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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王妃轻轻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膀,“爷,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司徒景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这世上,确实只有安王与公主最般配。”郁瑾风一句感叹,引来司徒景十分不满的瞪眼。
苏屿一贯的笑意温和,深深地望着宁天歌,此时她凤袍加身,与墨离并肩而立,气度更加淡定从容,眼眸沉静若海,淡淡一扫间,凌厉锋芒一闪而过,令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女子,只有世间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
不可否认,他曾对她动过心,在她出现在密室救他出囹圄的那一晚,她已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痕迹。
也不可否认,他曾一度想过对她表明心迹,请她留在桑月,但那些话终究未曾出口。
只因他明白,他的天空不够广阔,无法令她展翅飞翔,也明白,她与他只止于友情,而他也珍惜这份最纯净的友情。
头发花白的司礼官高声主持着大典仪式,苍老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宫城上空,他一生主持仪式无数,更是第三次主持皇帝登基大典,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主持这三大仪式合一的大典。
任务繁重,却觉人生圆满。
东陵帝以太上皇的身份端坐在高台上,向来冷厉的目光也经不住岁月的打磨,多了份柔和。
也许,在一开始他就错了。
错在自己多疑,错在不该听那钦天监一面之词,否则也不会生出后来那么多事端,兰妃或许也就不会死。
未时三刻,礼毕。
司礼官刚唱罢,西宛来使突然出列,举着一个沉朴的木匣高声说道:“西宛使臣吴迁奉君主之命向东陵皇后进献贺礼!”
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确切地说,是集中在他手中的那个木匣上。
如此一个小小的匣子,再贵重的贺礼,又能装多少?
同时亦有不少人听出其中的不对劲之处,这西宛的使臣是不是说错了?说献贺礼也是献给皇帝才对,怎么是献给皇后?
立即有太监上前接过,低着头快步跑上玉阶,将木匣高举过头顶呈至墨离跟前。
墨离接过,却直接转交给了宁天歌。
宁天歌打开盖子,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与一卷泛黄的用黄丝带系着的帛书。
取出那封信,太监立即上前捧住匣子,她从信封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细细阅读之下,竟一时默然。
所有人都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更好奇西宛君主送了什么礼物。
“简晏真是小气,竟只写了封信来表示诚意。”司徒景撇嘴。
吴迁朗声说道:“小臣主上说,皇上与皇后大婚,他自当备下薄礼。主上与皇后乃在同州相识,相知,意义非凡,因此将同州城送给皇后娘娘作为贺礼,并将同州更名为宁州,今后归娘娘管辖。”
此言一出,皆是惊讶之声。
“嗬,西宛君主好大的手笔!”郁瑾风赞道,“同州向来作为西宛东边的边境要塞,兵家重地,没想到说送就送了,还为了公主更改城名。”
司徒景也有些咋舌,但嘴里却不服输,“不过是一座城池么,赶明儿我也送一座给七妹玩玩,哦不,两座!”
“要送就蒲阳,别的没什么意思。”不远处的阮清突然插了句。
“蒲阳就蒲阳。”司徒景想也没想就应。
“平阳王,立字据吧。”阮清气定神闲,“还请各位作个见证,平阳王今日把蒲阳城送给咱们皇后了。”
司徒景这才懊恼自己图了一时口舌之快,蒲阳一送,他们北昭牵制东陵的最重要关隘就没了,等于以后可以任东陵大军长驱直入。
“后悔了?”阮清挑眉。
“谁后悔了?”司徒景一仰头,“小爷从不后悔!”
但听得吴迁继续说道:“小臣主上还说,他随时都有可能率着西宛的铁蹄冲过桑月踏入东陵,请皇上做好准备。”
“大胆!”在场的百官首先沉不住气了,“我们东陵岂是你们说踏入就踏入的!”
