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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墨捋袖在临窗座前坐下后道:“这位置不好,就烦请小二哥把酒菜安排得精致可口一些。”
“公子放心,我们这里的菜品绝对是满洛阳找不出第二家的别致。”店小二从茶盘里取了茶杯替两人斟满后,躬身退出了雅间。
“桐儿,过来坐下吧。”王墨轻啜一口茶水,抬首望着疏桐道:“你跟我出来,又是扮作男子,若一直这么拘手拘脚,反倒容易惹人误会。”
疏桐便上前在王墨对面坐下,她环顾雅间内的陈设,再看着面前的粗瓷茶盏,疑惑问道:“公子,在这里吃一顿饭,果真要一百两银子?”
“是啊。”
“我看这些家具的木质,还不及府里淘汰的那些。这个茶杯,也比府里下等仆役用的还粗糙,为何价格还这般昂贵?”
“你瞧瞧楼下,来此间消费的客人,无不是锦绣华袍的富家公子,他们家里陈设着名贵家具珍稀器皿,过着日日穿珠缀玉顿顿山珍海味的精致生活,偶尔来这里见见粗瓷拙物,尝尝清淡小菜,反倒是种奢华之外的乐趣。”
疏桐靠近木窗,便见三三两两的客人正从镶金缀玉的豪华车轿中步出,徐徐往谦词楼走来。那华丽的衣着和闲散的步态,一眼就能将他们与四周那些贩夫走卒、杂耍艺人区分开来。
却正在感叹人与人的不同,便见楼下起了骚乱。一个挑着鱼篓的渔夫在侧身避让马车时,不小心撞在了一个身着紫袍的公子身上。鱼篓倒地,满地鲜鱼乱蹦,溅起的泥浆甩了那公子一身。那公子转身便甩了渔夫一个耳光。在疏桐的角度看不清渔夫的表情,只见渔夫跪地连连求饶。
那公子却并未收手,接连又是几耳光甩了过去。就在那公子教训渔夫的当口,街上围观的民众却哄抢起地上的鱼儿来。看着楼下这乱麻麻的一幕,疏桐不觉便站起身来。
“桐儿想去打抱不平?”王墨端着茶盏悠然问道。
“那紫衣公子好生过分!这渔夫为打这一篓鱼,可能熬了通宵,也或者家里还等着他卖鱼的钱急用……”
“那紫衣公子能为污水脏衣而当街发火,说明他这一身衣饰价值不菲。他为了得到这套装束,也可能费尽思量熬了通宵,还可能变卖了家产……”
疏桐听了王墨的话,再看楼下那乱纷纷的一片,顿时恼道:“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居然一点不同情弱者!”
“同情是这世间最无用的情绪。”王墨捏着茶杯,冷冷道。
看着这般冷血的王墨,疏桐怒道:“为富不仁,说得就是你们这种人!”
“桐儿觉得我此刻应该代表正义去谴责那名紫衣公子,还是当街给那个渔夫赠送些银两?”
疏桐犹豫道:“若是身有余钱,能接济一下那位渔夫也是好的。”
王墨勾唇一笑,随即取下腰间装钱的锦囊递给疏桐:“那劳烦桐儿去替我行个善。”
疏桐侧首望着楼下,见那满地活蹦乱跳的鲜鱼已经被哄抢一空,紫衣公子发泄完怒火后转身上了旁边的一乘马车,只留下那渔夫颓然坐在污水横流的街市中,望着被人踩得变形的鱼篓发呆,围观的人群都纷纷摇头散去。
疏桐瞥一眼王墨,接过他手里的锦囊便下了楼去。待走近了,疏桐发现那渔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身上补丁重叠,脚下布鞋穿孔,光看衣着便知他家里的情状十分凄凉。疏桐将手里的锦囊放进老者手中,俯身安抚劝慰了他几句。
那老者木然接过锦囊,打开一见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当即又跪地给疏桐磕头致谢。疏桐忙忙扶他起来,却还没将老者扶起,四周便围聚过来五六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个个都眼含祈求的向她伸出了脏兮兮的双手。
疏桐忙忙摇头,表示自己身上没有钱了。乞丐们仍不收手,反倒越逼越近,嘴里不停的祈求她:“公子,行行好,也给我们也赏口饭吃……”
疏桐被缠得无计可施,仰首无助的望向谦词楼,便见王墨正捏着茶杯倚窗看着她。日光下,他那清俊的脸庞上清晰的挂着一抹戏谑之笑。疏桐顿时明白自己被他捉弄了。
环视四周,眼见乞丐们的手已经触及她的衣袍了,疏桐只得费力挤开身后的乞丐,狼狈逃进谦词楼。
“行善的滋味如何?”一进雅间,倚坐于窗前的王墨便转首问道。
疏桐气闷的在桌前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尽。堂堂帝都,竟也有这么多乞丐!
