脸上,在她含有歉意的微笑中寻找着某种可疑的迹象。
卓娅懂得了他的意思,扔掉披在肩上的短皮袄,面对着他站起来,踉跄了一步,就从敞开的军大衣下面搂住他,把脸偎在他胸前冰凉的金属扣子上。
他站着,手还插在衣袋里,而她呢,面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的心脏在跳动,闻到他军便服上散发的酸涩的汗味。她害怕自己的头发会发出烟味,于是微把头向后仰着。
“我和你一样,”卓娅说。“你有三小时没看到我,是吗?我也没看到你……但我们在另—方面却不一样,沃洛佳。这你知道。”
她说这些话时,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责备的意思,而是用一种柔顺的眼光看着他浅色头发下面洁白无纹的前额,她感到他额上这种青春的纯洁如同孩子那样惹人爱怜。
“在哪方面呢?啊,我懂了!……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