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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龙文明三部曲1:远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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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高级祭司德特—耶纳尔博可能一直在密室里暗中观察他。阿夫塞按要求保持着鼻口朝前的恭敬姿势,但黑眼睛却滴溜溜往上看。碗形天花板上画着“上帝之脸”的油画,色彩艳丽,让人眼花缭乱。上帝的一只黑眼睛实际上是一扇窗户,耶纳尔博有时会从那儿往外窥视。这是一个宫廷小听差告诉他的。阿夫塞敢肯定,这一次,萨理德一定能收到一份对他评价良好的报告。
    阿夫塞开始向河渠中部走去,罪人必须一直走到最西端。一千日前,在家乡的卡罗部族.有人向他解释过这个动作的象征意义。那是他第一次经历这么让人羞耻的事,原因是在游戏中不小心咬断了一个同伴的前爪。那个家伙几十天内就长出了新前爪,但他却向育婴堂的院长告发了阿夫塞。罪人走到河渠西边,意味着走进逐渐逝去的黄昏,让你想起等待着你的无边黑暗。但即使在这种时候,阿夫塞仍然喜欢黑夜,只是努力在院长面前掩饰着罢了。
    到河渠尽头了,一直保持身体平衡的阿夫塞三次向上跃起。这个动作的本意是争夺地盘,但在这里意味着“我在这里划一条界限,把黑暗永远挡在外面”。这些都是圣卷上讲的。跳跃仪式结束后,他掉转尾巴,慢慢地按原路返回,一路踩得水花四溅。那边是东边,是黎明,是阳光,是知识。
    知识!阿夫塞苦笑着磕了磕牙。我们那点知识是多么不值一提。我们真正了解行星吗?了解卫星吗?萨理德这种人怎能抓住机会研究这些天体,了解它们的秘密?
    “小伙子,注意你的尾巴!”
    阿夫塞惊了一跳,爪子一下缩紧。他想得太出神,尾巴浸到水里去了。他赶紧抬起尾巴,四下张望,想找出回荡在大厅里的声音来自何处。
    但他的姿势太别扭:腿撇着八字,尾巴翘起,头还来回晃动。他终于失去平衡,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河里,圣水被溅得到处都是。肚子撞得真痛啊——他感到松动的小肋骨已经穿过前腹压进了内脏。他赶快站起来,惊恐地逃上岸。身上的水滑落在玛达加木制地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大厅里响亮地回荡着。
    他又开始四下张望,想找出声音来自哪里。啊,德特—耶纳尔博在那儿,站在这条模拟河的源头,太阳升起的部位。这是一个体型中等的男子,长着特别长大的鼻口和耳洞,头部一侧显得有些高。耶纳尔博戴着办公饰带,绷得紧紧的,色彩艳丽。
    “大人,”阿夫塞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你不是故意闯祸。”耶纳尔博看上去并没有发怒,“我知道。”
    “我马上把这儿弄干净。”
    “好,我想你会做好的。”大师看着阿夫塞,“你就是那个从阿杰图勒尔省来的年轻人,对吧?”
    “是的,先生。我叫阿夫塞,我家乡那个部族叫卡罗。”
    “就叫阿夫塞?你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有首名了。”
    阿夫塞低下头,“我现在还没有挣到首名。但我已经选好了一个,我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它:‘拉尔’。”
    “拉尔。”耶纳尔博重复道,这个词源自先知的名字:拉斯克,“志向很高嘛。当然喽,如果不优秀就不会被选送到这里来了。你是塔科—萨理德新收的那个学徒,对吧?”
    “很荣幸当他的学徒。”
    “我想也是。”耶纳尔博说,“阿夫塞,你一定要用心。上帝以不同的方式和她的子民对话。对我这样的祭司,她用只有我们能听懂的语言直接对话;对像萨理德一样的占星师,她用恒星、行星和卫星的复杂运动来和他们对话;对其他人,她的交流方式更微妙,更间接。上帝和你对话了吗?”
    阿夫塞的尾巴悲哀地摆动着,“没有。”
    “我看你还没有纹饰。你的朝觐期是什么时候?”
    “我打算马上去,但还没有计划好具体的航行时间。”
    “在你这个年龄,该去朝觐了。你的体积正好合适。”
    “是的。我从蛋里孵出来已经有十个千日了。”
    “那你应该马上出发。”
    “我还要和我的老师商量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以前在萨理德的学徒中见过你。我真怀疑你有没有和萨理德愉快合作的那一天。”耶纳尔博磕了几次牙,有些开玩笑地说。阿夫塞歪着头承认了,“这样吧,戴西特尔号马上就要出航。你愿意和瓦尔—克尼尔一块儿航行吗,小伙子?”
    “我愿意!那真是太棒了!”
    耶纳尔博又磕了磕牙,“我可以对萨理德施加一点影响。我去和他说。”
    “谢谢您。”
    “不客气。很显然你需要开导,要不然也不会到这儿来忏悔了。但最好的开导莫过于直接朝觐‘上帝之脸’。”
    “是这样。”
    “好吧。现在再去走一遍。这次可要好好走,然后拿拖布把地上的水擦干净。”耶纳尔博转身要走,又补充道,“对了,阿夫塞。在朝觐之前,你应该参加一次狩猎。”
    “为什么?”
