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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王啸飞双手紧捏着这篇洋洋数千言的血书,又缓缓放松。问周子才:“你觉得我们赢了段琪瑞,还是段琪瑞赢了我们。”周子才沉吟道:“不管怎么说,司令兵不血刃就接收了段琪瑞二十万大军,他只是太狡猾了。”
王啸飞微微一笑,声音变得出奇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琐碎事。“不,子才,我们输了。我们在战场上赢的筹码,人家段琪瑞又从战场下赢了回去。我们必须认真检讨。”周子才有些发怔地望向他,他没料到王啸飞在看到这份东西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平静。这位年轻的统帅似乎越来越不容易动怒了,可是也越来越令他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从心底里,他宁愿对着面罩寒霜的王啸飞。这种平静总让他感到无可名状的沉重压力。
只听他又道:“段琪瑞不除,必成我党大患。”依然是那种平静无波的口吻。
第六十二章枭雄末路
一
段琪瑞校场哭降后,身在南京的汪精卫等人果然紧密配合。汪利用宣传部长的职权为段琪瑞大造声势,亲自刀在党报《中央日报》上撰文,把他“主动放弃军权、誓与恩主决裂”的细节反复炒作,称其为“无悔男儿血、痛洒将军泪”。一时间段琪瑞的英雄事迹举国皆闻。这段富有传奇性的情节甚至被人编成了唱词“壮士书血泪、毅然投革命”。在民众眼里,北洋宿将段琪瑞俨然成了革命党楷模。
段琪瑞以鲜血书就的入会申请送达南京,孙中山很是感动。汪精卫、胡汉民趁机进言,称段琪瑞是袁世凯重臣,对北洋内部情况了如指掌,如能收为己用,对北伐大业必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再说段琪瑞在北洋军中也很有威望,善待段琪瑞将是对北洋其他将领的攻心,更可借此彰显革命党的胸襟。孙中山深以为然,当场签发命令,特批段琪瑞加入中国同盟会,并委任他为陆军部次长。
汪胡两人适时提出了一套整编20万北洋降军的方案,他们认为不宜由第二集群就地消化,而应该派出同盟会方面的将领专项负责此事。理由很充分,降军毕竟是旧军队,对其教育改造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如果由主攻部队仓促收编反而会影响其战斗力。孙中山深明其潜在的用意,由于黄兴战前让权,共和军中的主要领导岗位几乎都是共产党员。同盟会内部早就生出了许多不满,只是限于时局艰危,放眼政府内外也没有人比石铮更适合统领全军,所以即使有意见也不便明示。但是随着战局的日益明朗,这个矛盾就逐渐突出了。孙中山思虑再三,也认为军队全部由共产党掌握不合适,同时也出于维持同盟会内部团结,决心采纳这个建议。
不过整编降军的工作本是在石铮这位战区司令的管辖范围,总统直接插手又容易引起共产党方面的不满。正思量间,忽然瞥见案头放着的一份电报,马上有了主意。
这份电报是石铮从前线发来的,大意是:鉴于战争形势的迅速发展,原先的战区机制已不适合目前的协调作战。建议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其下设置各野战军。孙中山斟酌许久,亲笔书写了一道总统令:
批准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石铮改任解放军总司令。其下设置五个野战军司令部,第一野战军(原渡江第一突击集群)司令由石铮兼任;第二野战军(原第二集群)司令王啸飞;第三野战军(原第三集群)司令胡铁;再将20万北洋降军一拆为二,分编为第四、第五野战军,四野司令由广东督军陈炯明调任,五野司令由云南督军蔡锷调任。四野、五野就地消化整编后,可配合北上主力相机进攻中原各省北洋残军。
泰兴城内,新近挂牌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司令部。江星辰怒容满面,大声嚷道:“这算什么事嘛!要不是咱们司令逼得段琪瑞那老小子走投无路,还收编北洋军?哼!不编给我们也就算了,还弄出个什么四野、五野来。咱们二野都是真刀真枪从皖南一直杀出来的。凭什么跟咱们平起平坐?蔡锷倒也算了,毕竟当年还跟总司令打过汉阳保卫战。他陈炯明算老几,一寸功劳都没有就能当四野司令?”周子才也长叹道:“陈炯明倒也算了,毕竟是开国将领。段琪瑞是什么人我们这里谁都清楚,竟然一下子就做上了陆军次长。哎!”
王啸飞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发泄牢骚,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林格泽忽然道:“这件事情很不寻常,单凭段琪瑞没有这么大的能量。”王啸飞眉头一动,转向江周两人,微笑道:“你们听听,这才是我的参谋应该说的话。你们三个当中,格泽头脑最冷静,这一点我希望你们多向他学习。遇事不要先想着发牢骚,多提点有用的意见。”
两人心中一凛,跟在这位统帅身边,似乎时刻都能从他身上学到点什么,往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能直指人心。周子才心中一动,问道:“司令的意思是,段琪瑞背后有人?”王啸飞点头道:“不单是有人,而且是大人物、大势力。说得直白点,江山还没打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要抓军权了。”江星辰急道:“司令,我们总不能干坐着看他们胡来吧,我们怎么办?”
