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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天歌一手搂住墨离的腰部,看似是墨离带着她,实则她的身体并未给墨离带去重量,两人入了树林,借着树荫与夜色的遮蔽,后方的视线很快受到干扰。
遇林莫入,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正因为众人皆知遇林而入是脱身的禁忌,林中那些伏击之人刚才定然倾巢出动,林中空虚,反倒成了最佳的去路。
墨离与宁天歌并没有立即摆脱他们,而是每次在对方即将脱离视线之时便故意慢下身形,待他们之中的那几名身手最好的再次追了上来才加快速度。
并非有心跟他们玩追逐游戏,而是只有如此,才能让其他人安全脱身。
林子并不大,墨离与宁天歌很快便重新处于天幕之下,四面半点灯光或者狗吠也无,可见已远离了城郊的村庄,后面的人远远地紧跟着,没有放松的意思。
墨离无声地勾起唇角,冷然轻哼一声,携手着宁天歌继续朝前方行去。
月光清寂,浅淡地勾勒出飘逸绝尘的身影,碧波白烟,成了这月色下最美的风景。
而后面那些紧追不舍的黑衣,却偏见不得这美景的存在。
宁天歌回头,眸中清冷光泽如月下寒霜,既然他们想追,又岂有不成全之理。
“别人是命犯桃花,我看你是命犯煞星,到哪都有人想杀。”她转回视线,凉凉地说了一句。
“谁说我只是命犯煞星,我现在身边不就有朵桃花陪着么?”墨离低低地笑,故意低下头来在她耳边闻了一闻,温热的气息顿时洒在敏感的肌肤上。
她下意识地一闪。
“嗯,还有桃花的香气,我喜欢。”他笑着加上一句。
宁天歌决定沉默,这人想要表现他的无耻风流总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她自问及不上他这个本事。
见她不语,他便想引她说话,低声道:“该不会是后悔跟我出来了吧?”
“是啊,后悔了。”她斜他一眼,这男人倒沉得住气,只是噙着笑望着她,神色丝毫不变。
她转过头望着前面夜色道:“只是已经上了贼般,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身边那人便如她所料地笑出声来,她亦无声地弯了唇,先前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衣袂带风,身后的数百人已远远抛至身后,依稀只能看到一团黑影,然而两人却同时顿住身形,沉默地望着脚下。
谁又能想到,月都城郊外,竟然还有一处断崖,底下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底。
“娘子。”墨离将宁天歌往身上一紧,忽而含笑唤了一句。
一声久违的娘子,令她顿时仿佛重回到北邙山青石岭的那几日,短暂而惊险,温馨又情浓,即使是为了掩人耳目,此时乍然想来亦让人倍感回味。
他们两人,在面对朝堂内外的困境险境之时,似乎总是逃不开这种相互依存,共同面对的境况。
她亦微笑着应了一声,“相公可是想到了什么退敌良策?”
墨离悠然说道:“退敌的良策倒是没有,只是觉得他们追得这般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忙活了大半夜空着手回去,不太好交差。”
“相公真是菩萨心肠。”她莞尔,“做好事积善德的事,又岂可少了我。”
他侧眸,深深地望着她,唇边笑意愈浓,她与他之间似乎总是如此,无需多说,便可明白对方心里所想。
只这片刻的停顿,后面的黑影已由点成面,大片地压了过来,有几条人影更是当先冲来。
墨离搂着宁天歌,两人静静依偎在崖边,等着他们靠近。
一箭之遥,领头之人突然停下脚步,抬手一挥,后面众人立即停下。
“听闻安王甚为宠爱其主簿,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连诱敌也不忘带在身边。”其中一人哈哈一笑,只是脸上蒙着面巾看不到真实面目。
“以前还道只是传闻,如今我也信了。”另一人拍着大腿说道,“只可惜啊,安王殿下,你自恃身手了得,本想将我等引开,却未想到自己走的是条断头路,就连老天都不帮你,你也就不要怪我等取你性命了。”
“老张,老刘,办成了事也好早些回去复命,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另一人性子较冷,略有不耐之色。
“老许,这你就不懂了。”先前那人说道,“今晚机会难得,若放在平时,谁敢对东陵安王不敬?不过你说的对,上头还等着我们复命,抓紧办成了也好放心。”
“安王就他自己,身边还带着个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那老刘不以为然,“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能逃得出去?”
“这很难说。”老许摇头,“你们没看他的轻功身法么?他带了个人还能将我们远远抛在后头,若不是这断崖,我们哪能追得上他,恐怕武功也不可小觑。”
老张与老刘互看了一眼,转向老许道:“那我们所有人都扑上去,不怕奈何不了他。”
“不。”老许立即否定,看向墨离,“安王身后没有退路,我们大可不必白白搭上自己的人。”
“你是说……”两人略一思索,立即领会。
三人退至一边,老许朝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弓箭手准备!”
