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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她的娘亲神情阴郁地作了一个决定,随之有了现在这一幕。
窃语渐起,长久的不作声引起了侍卫婢女们的不确定,连那些道士也面面相觑,都集中地看向二夫人看她的意思,二夫人见状冷声道:“你无需问诗儿这些,你只要说敢不敢让我们进去一试!”
宁天歌专注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头也不抬,语调轻缓,“如果我说,我不让你们进去呢?”
“那就说明你心虚。”宁采诗脱口而出。
手中动作一顿,宁天歌抬头静静地望着宁采诗,眸光清明而凛冽,如冬日即将结冰的湖。
如果宁静平和的假象注定无法继续,她不介意在今日亲手将它撕裂。
宁采诗硬撑着没有退缩,昂着头抿着唇与她对视,四周的空气象是被凝固住,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宁天歌身上。
他们,在等着他们大公子的反应。
许久,宁天歌微微笑了,放下双手负于身后,“那好,你们要捉鬼,我今日可以纵容你们闹上一闹,但是,如果没有鬼……”
悠闲的语气一转,她脸上笑意骤敛,冷冽的声音充斥在众人耳中,字字清晰,“我会让你们永远记住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多么的愚蠢,愚蠢,愚蠢……!
足可断金之言在每人心中长久回荡,那张苍白病态的脸此刻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怎样傲然凌厉之气!
没有人敢直视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那里面如利刃般尖锐的寒芒似乎能将人的灵魂深处剖开,无处可遁!
所有的震撼只汇成一个惊人的疑问,这,是他们的大公子吗?
“你想怎样?”二夫人盯着她警惕地问。
“这个你不必管,你只管回答,我这西院,你到底还要不要进。”宁天歌斜挑着眼梢,回给她一个轻蔑的笑。
二夫人银牙一咬,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进!”
宁桓欲说什么,被宁天歌轻轻拦住,“父亲,让他们进去。”
站成一排的侍卫在宁桓的手势下无声退开,二夫人当先往走向西院,随后的婢女抬起宁采诗的软椅跟上,再后面,便是叮呤当啷的道士以及幡旗道具。
这个从未对人开放过的西院,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次,却是如此兴师动众。
“父亲,一起进去瞧瞧热闹吧。”宁天歌勾起嘴角说道。
“歌儿……”宁桓有些担忧。
“父亲什么都不必说,只管看着就是了。”她一笑,率先而行。
穿过竹林,尚未到达内院,便已听到黑丫坚决的声音,“不行,这是大公子的卧房,谁都不能进。”
“啪!”一记清脆的响声惊起枝头小鸟,有婢女骂道,“夫人要进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
“你,你凭什么打人?”黑丫的声音带着丝哭腔,却依然固执不让,“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让你们进的!”
卷一 韶华莫负 第五十八章 随意打人的代价
“这是要捉鬼,还是要搜房?”冷然之声蓦然响起,惊得院中各人停了手,住了嘴。
宁天歌缓缓踱入,眸光停在黑丫迅速肿起的半边脸上,那里嘴角破裂,依稀可见渗出的血丝。
眸光一转,淡淡扫过以二夫人为首的众人,旁边一名绿衣婢女在她无声的注视下偷偷将手藏在衣袖里,朝二夫人身后悄悄挪去。
“你,过来。”她对着那婢女,平直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令其他人心里阵阵压抑。
婢女一惊,飞快地看了二夫人一眼,踌躇着不敢上前。
“需要本公子亲自去请你么?”宁天歌负手站在那里,沉眉冷目。
那婢女顿时脸色煞白,双手使劲绞着袖子,咬着下唇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
“哪只手打的?”
