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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晶莹的银色月纱。多么美呀!我想象着自己如风车一般地滚下二千英尺深的悬崖的情景,那又会是一幅怎样的壮观景象呢?
也许亨利·陈言过其辞了?也许我们脚下的山崖只有一百五十英尺那么高?
伊达终于脱下了他的衬衫,然后把那件在风中飞舞着的衣服递给了塔凯,塔凯像一名仆人似的寸步不离地护卫着他。
我暗自思忖着,看起来伊达是想“轻装”把我暴打一顿,假使我不肯老老实实地屈从,其他的三个家伙也会牢牢地把我按住的……
可是,在银色月光的浴濯下,我清晰地看到在伊达瘦削的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伤疤。接着他又像一名展示新装的模特一样缓缓地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在他的后背上也全都是被皮带狠狠抽过的疤痕,那些疤痕看起来就像是烙在皮肉里一样。他曾经被狂暴地鞭打过一番,他那些密布在前胸和后背上的伤疤说明了一切。
然后,伊达走到我的面前,他离得是那样近以至于我都可以看清楚他有多少根睫毛。跟着,他大声吼着:“他们干得不赖吧?”
我勉强地答道:“不太糟。”
伊达充满自豪地说:“可是我没有承认,尽管当时血流个不停。可他妈的,我就是没低头!我没什么要承认的!”
伊达高昂着头,伸手从他的“侍从”塔凯手里接过了他的衣服。然后一边盯着我,一边穿上了衬衫,又迎着风系上了衣扣。
做完了这一切,伊达又大声向我喊道:“你去告诉卡莱斯·达伦,你告诉他我们全都是无辜的,乔也是无辜的!”他停了一下,更大声地吼着,“你告诉他,他在法庭上站错了地方!站错了!”
“我会转告他的。”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只能这么回答。这时候可不能说什么俏皮话或公然表示反对,在我的身旁,亨利·陈和阿哈库罗还紧紧地架着我的胳膊呢。只要他们稍一动弹,只需短短的几秒钟我就会像一只破麻袋包一样滚下去,那样的话,我只有一种结局了,那就只能是粉身碎骨地追随卡兰库帕的武士们而去了。
伊达的怒气似乎还没有完全地平息,他继续愤怒地大声喊着:“听说他一向都是乐于帮助小人物的,他们说他是反种族歧视的坚强斗士,那么他一定不会甘心充当那些有钱的白人凶犯的帮凶的!你回去告诉他,我们想和他谈一谈,要他听听我们说的!你一定要告诉他!”
我恭顺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们就把我拉上了车,我们终于离开了帕里。
在回去的路上,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帕里之行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们将我带到了瓦奇蒂娱乐园的停车场,我的,不,是福斯特克夫人的那辆蓝色跑车正乖乖地停在那里。
比翠丝坐在车的前盖上,伸着两条修长的腿,在她的周围扔着许多烟头。她一看到我们的车开了过来,就站了起来。接着,她一言不发地把钥匙抛给了我,然后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坐在了伊达的身边,那是我刚刚坐过的地方。
伊达又最后叮嘱了一句:“告诉达伦。”
然后福特车就开走了。
第十一章 弥天大谎
卡莱斯·达伦裹着一件白色的浴衣,看起来就像是肥胖的甘地。他那灰白色的逗号式额发也被海风吹成了飘荡着的惊叹号,他脸上的灿烂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圣诞节的早晨拆开礼物后的小孩子一样欣喜。此时此刻,他那压舱物式的沉重身躯正端端正正地站在支桨船的正中央。有两名棕褐色皮肤的男孩在他的身前划着桨,还有另外三名男孩子在他的身后奋力地摇着桨。就在五名桨手奋力划船的时候,兴高采烈的乘客达伦惬意地享受着荡漾的海浪、明媚的日光和清爽的海风。岸上,有一群身穿西装,打着领带的不速之客夹杂在穿着泳衣的游客中间,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部照相机,而照相机的镜头又都齐刷刷地对准了一个人,那就是兴高采烈的达伦。
坐在达伦前方左侧的桨手就是沙滩男孩们的头领——达克·卡哈纳摩克,他是一名已经四十出头的“男孩”。他浑身闪耀着古铜色的健康光辉,在他那张古铜色的英俊脸庞上挂有极富感染力的笑容。看他摇桨真是一种美的享受,随着有节奏的划桨动作,他胳膊和肩膀上强健的肌肉也随之一起一伏。
“泰赞击败了他。”卡莱斯·克莱伯漫不经心地评论着。
我正和卡莱斯·克莱怕坐在沙滩上的一把遮阳伞下,在旁边的白色小桌上放着两瓶可乐。年轻的奥林匹克种子选手穿着黑色的运动短裤和与之配套的运动T恤,看上去就像一尊健美的青铜雕像。而我呢,却是一身游客的打扮,下身穿着白色斜纹棉质的宽松裤,上身穿了一件彩色的丝绸衬衫,样式和昨天晚上绑架我的那些男孩差不多,在红色的底色上印着色彩艳丽的彩色鹦鹉图案,鹦鹉的羽毛是黑色和黄色相间的,在明亮的日光照耀下这些鹦鹉好像马上可以鸣叫出声一样地生动。我对自己的这件新衣服相当地满意,自认为足以在芝加哥的黄金地段招来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在我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的太阳镜,它将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涂上了一层柔和的绿色。当然了,在我的膝盖上还放着一顶时下最风行的宽檐巴拿马帽。所有这些从下到上的行头都是在皇家夏威夷酒店的高档商场里买的,费用吗,自然就记在了我房间的账上。