王啸飞淡淡道:“他们能抓,我们也能抓。从今天起,抓到的战俘只上报到师一级,各师就地消化俘虏,超编了就设加强单位,一个团三四千人也不为过。”
二
段琪瑞的投降打乱了袁世凯的全盘部署,王士珍只得下令再次收缩防线,纯粹以郑州、徐州两大中心城市布防,所以石铮亲自指挥的第一野战军轻而易举就拿下了蚌埠。强渡淮河后,继续挥师北上。王啸飞的二野主力也由泰州北上,一路攻占淮安、泗阳、宿迁,直插陇海线徐州东段。3月23日,第四军先头部队已占领了陇海线上的碾庄,义集地区,东线包抄任务完成。
西线的胡铁第三野战军拿下信阳后,一路高歌猛进,沿京汉铁路依次攻克驻马店、西平、临颖。3月18日清晨兵临许昌城下。许昌是郑州最后一道门户,坐镇徐州的王士珍急忙下令增兵固守许昌。不料三野主力却转向东北,避开北洋正面防线,一个精锐骑兵师配合第九军三万多名轻装步兵昼夜突击,一日一夜行军180公里,奔袭商丘。3月24日晚击溃商丘守军,彻底切断了陇海铁路郑徐段。
至此,三大野战军完成了对徐州之敌的三面包围。
袁世凯深知徐州若失,则满盘皆输。严令王士珍死守,不许后撤一步。只可惜这是一道永远无法完成的命令。3月26日清晨,解放军的1200多门远程重炮同时开火,三十八万攻城部队分别从南、东、西三面发起总攻。南线担任主攻任务,东线牵制并阻援,西线辅助攻城,同时以第三军为预备队,预备追击向北逃窜之敌。
与此同时,第一轰炸机联队升空作战。在开战后的5小时内,共出动猛禽战机256架次,投弹120多吨,摧毁敌工事无以计数。
27日上午,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隶属于共和国第一军第八步兵师的2500多名官兵高喊着“断刃铁军、天下无敌”,第一批冲进了徐州城。中午11时许,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插上了位于徐州城中心的“大明徐州剿匪总司令部”屋顶,徐州宣告解放。
徐州解放后,北洋军全线崩溃。我第六军、第九军掉头沿陇海线西进,配合郑州南线的三野部队攻克郑州。其后三大野战军分别沿津浦,京汉两大南北动脉强渡黄河,轻松粉碎了敌人仓促搭建的黄河防线,直捣北洋的心脏——京津地区。
当解放军第九骑兵师在廊坊击溃北京南郊最后一支北洋生力军时,北京城内的紫禁城内,上演了一幕人生悲喜剧。
规模宏伟的太和殿中,肃立着上百名衣着隆重的北洋官员。大殿正中的七级汉白玉高台上,稳稳安放着一座金漆雕龙宝座。背后是七扇雕龙探金屏风,沥粉金漆的龙柱和精致的蟠龙藻井四面环绕。宝座上部金龙缠绕,下部为金漆蟠龙须座。前置御案,两侧有对称的宝象、仙鹤、香炉等珐琅制品。金碧辉煌,庄严华贵。
此时,宝座上正蜷缩着一个身着龙抱的八九岁小孩,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台阶下面无表情的袁世凯。石阶上还有一名掌礼太监,正面对众人大声宣读着“圣旨”:“朕年幼,自问福德浅薄,难以支撑我大明江山。如今国势艰危,唯全国兵马大元帅袁世凯功勋彪炳、万民拥戴,朕决意禅位之——”
圣旨读毕,袁世凯下跪叩首道:“世凯福薄,不堪大任,万望陛下收回成命。”掌礼太监言道:“国家兴亡系于袁公一人,朕乃为万民所请,请袁公勉为其难。”袁世凯再叩首:“臣诚惶诚恐,万不敢领命。”掌礼官再劝。如此反复三次,袁世凯方才起身,早有人奉上玉玺。
袁世凯走向一名华服中年,双手将玉玺奉上,道:“唐太宗李世民开一代盛世,为万世景仰,大位应归于太宗血脉。”那人连忙下跪:“子孙不肖,万不敢当。”
袁世凯转向一名青年:“汉高祖刘邦定鼎我汉家天下,大位理应由高祖后人承嗣。”那青年也立刻跪倒:“后人无德,万不敢从命。”
接着走向一位年逾花甲的夫子:“孔圣先师教化万民,泽及千秋,大位应归于圣人后裔。”那老人忙道:“万万不可,老朽老矣。”
司礼官高唱道:“天下间唯袁公一人可承大位,袁公若再谦辞,便是为图一己之安逸,而置万民水火于不顾。天命所归,怎容你推托。”
袁世凯脸色一整,朗声道:“既然如此,世凯只有顺应天命,为万民福祉计了。”众人跪倒,三呼万岁。
司礼太监把那孩子扶下宝座后,袁世凯昂然举步,缓缓登上龙椅,坐定。高声宣示道:“朕既然即位,从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