“大公子,奴婢,奴婢错了。”见二夫人不开口,她只得先行求饶。
“没听清楚本公子的问题?”宁天歌眸光倏然冷下。
扑通一声,那婢女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在那种迫人的目光下却不敢再开口,只得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
“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敢打本公子的人,嗯?”宁天歌蓦然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
婢女惨叫一声,痛得眼泪直流,连连哭喊:“夫人救我。”
“住手!”二夫人扬声喝道,“如此不懂规矩的小贱蹄子,打了就打了,你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宁天歌懒懒地笑答,与眸中的寒意成为鲜明的对比。
下一刻,只听一声不同与先前耳光的清脆,却更为令人胆寒的‘咔嚓’声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声,振荡了每人的耳鼓。
“你……”二夫人指着宁天歌,身子因为极度的生气而微微发抖,宁采诗的脸色更是如雪一样白。
“这就是随意打人的代价。”宁天歌随手将婢女扔在地上,唇角微勾,“二娘,莫要以为我好欺,就可以随便欺负我的下人,也莫要以为我体弱,就连个女人的手都折不断。谁都有自己的底线,就看那人懂不懂得把握进退了。”
“好,算你狠。”二夫人深吸了口气,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对那几名道士命令道,“就在院子里做法吧。”
那些道士立刻依言布置祭天之物,祭坛起火,诸名道士一手持着桃木剑,一手持着符咒,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围着供桌转圈。
宁天歌冷眼看着,一丝冷笑凝在唇边,黑丫低头走了过来,低低叫了声,“大公子。”
“嗯,若是害怕,你先回房去。”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应道。
“奴婢不怕,奴婢就在这里。”又是固执的语气。
她回首,便见黑丫倔强地抿着唇,小脸映着院中的火光,眼睛又黑又亮。
“嘟!”道士一声断喝,桃木剑往天上一指,手中符咒甩手扬起,众道士飞快地旋转手中木剑,那些符咒竟随着剑身旋转飞舞。
围观之人又紧张又好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道士的动作,耳朵里皆是道士嘴里越来越快的念咒之声。
突然众道士低头喝了口桌上的什么,再往空中一喷,随即一阵火光冲天,那些飞舞的符咒瞬间燃烧成灰烬,纷纷掉落下来。
道士们宽大的袍袖一挥一卷,将那些黑色纸灰兜起,再用装着狗血的盆子一接,那些灰便悉数落在盆中。
做完这些,道士们又分别举着木剑在院中各个角落踏过,嘴里不断变换着咒语,东一剑西一剑地戳了半天,再回到供桌前盘腿席地而坐,将木剑放在身前,双手合掌闭着眼睛又念了很长时间,这才睁开眼睛。
众道士起身,其中一名走到桌边朝罗盘看了眼,随之神色微变,拿起罗盘递给其他道士,其他道士也一脸凝重。
为首一人朝宁桓与二夫人分别行了一礼,道:“相爷,夫人,小道们刚进西院之时便觉阴气颇重,如今看来,此地确实有野鬼不散,且从罗盘结果来看,这鬼魂已经……”
“已经什么?”二夫人紧跟着追问。
“经过小道们做法,那鬼魂无处可躲,此时已经附于人身上。”
“什么,附在人身上?”
“会是谁,附谁身上了?”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慌乱,有几个胆小的婢女已哭了出来,宁采诗紧紧地攥着被子,亦有些紧张,但露在外面的手被二夫人重重一捏。
“那你倒是说说,那鬼附谁身上了。”宁桓隐忍着怒气问。
“回相爷的话,鬼魂最惧阳气旺盛且体格强健之人,反而言之,常年体弱,久病缠身的躯体最容易被鬼上身,而罗盘上所指之人……”那道士低着头,甚是为难地说道,“正是大公子。”
“你胡说!”黑丫气得两眼冒火,“你们这些臭道士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们大公子才不会被鬼附身。”
“你这小贱婢懂什么。”宁采诗突然笑得有些古怪,“大哥之所以身子这么弱,就是因为被那女鬼吸了阳气所致,如今法师们已经将鬼禁住,只要想个法子将那鬼灭了,以后大哥就再也不用被这女鬼缠身了。”
“宁小姐说得有理。”另一名道士端着一碗混了符灰的狗血走了过来,递到宁天歌跟前,“大公子只要喝了这碗驱鬼辟邪之药,那鬼就会灰飞烟灭,再也不会纠缠大公子了。”
卷一 韶华莫负 第五十九章 身后有个影子
粘稠的液体又红又黑,散发着血腥之气,立于宁天歌身边的黑丫看了一眼便脸色发白,几乎作呕。
宁天歌没有接过,甚至连眼梢都未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围墙之外远处的天际,暮色西沉,长风从竹林深处吹来,拂起她的袍摆,无声翻飞。
静默很短,又似乎很长,院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身边之人压抑的呼吸。
嘴角的笑意渐渐明显,令人琢磨不透,宁天歌终于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落在了端碗的道士身上,那碗里的狗血便颤起一阵极细微的波纹,竟是那只手抖了一抖。
她抬手接了过来,如玉的手指更衬得那碗里的东西狰狞可怖,她注视良久,忽尔抬眸转向对面的宁采诗。
宁采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惊得一跳,攥着被子的指节根根发白,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妹妹,大哥不是在看你,而是在看你身后的那个影子。”宁天歌笑吟吟地将眸光投在她身后。
宁采诗险些就要跳起来,明知道她是故意在吓自己,可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诗儿别怕,有娘在。”二夫人拍着宁采诗的背,望向宁天歌的眼神已是一片阴狠,“别想吓唬诗儿,鬼就在你身上,还不快将碗里的东西喝了!”
“我为何要吓唬她?”宁天歌晃了晃碗里的液体,悠悠道,“刚才法师不是说了么,鬼魂最喜欢附在体弱之人身上,眼下这院子里,身体最弱的应该是妹妹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