墨离抬手,示意下面安静,唇角微挑,负手微笑道:“请吴将军回去禀告君上,就说朕接受他的挑战,随时等着迎接他的铁蹄。”
“也请吴将军代我谢谢君上的贺礼,礼重,君上的心意更重,我都收下了。”宁天歌郑重地说道。
别人或许不懂,但她与墨离却明白,简晏将同州送给她,也就是向她表明,西宛已将自己的大门交到她手里,只要他们不动兵,西宛便一日不会向东陵或桑月发动战争。
这一点,苏屿郁瑾风与司徒景自然能理解。
“简晏真是别扭。”司徒景一拍额头,“明明不会兴兵,非得嘴上逞强几句。”
苏屿笑道:“简晏向来骄傲,此次能如此表态,已经很让人意外了,说几句就说几句吧。”
“西宛君主对公主确实是用情不浅,只可惜……”郁瑾风话说一半,没有说下去。
之前发生的事大家都清楚,一时也不再提。
吴迁应诺,退回一边。
宁天歌将书信放回匣中,遥遥眺望着西宛的方向。
简晏的强势,注定他不能与墨离为友,但至少,也没有成敌。
一只手将她牢牢牵住,她转头与他微微一笑,一起缓步走下玉阶,走出相携的第一步。
而这一日,也有一个人,站在业都皇宫中最高的宫殿的勾檐上,久久凝望着东陵的方向,想象着那个女子穿着凤服一步步走向那长长的玉阶,走向那个朝她伸出手的男人。
从此,奠定一生。
——
亥时,夜深,宫宴将毕。
墨离朝身边的宁天歌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宁天歌抬起头来深深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墨离遂起身,请各国来使一起移驾安王府,说有景观请他们欣赏。
众人虽觉得这个提议来得突然与不合常理,就算安王府真有奇异景观可看,也不应该是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但基本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年纪都尚轻,哪里会在意那些条条框框,当即称好。
于是,摆驾安王府。
所有来使与朝臣都一同前往。
——
太医院。
不同于皇宫另一边的灯火辉煌与热闹,这里极为寂静,太医们都被宣去参加宫宴同庆,多数房间都是漆黑,只有里面那个小院亮着灯。
寒冬的天气,屋内的男子依旧一身白衣,静静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衣柜被打开,折叠得一丝不乱的为数不多的几套衣服已都收入包裹中,桌上还是几件堆放着,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其中有一套尺寸略小,且颜色也有所不同。
他并不急于收起,反而将它一一展开,铺平,修长的手在上面轻轻抚过,仿佛在触摸一件珍稀的心爱之物。
这确实是他的心爱之物,在那个女子还是男子之时,因为遭他强迫而换上了他的衣衫,又因为遭他强迫接收了他的珍药,而不小心遗落在他这里的衣袍。
他将它们极为仔细地清洗,晾干,折叠,然后存放在衣柜最底层,就此珍藏,不曾打算奉还,甚至还想,若是她来要还,他就来个概不认账。
只是,她似乎已经忘了,再也没有向他提起归还衣物。
看了许久,看得眼睛都似乎有些酸了,他才将衣服顺着原来的折痕小心折起。
指尖有些凉,衣服上却似乎还留着她的体温,还有体香。
他与她不是没有近身接触过,第一次在街道上紧密相贴,她柔软的身体留给他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她是他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亲密接触过的女人,也是她开启了他感情的鸿蒙,让他知道了人生除了吃饭,睡觉,治病,研究医术之外,还可以有别的东西,一种奇妙的,令他想摆脱又想紧紧抓住的东西。
就好象,明知她所说的细菌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却任它钻进了自己的心里,甘之如饴。
而他也因她而变得更象一个人,一个拥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人,而不再是一杯平淡的水。
折起外袍,中衣,没有里衣与亵裤。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并没有脱去自己的贴身衣物,但那又如何呢,只要能将他的穿在身上,他就满足了。
一丝不苟地将它们平放在自己的衣物上,桌面上还有一件,这是他自己的,只是那衣襟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犹如蜈蚣的针脚,而在这些针脚处,还有一点干涸的血迹,宛若雪地里的一朵红梅。
那是她熬了一个晚上给他补起来的衣服,还因此扎破了手指,知他爱干净,她已尽量注意不将它弄脏,但还是留下了一滴血渍。
她让他把衣服脱下来,说帮他洗干净。
他当时下意识就捂住了胸口,生怕她真的拿去洗,拒绝得飞快。
甚至,为了怕她起疑,还找了个她洗起来不干净,由他自己洗的理由。
可谁又能知道,他将这破衣服象宝贝似地藏起来,上面的那滴血更是舍不得洗掉,根本就不觉得脏。
只因,这是她的血。
他珍惜。
将这件衣服也收了进去,系好包裹,他缓缓抬头,目光在这屋子里慢慢转过,将这里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刻入脑子里。
她不止一次来过这里,来找他把脉,又用各种惹他生气的方法躲过他的诊断,还一次次地戏弄他,欺骗他。
他为此气过,怒过,怨过,伤心过,以为今生都不会再原谅她。
可在得知她全身筋脉俱伤的时候,所有的以为都顷刻间烟消云散,只恨不得能立即赶到她身边,为她解除痛苦。
当看到她躺在墨离怀中动都不能动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那一刻的痛,比起原先她带给他的痛,竟不知要痛上多少倍。
那时候才知道,只要她好,他疼痛与否都已不重要。
今日,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