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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润湿的空气中,水花尽情地安抚委屈的心灵与收紧的肩膀,燕衔泥巴需要得到对室外写生行为的认可。
燕衔泥巴架起了画架子,用黑色的宽夹子夹住画纸,又取出研墨盘,把小水桶与画笔放置在旁边。
脱光了的男孩子假想有一把存在的椅子,半蹲的造型,准备战斗的姿势。他渴望成为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年轻的形象,饱满的斗志,灵魂的雕塑。
燕衔泥巴优雅地抬起头,端量眼前的模特,开始观察客观的自然现象,闪烁着智慧的眼睛正在流溢出无比璀璨的光芒,光芒中逐渐显现模糊的空白,空白中已然渐渐地浮显真实的轮廓。年少的躯体,优美的脊柱,以及背部肌肉组织。她在把握感觉,把握意味。
“令人激动的……我要抓住。”
在半开的门缝里,在哗哗的水声中,燕衔泥巴模糊地听到了长腿女子的声音。一个欲念在她的体内诞生、飘凋、粉碎,如同玻璃女孩吐出的烟雾云圈一样升腾,然后,化开。她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欲念,然而,她已然被这种愈来愈浓厚的雾花俘获,逐渐被绽开来的欲念花蕊吸附到一种近似鬼魅的地界。
燕衔泥巴需要确认对图像艺术的欲求与渴念,虽然有些盲目得无可放置。
燕衔泥巴轻轻地把右手中指探向身体的开口,光滑的通道里似乎没有阳光,没有音乐,只有一些天然荆棘。在逐渐扩散开来的雾气中,她无比惊喜地看见一线色彩鲜艳的虹慢慢地光亮起来,浮飘在她的头顶,一声不响地升浮,直到抵达湿润的天花板,“我怎样才能认识自己的身体?”她渴望弄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模样,能否弹奏出她从未幸运地听到过的另类音乐。
燕衔泥巴趴卧在北京香山脚下的大地上,仰视光洁的皮肤包裹着男孩子正在生长过程中的骨骼。她抓住这种过程,就有一种艺术的酥痒的体会。她稍微向两侧扭动脖子,向身体里面凹陷的颈椎略微僵硬,再次调整右胳膊的位置,感觉这个世界汇聚成了一种幻觉中的光环。她站在光环的中心,变成了一个幻觉的光环本身。她要抓住这种体会,或者是,抓住这个欲念。她变成了这个欲念,她本身就是一个欲念。
燕衔泥巴抽出探索中的手指,水雾里便有了一束红色的灯光,“我的白手帕被我遗忘在哪里?”当她喊出来的时候,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在云与雾里,感觉她就是自己的声音,她只有模糊的声音与模糊的感觉了。
年少的模特臣服于自己的造型,信任具有行为艺术某种象征性的造型。随时准备战斗。在此刻艺术的画笔之下,他被赋予了一种创作的视觉力,即将变成一件艺术品。视觉冲击。由于对艺术生命般的敬仰所赋予的镇定,令他一动不动,与挂缀在胸前的小饰物一动不动。
“他的淡定与沉稳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亮点,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我缺少的恰恰是他具备的素质。
“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将追随这个沉稳。
“我需要一种精神上柏拉图式的依赖,对我来说,这种寄托显得非常重要。”
香山昭庙的琉璃牌坊上面用汉文、藏文、蒙文雕刻的“慧照腾辉”依然呈现出令人震撼的肃穆。建筑本身的感召力。牌坊旁边挥舞晨练的功夫剑。一阵阵薄雾飘过来,浮过长长的剑刃与达观的脸颊。两名搬运工用一根圆木棍挑一个金属煤气罐,行走在清晨的石板路上。
琉璃塔——昭庙的最后一组建筑——矗立在这里,塔身石壁上镌刻的佛像盘腿而坐,两个脚心朝上。塔尖折射出一道银亮的光环。
燕衔泥巴被这种光环拢围着,内心便充满了不可被击垮的力量。她被这种精神支持着,承托着。
一些爬香山的人们闯进正在行进的创作当中,从脱掉衣服的身体一侧直伸过来的长着褐色斑点的手指与捏成的拳头直接地促使模特的脸颊充分地羞红起来,“这样为所欲为……已经不可救药。”
“……伤风败俗。”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远处一只小松鼠从草坪跳过来,快速地爬到一棵枣树上,采下一个未熟透的酸枣,叼在嘴里,又顺沿着树干滑下来,在树根下停留片刻,再次从草坪跳过去,穿过一段石板路,钻进了石灰墙角。
在层层水雾中,燕衔泥巴怅然地睁开红肿的眼睛,“我对这个男孩子动过邪念吗?”她觉得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们怂恿自己萌生了这种念头。她不能宽恕这种半癫狂的恶劣念头。
“不要猥亵艺术,任何形式的艺术。”燕衔泥巴对自己进行一种善意的忠告,“我暂时允许任意的误读行为……除此之外,我相信热爱生活的人们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艺术没有偏见,艺术不是消遣,艺术是克服自己,而是世俗有偏见。在世俗的眼光中,任何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地有饽于现状理念的事物产生了某种偏见,有时候,是恶劣的偏见。这种偏见影响了你的图像创作。
“把你的想象融入到客观事物,变成纯粹的主观创作。你首先是主观的,然后,你的创作才是主观行为。
“你不必哀怨。不必哭泣。
“有人在关注你……至少你在关注自己。”
清馨的空气夹带一缕缕光线穿越细密的树枝投射到地面上,形成了婆娑碎影,雄蝉张开小鼻孔呼吸飘浮在树干与叶脉之间的充足氧气,隐密在枝叶背面的黑蜘蛛舒缓地爬向连夜赶制的纤细密致的织网。织网的每一根网丝依然缀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清晨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只绿头苍蝇纤小的左小腿骨折了,灰色的蛾子耷拉着受伤的翅膀在等待君主的啮食。
长腿女子看见一位阿婆轻轻地推开木框窗,蓝白条纹的遮阳罩斑驳地投影在略显松弛的脸庞上,同时,隐约地听到一阵小学生顽皮的嬉笑。
一位背着双肩背包的女孩欢快地跑过去,挂在拉链上毛茸茸的松鼠钥匙环一同蹦跳着。长腿女子恍惚的心灵被蓬松的尾巴惊吓,感觉喉咙被一种坚硬的金属夹子掐住,所有慌张的细小毛囊瞬间收缩,不知所措的四肢剧烈地颤动起来。
细密的光线穿越空荡荡的蜘蛛网,流泻到高高围砌的褐红砖墙上,令不规则的孔洞与颗粒折射出迷人的晶亮。
长腿女子感到一阵无法表述的晕眩,无奈地闭上了喜欢眯缝的两只眼睛,“我的内心里充满了困惑,为什么我不能和谐的融入到每一件相关的事情?”