    “因为朝觐很危险。”
    “但狩猎也很危险呀。”阿夫塞马上后悔自己说话太鲁莽,特别是在一位长者面前。但耶纳尔博客气地低下头。
    “狩猎的危险相对要小一些。”祭司说,“只要你别加入最凶悍的狩猎队,那些猎人都是鲁巴尔教义的追随者。比如说,猎捕食草牲畜就不那么危险。在朝觐中死去的人比在仪式性狩猎中死去的多得多。每次‘河震’都意味着船只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在远航中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而你又没有参加过狩猎的话,你的灵魂虽然将到达天国,但你却没有完成生命中的一个重要仪式。那很不好。”
    “怎么不好呢?”
    “这么说吧。我们都向往来生,在那里我们可以现出本性,就像蛇蜕下它的皮肤。在尘世生活中,本性使我们为争夺地盘相互杀戮,不能友好相处。然而,在天国,在上帝身旁,我们将拥有无限的疆域,可以永远享受同伴之间的亲密友情。参加集体狩猎活动以后,你才会深刻感受到这些。你必须作好充分准备,必须在狩猎活动中学会协作精神,把它作为你下一步行动的准则。再说说朝觐:如果你想认识天国中的上帝,你必须在你的世俗生活中看到现实中的上帝。”
    “我期待着朝觐她的脸。”阿夫塞说。
    “我会安排的。”耶纳尔博说着掉转尾巴。阿夫塞看着老祭司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道尽头。
    德特—耶纳尔博走到外面蓝白色的天空下,在礼拜堂下面的斜坡上站住,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皇宫占地很广。它必须建这么大。
    虚饰的文明,祭司心想,嘴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上帝告诉我们要共同生活、共同工作,但直到今天,我们仍然没有做到这一点。
    占地盘的本能真是根深蒂固。虽然育婴堂的院长们竭力打破孩子们的这种本能,但却收效甚微。耶纳尔博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孩子,他能嗅到他们身上的气味,听到他们的爪子在石头道上磨出的嚓嚓声。那边,就在庭院里,站着的是年幼的亨里斯,他甚至比那个来自卡罗部族的问题儿童阿夫塞还小。还有那个老巴尔—哈博特。他刚吃饱肚子,正傻呆呆地在一棵开花的树下打滚,发出扑腾腾的声响。耶纳尔博通常会抄近路到萨理德的办公室,但说服萨理德需要策略。他走了比较远的另一条路,以避开他人。走近路会碰上很多熟人,很烦。
    耶纳尔博进入办公楼,走下螺旋形的大理石阶梯,穿过“先知毯画”——他停下来向拉斯克先知的画像行了一个地盘让步礼,闭上眼睛,以免看到在毯画四周围成一圈的那批撒谎的魔鬼。终于,他到了萨理德金色的靳塔加木门前。耶纳尔博对着占星师的印记行了个礼。这是应该的,研究恒星、行星和卫星难道不应该和研究上帝一样受到尊敬吗?更何况萨理德的研究也有吸引人的地方。
    耶纳尔博用爪子敲了敲门上的小金属条。每人敲击这根铜条的方式都不尽相同,里面的人一听就知道谁在外面。但萨理德还是吼了一声表示询问,耶纳尔博回答是他本人之后获准进入。祭司按了按有凹槽的黄铜条,门开了。
    萨理德比耶纳尔博高出一个手掌——因为他比耶纳尔博大二十千日;此刻,他正腹部朝下趴在木质厚板床上。板床中部有一个角度,刚好使身体的重量离开萨理德的大腿和尾巴。床用一根石柱支撑着,一直延伸到萨理德的肩部。他的头舒服地朝下探着,看着书桌上的东西,斑斑点点的手臂悬空放到桌子上,刚好与床平行。
    萨理德的书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罐子,分别盛着墨水和稀释剂。他正在一片皮革上写最后一排象形文字。他写下一个耶纳尔博不认识的复杂的科学符号,左手最长的那根指爪上浸着墨水。耶纳尔博弯下腰,向占星师行了一个地盘让步礼。萨理德摆动手臂还礼。除了那根正在写作的指爪,他其余的爪子都收缩着。
    “很荣幸见到你,尊敬的占星师。”耶纳尔博说。
    “我也很荣幸。”萨理德的回答毫不热情。
    两人之间出现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萨理德终于不耐烦了,“找我什么事?”
    “你新收的徒弟——叫阿夫塞,对吧?他今天早上到礼拜堂来了。”
    萨理德呼了口粗气,“是我让他去的。他亵渎了上帝?”
    “哦,没那么糟吧。”耶纳尔博轻声说,“你不会揪住他的尾巴把他扔一边去吧,像扔你前面那五个徒弟一样。”
    “前面六个。”萨理德更正道。“不管怎样,阿夫塞走过了圣河。他赎罪了。”
    萨理德转头看着耶纳尔博,点点头。“那就好。”
    “但他还没有朝觐过。”
    “是的。”
    “他快长到我肩膀那么高了,这种个头的小伙子,应该送出去见见世面了。”
    “成不成熟不能只凭高度来衡量,耶纳尔博。这一点,你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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