“好戏才刚开始呢,桐儿过来看看。”王墨挑眉笑道。
疏桐疑惑的凑近窗前,眼前的一幕让她看得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那几名乞丐竟将那渔夫摁倒在地,抢夺她送去的锦囊。渔夫死命将锦囊护在胸前,乞丐们则拼命抢夺,有的拉扯他的胳膊,有的用拐杖敲打他的头部……
“桐儿,你明白了么?不计后果的善行,会伤己伤人。为富而选择不仁,有时候是一种自保,有时候是一种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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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白衣公子
更新时间2014…2…3 8:40:11 字数:2222
说这句话时,王墨的脸上全无笑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滚着一股她无法理解的沉郁之色。
疏桐看得愣愣怔住。
“呵呵,又来了一个大善人。”王墨的唇角突然又勾起一丝笑容。
疏桐回头向楼下望去,却见一位白衣公子立在马车车辕上,挥臂向乞丐们抛洒了一把钱币。随着钱币坠地的清脆声响,乞丐们当即放弃了争抢锦囊,继而哄抢起地上的钱币来。那名渔夫借机脱困,却不再道谢,只攥紧锦囊垂首躬身挤出了围观的人群。
白衣公子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绢帕擦了手,随即款款步下马车,大步朝谦词楼走来。疏桐正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行到楼下的他便突然仰起了头。正值日光明丽的午时,一身白衣的他,却似从月光中走出一般,带着清冷的高洁,让人有些目眩。
石拓仰首的角度,恰好与疏桐相对,四目相触,她顿时一惊:这人正是那日在福瑞苑门口与自己撞在一起的石拓!那般冷傲孤高的人,居然也会为市井间偶遇的渔夫解围,这让疏桐有些震动。
“桐儿,记住了,他就是石家那位优渥公子石拓。”略略停顿,王墨又道:“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蒙蔽,抛金撒玉,不过是他惯常的脱围伎俩。”
石拓的目光与她倏忽交错,随即移向了一旁。随着石拓的目光移转,疏桐发现隔壁的雅间里,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女正俯身窗前,激动得面红耳赤的朝楼下欢呼:“石公子!石公子!!”
听闻这阵莺莺燕燕的呼喊,石拓那张玉琢冰雕的脸,顿时风雪云集,天寒地冻。他一甩衣袖,俯首迈进了谦词楼。
王墨叹道:“难怪这临街嘈杂的雅间也会这么贵,原来是被这群爱美的小姐给捧贵了。”
疏桐这才明白,这些贵族女子为了一睹石拓的容颜,竟不惜重金订下雅间围观。尽管最终他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不屑一顾,这些少女也并未受到打击,反而个个欢喜雀跃道:“石公子看见我了!”
石拓进入谦词楼后,楼内又是一阵喧哗,直到他被店小二引进临河的一个雅间,楼内才又重新安静下来。
石拓如此受人追捧,疏桐心下便有些疑惑:他先前抛洒钱币,究竟是要替受困的渔夫解围,还是如王墨所说是为他自己脱困?!
“两位公子,准备要上菜了。”疏桐还在沉思,店小二便掀开帘子躬身禀报道。
王墨点头应允后,那店小二便将竹帘卷入银钩扣好。这时,疏桐才发现各个雅间门口的竹帘都被卷了起来。透过卷起的门帘,疏桐瞥见楼梯对面的雅间内,一身白衣的石拓正临窗而坐,独自观望窗外风景,而他身旁的六七名华衣公子则言笑晏晏,兴致高昂。
这人好生奇怪,与朋友集会,竟也这般疏离沉寂?
“走菜咯!”
这时,楼中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吆喝,随后着一色荷叶罗裙戴粉红绢花的妙龄女子,便端着餐盘鱼贯而入。
香风徐徐,罗裙翩跹,一时间整个楼内花叶浮动,宛如置身夏日荷池之中,其场景,其声势,蔚为壮观。
“请品尝‘荷塘月色’!”
“请品尝‘双鲤戏莲’!”
“请品尝‘藕断丝连’!”
“请品尝‘碧荷幽泉’!”
……
听着一个个诗情画意的菜名,疏桐十分新奇。可待上菜女子揭开餐盘上面的盖笼,她发现也不过是莲子羹、煎鲤鱼、清炖藕、荷叶粥这些寻常餐品罢了。
而盛装这些菜品的餐具却称得上别致,有的是一段中间掏空的鲜莲藕,有的是青石雕琢的三足缸,有的是横剖开的青竹筒,还有的是搁在小竹篮里的新鲜荷叶……
看着这些匠心独运的餐具,疏桐不由得要赞叹道:“这楼里的厨子好雅致。”
王墨摇头笑道:“雅致的不是厨子,而是这谦词楼的老板。一年四季,他都推出不同的餐饮主题和上菜方式,让这帮富家公子着实看了新鲜。”
“难怪一顿饭他敢收一百两银子,这些上菜女子的衣着打扮,楼内的香氛调制,只怕就要花他不少银子吧?”
“投入越多,回报越高。何况这成本也只占到四成,赚的还是大头。”
疏桐疑惑的看着王墨:“公子……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王墨拎壶自斟了杯茶道:“这楼最早叫‘临江阁’,先后被人买来做茶楼、商铺,却都因位置偏僻而经营不走。几年前换了现在的老板朱逢秋,调整了经营理念,找准了消费群体,便一举跃身为洛阳最顶级的酒楼了……”
“公子是我们朱老板的朋友?”立在竹帘下的店小二忍不住插了句话。
王墨笑道:“你们这奸商老板,吃饭都不给打折,能算朋友么?”
一旁几个上菜的女子顿时抚唇轻笑起来。
上完菜品,妙龄女子相继撤退,那店小二也将竹帘放下后躬身退出。
疏桐便道:“公子要我窥看石公子和朋友的聊天,隔了这竹帘如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