长腿女子椭圆的下巴稍微傲慢地抬起,上眼皮低垂向仿花岗岩地面,紧闭着倔强的嘴唇,一排整齐又皓洁的牙齿在唇角与舌头之间沉默着,不厌其烦地穿行于宽敞明亮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一间阶梯教室。
“那些曾经熟悉的布口袋,岸边的石头,剪纸小人在哪里?我的快乐被谁剥夺了?”长腿女子的眼睛模糊了,泪水从水润的眼眶边缘滑落到微凉的脸颊上。当眼泪溢出眼眶,顺沿着脸颊,滑向下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哭泣。
“就是在这里消耗我的娇艳吗,让我不轻松的,与实际生活脱节的教室?”
“这是目前教育体系中难免的事件,你要诚恳地面对并接受这种模式。把你的生命融入到这种模式是很必要的。”
“我讨厌这种一成不变的模式。”
“暂时放弃你自己,你会受用无穷。”
“妈,让我自己决定,自己选择。”
“这回你必须听我的。”
长腿女子站在书桌旁边,咬着下嘴唇,稚嫩的脸庞上缀满了细小的汗珠,在极力地压制不能瞬间平静的喘息。
一位同学协助老师把一本本崭新的课本分发到每一张书桌上,教室变成了散发着浓烈油墨气味的印刷厂车间。
“同学们,要爱护你们的新书!”
“我不要书,我不想上学。”长腿女子把左胳臂支撑在书桌边,握紧的拳头抵在下巴上,“我就是不想上学。”
在煦暖的光线下,长腿女子质地柔滑的头发散射出釉彩一样的光泽。她解开捆扎的蝴蝶结头绳,让头发从瘦小的肩膀垂落下来,然后,无限爱慕地抚摸光滑的发丝。
“妈妈,我的头发很漂亮!”
“你没有时间扎头发。”抓在母亲手中的剪刀像两条大腿一样张开了不朽的欲望,一缕湿发不情愿地沾在锋利的刀刃上。
顷刻间,从眼腺涌出的液体浸湿了长腿女子的前襟。她快速地转过身,跑出去,把挂在脖子上的小书包抛扔到屋前的木栅栏上。
“我讨厌像男孩子。”
长腿女子故意夸张地咀嚼着泡泡糖,理直气壮地走到校长面前。两只手交叠着背在身后的校长舒缓地歪着脖子,“你这么不讲卫生。”
长腿女子扬起下巴,伸出舌头,“校长,它多么白,很干净的。”
有时候,长腿女子离开座位,半蹲在地上,用削出尖头的铅笔画方格,或者是,把铅笔想象成自己,玩格子游戏。
一位坐在长腿女子前面的女同学喊叫,“老师,看她在揪我的头发。”
“一把椅子。你别冤枉我,就是椅子干的。”
长腿女子孤僻地仰躺在绿油油的山坡上,厌恶地揪扯剪短的头发,强烈的午后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有一丝风。飘移的一片白云缓慢地拂过,遮挡了阳光。一会儿云朵变成一只鬣狗投影在她的脚旁。一只俯冲向草丛的老鹰。或狼。忽然,她坐起来,拾捡一块石头,咬牙切齿地抛向山下。山脚下的校园里,抓住衣衫排成一列的十二位学生首尾相连欲构成一个圆圈,忽又形成“S”形状,张开手臂的老师又转向右侧,去抓捕最后一位尖叫的“雏鸡”,朝气蓬勃的列队扭来弯去,像爬行在沙丘的蛇。她怪异地认为玩闹的人群像一只狐狸妈妈带着一群嗷嗷嚎叫的幼子混乱地争吵,于是,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慌与惊疑,便情不自禁地急速跑下山坡,去追随心中令人费解的感受。
长腿女子推开顶楼天台的门,看见对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