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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指令长不同意,“既然这颗行星和地球如此相象,那它很可能就是盖雅星。”
“不一定,”探测组中的行星天文学家心平气和地说,“盖雅星的发展条件与地球很不相同,所以要检查一下是否出了差错。”
“怎么呢,我们会变成亚光速的牺牲品吗?”刚刚赞叹过白桦树的年轻人问道:“恐怕谁也说不准,光速飞行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我们根本不是向着目的地飞航,变动的不是空间,而是时间。历史倒流!现在我们看到的正是我们的地球,几百万年之前的地球上的情景。”
探测组中的无线电天文学家是位个子不高、头发卷曲的汉子,他急剧地从自己座位上跳身站起来,乌黑的眼珠闪动了一下,走上控制台拨动了一系列开关,然后指着屏幕:“诸位请看太阳和它的行星的射电图影。”
屏幕上先是漆黑一片,然后闪烁出密集的光点,其中还现出一个小圆盘。
“这是我们的太阳!”无线电天文学家说,“太阳附近无法辨认的小亮点是水星、金星、火星,最亮的一颗是木星,只有它还能看清楚。这就是光速航行达到的成果。我们现在见到的这些星球,是我们起飞后不久的状况,看到过去,也只能到这种程度。至于现在的这颗行星,从屏幕上可以看出——确实是和地球酷肖的孪生兄弟。”
“不大可能,柯斯嘉,我的朋友。”行星天文学家仍然坚持,“这行星的引力比地球小得多,光照弱,磁场也不同。这怎么能算双胞胎呢!只是大气层和地球相仿佛,也仅此而已!”
“卡拉通说来说去还是老一套!”鲍利斯·洛夫斯基,宇航探测组中最年轻的那位叫道,“既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不相信仪器,只相信随意创造的结论。”
“怎么是随意创造的?”卡拉通神色平静地反诘道,“确实不大可能。其他星系的行星不会跟地球一模一样,这颗发光行星所接受的光照距离,同于法艾东行星毁灭前所受的日照跟离,因此,这行星的质量只有地球的一半。”
“停!”墨西哥人打断话头,“屏幕上映放的可不是过时的卫国战争年代的好莱坞故事片,而是我们自动化侦察员拍摄的录象。尽管这不是地球,但是,我对上天发誓,它终究是很好的地球复制品。”
“我认为,原件肯定比复制品好!”柯斯嘉·兹汪采夫大声说,“马上就能得到证明。”
“什么时候你才能严肃一点呢,无线电天文学家?”洛夫斯基有点光火。
“当我赶上你这么大的时候,本人飞航,你就在这星上候着,说不定,你变成个寿星老呢?”
年轻的鲍里斯·洛夫斯基脸上排红。柯斯嘉打趣着对方的年幼。
阿勒贝尔达·罗斯·路易利有意岔开话头,他脸上展现出灿烂的微笑:“好就好在这里鲜花盛开的土地还没有被任何智慧生物占据。”
“所以,更应该把鲍利斯安顿在这里了,这样他的耳根就清静了。”柯斯嘉一口气说完。
鲍利斯锐利的眼光盯视了柯斯嘉一下,后者淘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需要的是‘智慧人’还没有占据的大地,没有印第安人居住的‘新大陆’,是吗?指令长!”鲍利斯朝向年岁最大的长者。
“是不是请生物学家把飞碟探测器采集的土壤、空气、水的小样化验结果报告一下。”指令长罗曼·华西里耶维奇建议。
“就是。亲爱的指令长。”火红头发的波兰姑娘夏娃·库尔德娃诺夫斯卡娅答应了一声,“行星上的微生物,一般说来,对地球上的生物机体无害。这种微生物体小力弱,我们在动物试验中没有发现感染疾病的。”
“这就使我更加怀疑。”卡拉通坚持己见。
“什么,还怀疑?”鲍利斯把身子倾向对方,“您以为会有捣蛋虫在飞碟采集的小样里搁上地球上的土壤?要不然是你抵抗不住既小且弱的微生物?”
“怀疑。”
“应该预计到一切可能。”罗曼·华西里耶维奇说:“所以我不急于降落。这星球是有些奇怪,人的眼睛也不是可以全信的!……”
“我信任眼睛,我决不怀疑!”洛夫斯基象是呼口号一样,“我准备第一个踏上新地球,并且不穿密闭飞行衣!”
