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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墨统领,你也别跟一只狐狸计较,免得失了你的身份。”宁天歌笑着将四喜抱回怀里,梳理着它的皮毛,“它并非看不起你,而是除了我之外不让别人沾身……咳,当然,现在殿下也可以例外。”
“阿雪,你说,它是不是就是那只死狐狸。”墨迹不死心,不能指望主子,只能寻求同僚的支持。
“主子都说了不知道,我能知道么?”阿雪抓起地上那个活口,转身走了出去,“还不快走,难不成你想留下来替主子处理伤口?”
“呃,不不,主子都说了不需要我。”墨迹使劲抓了几把头发,怀疑地看了眼宁天歌,又不甘不愿地瞪了四喜一眼,总算跟着走了,嘴里还嘀咕着,“就这么个见血都要晕的没用书生,还能包扎伤口?主子是不是头昏了……”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屋里顿时陷入寂静,宁天歌一拍四喜的屁股,“去,自己找个地方睡。”
四喜清楚她的脾气,也不敢拖泥带水的,利索地跳了下去。
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箱子,她走到墨离身边,淡淡说道:“脱衣服吧。”
墨离动了动,眉心微微一拧,转而抬头道:“天歌……”
“殿下,请叫微臣宁主簿。”她将箱子放在桌几上,“若不然,殿下便自行处理吧。”
他垂眸一笑,“好,宁主簿。”
“殿下刚才想说什么?”她打开箱子,将里面的酒精,金创药,干净棉布,剪子之类的物品拿出来放到桌几上,随口问道。
他看着她忙碌的双手,轻笑道:“我是想说,宁主簿已经替我脱过一回衣服,不如这回也帮我代劳了吧。”
“你想让我帮你脱?”宁天歌手中一顿,看他一眼,又低头忙自己的,“殿下,请不要忘了微臣的身份,公务上的事微臣可以帮你,甚至这本不该是微臣份内的处理伤口之事也勉强可以代劳,但这种脱衣服的事,微臣没有这个义务。”
墨离淡淡地笑着,微垂的眼眸掩去眸底暗光,笑叹道:“宁主簿真是心狠,本来还想再享受一回,宁主簿却拒绝得这般干脆,只好我自己动手了。”
这话听着玩笑意味十足,宁天歌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自嘲之意,侧眸望去,见他用没受伤的左手解着腰带,颇为费力,想到他右手受伤已久,想必已抬不起来,心头一软,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她半蹲着身子解去他的腰带,又去解开外袍的扣子,感觉到男人的眸光似乎亮了亮,笑意延展至眉梢,不由得恨自己心太软。
这个男人这么狡猾,想必此刻已将她的这一弱点记在心里,保不准什么时候拿出来利用一下,她又得被吃得死死的。
可即使心里明白,她还是狠不下心置之不理,见不得他这种行动不便的样子。
极为小心地脱去他的外袍,在见到原本雪白的中衣尽被血迹染得红红绿绿时,还是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能把人的血变成绿色,这种毒她闻所未闻,如今墨离已经不再流血,只是不知这毒去干净了没有。
“脱吧。”墨离的声音清淡地响在耳际。
她不敢耽搁,迅速脱去他的中衣,然而在脱里衣之时还是迟疑了一下,右臂上与背部的伤口已与衣服粘连在一起,这要脱的话,势必会扯动伤口。
“宁主簿杀人都可以不眨眼,这会儿怎么反倒婆婆妈妈起来。”墨离轻阖起双眸,笔挺的鼻梁下唇弧一角勾起,“快些吧,我还等着与宁主簿同寝呢。”
“谁杀人不眨眼了,殿下说的是自己吧。”宁天歌讥嘲了一句,手里却异常轻柔,用剪子将大部分衣料剪去,随着肌肤渐渐失去衣服的遮挡,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胸口。
那里,距离心口不足半寸的位置,赫然有一处发白的旧伤痕,看上去应该是剑伤,而且是从正面直刺而入。
手指不自觉地抚了上去,剑锋若是再偏一点,这人就没命了吧。
“宁主簿是心疼了么?”墨离低低地笑,“过去很多年了,已经不疼了。”
她倏地收手,忍了忍还是问道:“多久以前的事?”
“多久……”他淡若清风地说道,“十年了吧。”
十年?