如果一名侦探肯用用心,有的是办法增加支出。
克莱伯今天上午来酒店拜访我。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认出他来。可是后来,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闪亮的银币,轻轻地向空中一抛,然后说他打算用这一美元请我吃饭。我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是的,他就是那个为了一美元从“玛鲁鲁”号上跳下去的男孩。我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于是我们两个人在“兰纳”(夏威夷方言,对大陆客而言就是“门廊”)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我自然不会让他来付账的,再说他那一美元根本还不够支付午餐的六分之一呢,我又慷慨地把这一顿午餐记在了我的房间账上。
我们两个酒足饭饱之后,又一起愉快地坐在沙滩上,消磨着下午的悠闲时光,而且还可以欣赏到达伦的“精彩表演”。达他一边在记者们面前展示着他那不怎么优美的身段,一边说着一些模棱两可的俏皮话,比如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夏威夷都不会有什么种族问题的”之类的话。
达伦这是一举两得,既满足了记者们的好奇心,他们拍下了达伦的生活照;又还了皇家夏威夷的人情,要知道他们可为达伦的名气提供一间免费的高级套房呢。
“嗯?”我懒洋洋地回答着,这是对克莱伯说的“泰赞击败了卡哈纳摩克”的消息的回应。
克莱伯一边沉思地望着卡哈纳摩克,一边说道:“约尼·威斯穆勒最终夺走了达克保持四年之久的头衔,他在一九二三年巴黎举办的奥运会上击败了卡哈纳摩克,成为世界上游得最快的运动员。”
“那么一九三二年就是卡莱斯·克莱伯的年份了?”
“我是这么打算的。”
尽管皇家夏威夷酒店前面的海滩十分窄小,白色的沙滩上仍然挤满了日光浴者、游泳者和那些自以为是的滑板爱好者。到处都可以见到威武有力、肌肉强健的夏威夷小伙在照看着一名年轻的女士,或是在教她踏冲浪板,或是在往她柔嫩的肌肤上涂椰子油。
我好奇地问克莱伯:“这些沙滩男孩们固定在这里工作吗?”
克莱怕回答道:“有些是的。不过在夏威夷所有的海滩都是开放的,所以沙滩男孩们可以来去自由。”说到这儿,他朝我亲切地笑了一笑,又接着说道,“嘿,我以前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呢。”
“你这样的鬼佬?”
克莱伯开朗地笑了,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然后他说:“你这句土话用得不错,内特。是的,在这里也有一些白人男孩兜售自己的游泳技术。”
“也兜售自己吗?”我一边说,一边向他调皮地挤挤眼睛。
他这一次的笑容有些狡猾,“不,我从来不为这种事掏钱,也从来不想凭这个来为自己挣钱。”
我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么的确是有些沙滩男孩在兜售自己了?”
他耸了耸肩,“这事关乎个人尊严。”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又转回头看着达伦,说道,“为什么卡莱斯·达伦要和达克以及那些沙滩男孩们绞在一起呢?难道他手头的案子还不够棘手吗?”
这时,达伦已经下了船,站在齐膝深的水里。卡哈纳摩克扶着他往岸上走着,记者们像苍蝇似地围了上去,既忙着为他俩拍照,又忙着七嘴八舌地向达伦提问。
我笑了笑,说道:“刑事大律师正在公关前线为案子而忙碌呢,他是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对种族问题的看法。达伦和达克·卡哈纳摩克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他并不认为所有的沙滩男孩都是一些强奸犯。”
克莱伯更正着我的话:“那些阿拉莫纳男孩并不是什么沙滩男孩,他们不过是些不安分的火奴鲁鲁的小伙子们罢了,喜欢整天地游来逛去,闲散度日。”在克莱伯的语气里有种明显的同情。
我说:“小伙子们在二十岁上下时都不太安分,不只夏威夷如此,所有的地方全都是这样。”
克莱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不过在夏威夷确实有许多男孩子不务正业,在这里,许多不同的种族聚居在一起,他们的文化、他们的传统也随之混合在一起,这使得很多年轻人失去了明确的生活目标。”
我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觉得那些阿拉莫纳男孩不是‘歹徒’?”
“是的,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们是什么强奸犯。”
“为什么?”
克莱伯轻轻叹了一口气,沉思地望着沙滩上喧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