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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都不能。虽说腿肚子又木又胀地疼,脑子倒是十分清醒。汽车猛然站住了,为什么站
住?她不晓得。她见两个浑身满带酒气的鬼子爬了上来,还有一个汉奸,心里不由得哆嗦一
下。通过刺鼻的酒气,她判断上来的鬼子都喝醉了,所以更害怕。她怕的是这群野兽借着酒
醉来胡闹,因为她再没有一丝力量来反抗,只得张大眼睛,握紧拳头地等待着,提防着。
汽车开动了,飞快地朝前开。酒醉的鬼子不但没动她,甚至都没瞅她。她正在想:“这
群牲口们为什么今天这么老实?”鬼子、汉奸都拽出驳壳枪,三下五除二就将押送他们去监
狱的四个警备队员的枪枝拤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没容她想下去,一个鬼子
凑上来,边解绑绳,边说道:“你们被救了,汪霞同志!”声音听来是那么耳熟。
马达呜呜山响,汽车继续跑个不停。她望望天空,刚露脸的银星,都朝她眨巴眼地乐;
她瞅瞅对面,给她松解绑绳的鬼子,呲着没门牙的大嘴直朝她发笑。她疑虑不安地默问:
“是真的?还是梦?”扭头瞅瞅身旁的刘文彬和邱科长,捆绑他们的绳索,也被别的鬼子、
汉奸松解开。
“你看汪霞傻的,咱们真被救了!是武工队救的,你跟前那不是贾正!”刘文彬高兴地
叫道。
迷惘的眼睛清澈了,她的心房立刻变成波涛滚滚的大海,激动地把手伸去拉住了贾正,
鼻子一酸,流下两行热泪……魏强和刘文彬、汪霞谈了一会儿,他们两人将随身的东西一检
查,跟着魏强,院串院地朝小队驻处走来,也正好和贾正走了个碰头。
“在这儿碰上了!嗬,都在!”贾正答讪两句也就回返了。人们刚刚坐定,贾正向魏强
汇报开:“这是队长的信,这是军区颁发‘五一’奖章的命令,这是……”他像个熟练的营
业员,嘴里介绍着,东西也拿了出来,最后将那个引逗人的沉甸甸的小布包朝魏强跟前一
送,说:“这是‘五一’奖章!”大家的眼睛马上都集中在小布包上,恨不得望穿布包,看
看“五一”奖章的样式。谁也在问自己:“能获得一颗吗?哪怕是二等也好啊!”
“队长说,在夏季攻势里,咱们分区的部队,继子牙河战役,现在又和十分区配合,展
开了大清河北战役,堂二里、胜芳都拿下来了,眼下就剩伪治安军十九团团部和一个营在信
安固守着,听说,正在谈判。我想,现在准缴械投降了!”贾正一口气说到这里,人们心里
都像锅里烧滚的开水,一个劲地翻花、滚动,再也按捺不住地吵吵开:“现在,信安的敌人
准投降了!”“小贾,你听说得了多少挺机枪?”“一个连三挺,一个团九个连,三九还二
十七挺呢!”“缴到炮了吗?”“一定会有重机关枪!”……
在人们的吵嚷中,魏强将杨子曾的来信看完,眉开眼笑地乐起来。“咱主力部队朝北平
和天津打;咱们武工队就按队长的指示,”他抖动手里的一页信纸接着说:“像把牛耳尖刀
似的朝保定市沟里面插,去打乱敌人的固守计划,去扩大我们的政治影响!去……好。现在
颁发‘五一’奖章,然后,研究朝市沟里突的办法。”
人们听说眼下就颁发“五一”奖章,个个眼睛乐得挤成一条线,嘴巴笑得像个小元宝,
都希望第一枚奖章发到自己手里,佩戴在自己胸前。
“颁发‘五一’奖章的条例是这样,”魏强手指捏着军区政治部颁发“五一”奖章的命
令,低声地,有节奏地朗读:“凡坚持‘五一’反扫荡,并在‘五一’反扫荡后,坚持对敌
斗争,在历次战斗中都有显著贡献的指战员,可发予银质一等‘五一’奖章一枚;坚持‘五
一’反扫荡和‘五一’反扫荡后继续坚持对敌斗争的指战员,可发予银质二等‘五一’奖章
一枚……”
小秃听到颁发“五一”奖章的条例,立刻泄了气。他心里说:“我没有参加‘五一’反
扫荡,发奖章没我的份!”本想退到后面,又好奇地想着看奖章式样,身子晃两晃,也没动
地方。
裹包奖章的布包打开,一等圆形奖章和二等方形奖章,一颗颗地装在透明的油光纸袋
里,静静地堆散在桌子上,显露在人们眼前。这是人民赐给的荣誉,这是有功于祖国的标
志。谁见到都心里感到万分舒畅,因为它是光荣的象征啊!
“历次发奖都是隆重庄严的,今天怎能草率?”魏强看了看他周围的队员们,立即确定
了发奖仪式。朝地上一蹦,有力地低声喊:“站队!”
人们虽然身着便衣,对口令遵守却很习惯。动作快得像闪电,一眨眼,前后整齐地横站
了两排。二十几个人在当地一站,真是满上满。但是静得好像没有一个人。
按照颁发奖章名册上开列的顺序,魏强第一个叫:“刘太生!”