“好吧。”罗曼·华西里耶维奇同意了,“跟随我第一批降落的就选两个最年轻的吧。”说着,他看了鲍利斯一下,然后又看了看夏娃。
四、微型世界
夏娃·库尔德娃诺夫斯卡娅立志要学习维琳娜,她当上了第二名女航天飞行员。这个姑娘是个大高个儿,但是很瘦,发式时髦,梳着一种男性化的发型。她原先是个出色的运动员,参加过赛跑、游泳、掷铅球和击剑竞赛,在家乡波兰她不仅跟女击剑手而且跟男击剑手交锋。当然,她自有不幸,长相不美,长条儿脸,不很端正的鼻子加上一副很厚沉的下颌。也可能,正因为如此,她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自爱和高傲,一心想争取别人争取不到的成就。在体育运动方面,她没有能创造出许多新记录,这时,她被航天飞行吸引住了。克拉科夫大学的一位著名的行星天文学家米哈伊尔·卡明斯基教授很以自己的这个女学生自豪,而且设法安排夏娃参加了欧洲的月球考察组,去研究开发“月球冰原”,制定出在月球上造成适宜人类居住的大气层计划。
她成了名人,照理说对外貌上的某些不足,可以完全不介意了。可是,她仍然迫切希望参加罗曼·拉托夫探测组去寻觅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外行星。至于说航天归来她在地球上遇到的将是新一代人这回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罗曼·华西里耶维奇对夏娃表示支持。他认为在探测组集体生活中,夏娃比其他候选的女宇航员更能适应些。航行中的情况也正如此,大家都爱护和尊重夏娃——航船微生物学家兼医师。
大家当中只有一个例外:年纪最轻的鲍里斯·洛夫斯基。夏娃只是在他一个人眼中首先是个女人。这个小青年在地球上受了过多的关顾和娇宠。他一头黑发,有一副古亚西利亚人侧面像之类的脸庞,就是在宇宙空间也未能摆脱凡尘俗念。夏娃略带嘲讽的冷峻态度使他心疼。他认为,得到象他这样的人的垂青,夏娃应该感到简直是福从天降。可是,夏娃十分执拗地不理不睬,使洛夫斯基失魂落魄。他认定女方故意掩饰着对自已的钟情。所以,他一双鸟黑的眼眸变得倦怠而又湿润了。
鲍里斯·洛夫斯基出生在首都的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里。双亲十分宠爱这个天资聪慧的独生子。他读完小学一年级后就跳级到了四年级,八年级读完就参加了十年制中学的毕业考试。十五岁被破格录取进入大学。他非凡的学习才能常使教授们惊叹。习以为常的赞许使鲍里斯自命不凡。同时,他对可以联系到他的体弱身矮的一切暗喻有种病态的敏感。他迫切希望自己的体力也能高人一等,但是在与身强力壮的年长的同学遭遇时,他常常提心吊胆地自动退却。因此,他跟谁也不接近,跟谁也不贴心。
唯一能吸引洛夫斯基的便是读书。他具有一种所谓“影印”式的阅读能力,飞快地浏览一本书,就能把其中内容深深印入脑中。他阅读了大量的书籍,一百多年前出版的科幻小说特别使他入迷。他毫不选择地阅读了这类书籍,这对他的性格的形成起了不小的影响。这类作品常是通过幻想的事件批判现实追求未来。可是,作者提供的未来往往也是些毫无出路的死胡同。鲍里斯从这些书里给自己找到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方式。他想效法那种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在这当中,从童年起就听惯了的种种夸奖可算是找到了回声。
应该说明,洛大斯基的聪明才智也使他居然能够毫不显露出这些晦涩的思想脉络,它们仿佛假寐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在外形上,言行中决无表现,甚至电子测验仪的严格考试以及医务人员的详尽检查也都顺利通过。罗曼·华西里耶维奇·拉托夫关注到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显露这些性格特点。后来,宇航城的电子测验仪作出简要的,按实际情况说,是正确的结论:“有才能。有实现目的的顽强性、坚韧性。深自内省、孤僻、健康……”
拉托夫从候选人员中确定探测组成员时,对洛夫斯基的孤僻(根据绝对公正的电子机器的评定)却认为是一种很不错的品质——因为这种性格的人在和同伴们分手的时候比其他人会轻松一些。这种深自内省的性格,这种孤僻的心情,在从未经历过的条件下、茫茫宇宙中,会以什么方式表现出来呢?不论是电子机器,不论是洛夫斯基本人,也不论是拉托夫,都无法预料。
夏娃得悉她将跟洛夫斯基随同拉托夫第一批降临盖雅星时,高兴得差一点哭出声来。
洛夫斯基则无法入寐,即将到来的任务和幸福使他心情激昂:重担落到“他”的肩上——他将第一个踏上未来的人类居住的星球。
第二天起身,鲍里斯多少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用一句玩笑话支开了同伴们。他说,自己航天飞行并不是想建立一块纪念碑。但是就这句树碑立传的玩笑话里也表露出他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虚荣心。
夏娃在这个早晨,时常眯缝起灰褐色的双眼,打量着洛夫斯基。她似乎发觉了什么,便行施起医师的职权,递给对方几粒药片,但是鲍里斯愤懑地拒绝了。
罗曼·华西里耶维奇驾驶的飞碟降落在平原上一座小山岗的顶部。山岗的陡坡上是一片紫烟萦绕着的树林。
拉托夫让两个年轻人先踏上盖雅星,
夏娃扬了一下头。洛夫斯基抹了抹湿润的额角。
可以不穿密闭飞行衣走出飞行器。盖雅星的空气是无毒的。
“将来总有一天,这里的人类会编出圣经上的夏娃的传说,纪念他们第一代的妇女。”洛夫斯基想用玩笑话鼓一鼓自己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