她闭了闭眼,那不是当年兰妃去世的那一年?那个时候,他应该才只有十岁。
“那是我第一次经历暗杀,若非我乳母拼死护我,父皇又及时赶到,这个世上已不存在安王这个人了。”他说得轻描淡写,颇为自嘲,“可惜我的命太大,虽然总有人想杀我,可我一直活到了现在,想必很令人失望。”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无觅阁的情报来看,墨离确实经历过几次暗杀,但也只止于此,具体消息她并未让人细细打探,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并不想与皇家之人有过多交集,对他们的事知道个大概就好,没必要追根究底,今日与他共同经历此事是她以前万万没想到的。
“宁主簿是在同情我么?”他的眸掩在长长的羽睫下,无从究其现在心境,“完全不必,还是快些将我的伤处理好吧,我可觉得有些冷了。”
“微臣可没半点同情殿下的意思。”她撇了撇嘴,把盛了干净清水的铜盆端了过来,将伤口处打湿,这才一点点将衣料揭去。
饶是她动作再轻,前期工作做得再细致,终究还是扯带起好几处皮肉,背上的伤口很长,好在并不是很深,而手臂上的那条口子却是相反,差点就伤到了筋骨,她轻轻瞥了墨离一眼,只见他除了眉头轻拧之外,连轻微的颤抖都没有。
可见,这身娇体贵的皇家子弟还是能吃得一定的苦的。
“继续。”墨离轻启眸子,笑意里有丝揶揄。
宁天歌觉得这笑容很是碍眼,双手手指在他臂上伤口处重重一挤。
“唔——”他闷哼一声,眸光里皆是控诉,“你这是治伤还是害人?”
“你说呢?”她低头查看着里面新流出来的血水,看到是新鲜的红色,缓缓吐了口气,“这毒这么厉害,微臣总得确定殿下体内的毒是否已解。”
他不以为然地睇着她,“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殿下不信就算了。”她把棉布在自己提取的酒精里浸了浸,然后毫不手软地往他伤口处抹了下去,“有点痛,忍着点。”
明显感觉到墨离浑身一震,她见他眉心紧拧,额头青筋突起,俊美如斯的脸庞有着极大的隐忍。
心里又是一叹,罢了,公报私仇这种事她做不来。
手下动作放轻了许多,小心地将前后伤口都消了毒,再将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再直起腰板,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一抬头,便见墨离如玉莹白的额头全是密密的汗,鬓边的头发湿得如同在水里泡过,如扇子密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可见承受了多大的痛楚。
“若是痛,可以说出来。”她低低地说道。
他等着剧烈的疼痛感过去,许久才缓缓展开眉头,眸开一线,唇角习惯性地勾起,“说出来,这种疼痛的感觉就会有人分担了么?”
明明指的是他身体的疼痛,宁天歌却无端觉得心头象是被蜜蜂蛰了一口,轻微而尖锐地痛了一下。
那脸上还是以往那种似讥似嘲无谓的笑,她却偏偏在今日觉得有所不同,玩笑中有着认真,仿佛那笑容下面藏着极深的不愿被人看到的痛。
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却见他已敛了笑,定定地望着她,眸光沉浮潋滟。
是错觉吧。
她摇了摇头,取过金创药洒在他伤口上,再取过干净布条一圈圈地缠好手臂。
背部的伤口太长,包扎起来麻烦一些,也费时一些,她前倾着上身,手臂不时地绕过他的身子将布条送至身后,好几次她的脸险些贴上他的胸口,鼻尖触到他细腻温热的肌肤,她如遭电击,手中布条差点掉落。
破天荒的,墨离没有调笑,也没有取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镜湖般的眸子轻轻落在她身上,凝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轻抿着唇,尽力忽视那如羽毛轻拂的眸光,她宁可他如往常一般调笑她,哪怕破越界限,也好过这样脉脉温情的注视。
终于打好了结,她心中吁了口气,站起身取过旁边一套干净衣物,“殿下受了伤不宜沐浴,将就着换身衣服也能舒服些,微臣的身高不比殿下,衣服可能不太合身,殿下凑合着穿穿吧。”
墨离凑过去闻了闻,轻笑道:“很好,还有宁主簿身上的香味,我还以为你会拿套宁相的衣服给我换。”
“殿下,就算有微臣身上的味道,也早就被清洗干净了。”宁天歌扯了扯嘴角,果断地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这种调笑,她还是消受不起。
拿起一件中衣准备替他穿上,墨离却盯着那叠衣物皱起了眉,“怎么没有亵裤?”
宁天歌抽了抽嘴角,平直着声音说道:“抱歉,微臣的裤子太短,殿下穿不上。”
“没关系,短了也是亵裤,总好过没有。”他侧着头,略为不满,“难不成宁主簿想让我下面光着?”
“殿下可以选择不换,那样就不会光着。”她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忽而无声一笑,将衣服放在他手里,转身去收拾桌几上的东西,“殿下自己看着办吧,只要殿下不怕被人看,我倒不介意你光着。”
自顾自地收拾好箱子,她把它放回柜子,一回身却吓了一跳,不知何时那男人光着上身站在了她身后。
“殿下,麻烦你以后出点声,微臣胆小,经不起吓。”她绕过他就走,擦身而过时臂弯被他拉住。
回头,墨离脸上挂着倾国倾城的笑,将那中衣朝她递了递,“宁主簿,劳驾。”
这么说,他是率先服软了?
也不打算摆架子,她将中衣替他穿好,然后一指那张铺了上好羽被的软榻,“殿下,你的床在那里,早些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