这声呼唤,立刻让人们想起那刚毅、勇敢的老战友;刘文彬的脑子里也浮现出他一手拉
扯大的亲侄儿,虽说心里很是哀痛,但是也为有这样英雄的侄儿而骄傲。
肃穆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的屋子,人们将头低下,一阵暂短的默哀。魏强将第一枚圆形的
“五一”奖章慢慢地放在桌上另一角。接着叫下去:“赵庆田!”
“有!”赵庆田细声答应,伸手接过一枚圆形的“五一”奖章。
魏强回手又拿起一枚圆形奖章,叫道:“贾正!”
“有!”贾正低声回答,恭恭敬敬地也把奖章接过来。李东山、辛凤鸣、常景春、胡启
明四个人,都光荣的获得一枚一等“五一”奖章;余下的人,都荣得了二等“五一”奖章。
最末,魏强叫了一声“郭小秃!”
“我——”小秃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又见魏强手托一枚蓝得像海水般的奖章朝他递过
来,欢喜得真不知该怎么办好,光笑,也忘了伸手去接。
“拿着,这是你的一枚!”魏强告诉他。“你虽然没有参加‘五一’反扫荡,根据你机
智大胆,侦察有功;特别在巧取黄庄据点时,用超人的胆量,完成了艰巨任务,所以上级决
定将这枚二等‘五一’奖章授与你!”
“还不接,小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们为小秃也能获得奖章而高兴,小秃才
红着脸把奖章接过来。
布包里剩下一枚圆形的奖章,这是魏强的。
魏强从油光纸袋里取出银质的奖章来,它镀着海水般蓝的珐琅,中上部有一颗红五角星
闪射着金光。刘文彬接过来看了看,递给汪霞;汪霞小心地托在手掌上,喜爱地瞅了又瞅,
伸手给魏强别在左胸襟上。别人,也都在左胸襟上,挂上了“五一”奖章。
二
晚夏的夤夜,无云的星空。除了草丛里秋虫比赛鸣叫,四外非常安静。在这安静的黑夜
里,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谁也捉摸不清。因为这是敌占区啊!
魏强带领全小队人马,大小路都不走,串着没人高的庄稼,警觉地朝保定方向,朝市沟
跟前走过来。
根据杨子曾的指示,根据他们进行了细致的侦察和研究,准备今夜在侦察好的地方突过
保定市沟,在市沟里去进行一番活动。
眼下市沟一线,经过敌人收缩兵力而大变了!
原来的市沟,虽说沟很深,也有几个炮楼子,但因相隔的距离远,防守比较松,人们过
来过去就像是平蹚;而今,虽说不是插翅难飞过,想要偷过一次也确实很难。
沟挖深了,加宽了,还放进没膝盖的臭水;炮楼都加高了,而且在两个大炮楼中间,还
加修了一座夜间守白天撤、和尚坟似的小碉堡;进入黑夜,游动哨、巡逻装甲汽车经常不
断。真是一地有警,四处增援。白天,即便是老百姓通过,也得检查个到,盘问个透。在这
种情况下,任何人休想蒙混过去。
“能因为敌人防范严紧就不突过去工作吗?道儿是人走的;再说,那面还有自己的‘关
系’。他再严,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要过!要想办法过!只要过去了,工作就能铺摊
开……”魏强边走边想。
李东山从前面跑回来报告:“小队长,前面二百米就是市沟!”
部队停止了,刘文彬从后面几步撵到魏强近前。他和魏强咕哝了两句,一起跟着李东山
朝前走去。
不高的外沟沿,挡住了魏强、刘文彬的身形;魏强、刘文彬都两手拄扶两个膝盖,大猫
腰地仔细观察沟对面的情形,听辨沟里面的动静。
之光的这块边缘地区,本来都是敌占区。但是这条既深又宽、戒备森严的市沟,又把这
块敌占区划成了两个小天下:沟外,总算还安静;沟里有些乱腾腾。沟外,据点、炮楼被逼
得刚撤掉;沟里,特别是沟沿上,小碉堡、大炮楼,距离相等像无数颗钉子揳在那里,又像
无数的鬼怪,排立在那里张望。沿市沟的环形公路上,不仅能清晰地听到咯咚咯咚的走路
声,还能隐隐地看到荷枪游动的人影。人影那方,时而扫过手电筒的光亮。
赵庆田像发现什么似的小声说了个“听!”话音刚落,一阵凄厉的、刺耳的、鬼嚎似的
声音,由远而近、由小而大的、沿围城公路传了过来;一根水桶般粗的白光柱,在两颗小光
柱的上面,构成个三角形射向了魏强他们。
“巡逻装甲车,”魏强一挥手,人们都伏下了。
借巡逻装甲车上探照灯的光亮,魏强看到沟那边,岗哨林立,防守甚严。严紧的真不次
于三年前敌人“五一”大扫荡铁壁合围时,十步一个人,八步一个哨。
“他妈的,敌人怎么和市沟摽上啦!”贾正没好气地和辛凤鸣耳语着。辛凤鸣像回答,
又像自语:“这是诚心不让咱过!”巡逻装甲汽车来回晃动着探照灯,不紧不慢地驶了过
去。魏强的脑子倒转起弯来:“沟这样深,戒备这样严,要想过去,可得生个神法!”和他
并肩伏着的刘文彬也在捉摸:“要想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