唰!
一批人迅速出列,手持弓箭对准断崖边上的墨离与宁天歌,只等令下。
宁天歌唇含冷笑,不掩眸中讥屑,认为她与墨离这般轻易就能命丧黄泉,回去做梦还能容易些。
“放!”一声令下,利箭顿时离弦激射而来。
也就在这一刻,墨离揽着她往后纵身一跃,在箭雨抵达眼前一瞬,两人的身影消没在断崖边。
这一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谁都认为安王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不可能束手就擒,但这般消极地采取不抵抗的方式自尽于断崖下,却是谁都料不到的结果。
领头三人眼中流露出震惊与不可置信,飞快奔至崖边,却担心有诈不敢冒然往前查探,拔了剑在崖边一顿乱砍,崖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传来。
再等了片刻,三人才小心地探出身去,却见崖下一片沉黑,根本看不到人影。
早在设伏之前,他们就知道这里有一处地形险峻的断崖,一般人掉下去绝对不可能幸存,然而安王身手了得,未必没有侥幸脱险的可能。
“从这里掉下去,就算不死也成了废人。”老刘将剑收起,挥手让人后退。
老许却沉着脸,神情并不轻松,“等等,命弓箭手过来。”
“你想往下面放箭?”老刘扯下面巾,颇为吃惊地说道,“这么深的山崖,就算箭到了下面也没什么劲头了。”
老许却没有回答,而是指挥着弓箭手对准视线所不能及的崖壁。
他怎么都不相信安王会跳崖自尽,最大的可能就是藏身在山崖某处,而与刚才所站的位置对应的崖壁可能性最大。
而正如老许所猜想的,此时墨离与宁天歌正攀着崖壁上的藤蔓紧贴在峭壁上,就在三人所处的下方,离崖边不足三丈之距。
“这人倒还有点脑子。”墨离用极低的声音哼笑一声。
“有脑子又怎样。”宁天歌抬头看着崖边伸出来的弓箭,“能抓得住我们那才叫有本事。”
“对他们来说,你这要求未免太高了些。”耳边嗖嗖声不断,他望着那些插入下面崖壁的箭簇,已开始摇头。
两人所处的位置正处于视线死角,头顶上方有一小块岩石突出,而他二人又紧贴着崖壁,崖顶又往外略有延伸,再加上藤条叶片的遮掩,因此从上面看下来,很难发现他们的踪影。
但那名为老许的人能想到这一点,也可见此人的谨慎了。
放了一阵子箭,有人开始不耐烦,“撤吧,这么峭的山壁哪能藏人,肯定已经摔下去摔死了。”
老许似乎也有些犹豫,“可总归是没有亲眼看着人死,回去恐怕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上头还能说什么不成?”老刘的声音也传来,“走吧走吧。”
老许似乎还在迟疑,沉默了半晌道:“来人,将这一片的藤蔓枝条都砍了。”
宁天歌皱眉。
“老许,你也太小心了。”老刘老张两人很不以为然。
“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一安王没有摔下去,就在这下面,我们白辛苦一趟不说,恐怕还得军法处置。”老许却很严肃,“主上的军法,你们可是都领教过的。”
老刘老张顿时噤声,想必想起某些记忆深刻的事来。
很快,削砍藤蔓的声音便从崖上传来,周围簌簌作响,不时有被砍断的枝条掉落,宁天歌望向身边,寻找可以替代的东西。
墨离的手伸了过来,“等下若是掉下去,你就抱着我。”
“好。”她并不多说,眼睛依旧在崖壁上扫视。
手掌心突然传来一下明显的震动,她蓦然抬头,便见自己所抓的藤蔓叶片瑟瑟抖动,显然已被命中。
手腕处一紧,身子已被大力拽了过去,她同时放手,而刚刚还被她抓在手中的藤蔓已如一条蛇般迅速滑下悬崖。
她往外倾了身子,冷然望着上方,果然见上面搭了人梯,数人悬在崖边挥砍,而崖上的人则拉拽着那些人的双腿,以使他们能砍到更下面的枝条。
怪不得,连她的也不能幸免。
“过来。”墨离手下一个用力,将她重新拽入怀中。
她沉着眸,望着那些不断掉落的枝蔓思索对策,过不了多久,也许下一刻,墨离的支撑点也会断掉,他们极有可能连一次可攀附的地方都找不到。
“别费脑筋了,有我想就够了。”墨离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耳朵痒得全身寒毛竖起,宁天歌躲开他的唇,瞪他一眼,“这种时候你还闹。”
“我哪有。”他的脸上写满了无辜,眸子里却全是笑意。
笑音未歇,宁天歌便觉身子一震,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