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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在被袭击的当晚,你曾经描述过袭击者汽车的大概面貌。你说那是一辆福特或达治或齐弗利特牌的旅行车,很破旧,帆布的顶篷,而且顶篷已经坏了,所以,在车行驶起来的时候,你听见车顶丁当直响。”
泰拉又耸了耸肩,这次可不是对我的话表示某种无可奈何的赞同了,她矢口否认了这一点,“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也可能是在被询问事情经过时说的,可是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了。”
是吗?不过某些时候她的记忆力倒不是这么糟糕。
“泰拉,荷瑞斯·伊达的车,实际上,那是他姐姐的车,是一辆一九二九年才生产的A型敞篷式旅行车。那辆车相当地新,顶篷根本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可是,在提供证言时,你一口认定那辆车就是袭击者所开的车。”
“是,就是那一辆车,我一看到它,就把它认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早餐送来了,这一次是两个招待一起过来的,站在女招待后面的是一名波利尼西亚籍的男招待,他手里托着摆放齐整的托盘。
泰拉微微笑了笑,“黑勒先生,我们几个平静地吃一顿早餐,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埋头吃着我的那一份煎蛋和腌肉,桌上只听见刀叉的碰撞声,大家都陷入了一种尴尬的静默中。泰拉和伊莎贝尔共享着丰盛的水果盘,那里面摆满了各色水果市丁:菠萝、葡萄、木瓜、香瓜、香蕉……后来,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两个女孩子聊起了家常,那样子就好像我根本不在场似的——泰拉父亲的病已经好多了,福斯特克夫人的母亲好心地(她正在西班牙度假)发来一封支持女儿的电报。
“外婆在电报中说她相信妈妈是无辜的,”泰拉边说,边端起咖啡杯,“所以她不用亲自到这儿来支持妈妈了。”
吃完了早餐,我又开始了例行调查。招待又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咖啡,泰拉的杯子已经是第三次被倒满了。
“你能和我说说吉米·布莱弗德上尉吗?”这是案情中的另一个疑点。
“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泰拉优雅地端起了咖啡杯,小手指微微向上翘着。“他是汤米的朋友,算得上是最好的朋友。”
“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为什么醉醺醺地在你家附近游来荡去,而且他的裤锁居然还开着。”
“内森!”伊莎贝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充满了责备。
“我想他可能是喝多了,当时是想找个树丛‘放松’一下自己。”泰拉仍然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用什么方式来放松呢?”
“这也是问题?”
“可是,在警察要把他带回去录口供时,你为什么又对他说不会有事呢?”
“他根本就是清白的,他和汤米整个晚上都呆在一起。这一点,汤米可以为他作证。”泰拉的口气十分强硬。
“内特,”伊莎贝尔又一次喝止了我,“你让我觉得很不安。”
不安?这是有钱人表示恼怒的一种文雅方式。
我对泰拉说:“如果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朋友,”泰拉打断了我的话,“我只是在安慰他。”
安慰他?她自己刚刚被一群疯子似的本地人暴打一顿还被强奸了,却还能安慰他?
“我想这顿丰盛的早餐应该结束了。”泰拉一边把膝盖上的餐巾拿下来,一边打算站起身离开。
“请先别走,”我又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们马上就要谈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最关键的地方?”
“时间不吻合。”
听到了这一句话,她的嘴角又抽动了一下,“并不存在什么时间不吻合的问题。”
“恐怕不是这样吧。那五名袭击你的疑犯的时间表我们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过了午夜之后,大约是在十二点三十分左右,他们卷入了一场交通事件中,也就是这件事使得他们成为你那个案子的主要嫌疑人。”
“黑勒先生,我是在十一点三十五分离开阿拉迈酒吧的。”她一板一眼地回答着,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个时间你记得很准,难道当时你看过表?”
“我没有带表。可是,我的几个朋友是在十一点三十分时离开的,大约又过了五分钟,我也离开了阿拉迈酒吧。后来,那几个朋友告诉我他们离开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半。”
“不过,泰拉,在出事的那一天晚上,你曾经对警察说你大约是在十二点到凌晨一点之间离开阿拉迈酒吧的。”
“我当时一定是记错了。”她又一次口气坚决地否认了自己的证明。
“如果,你是在十二点到凌晨一点之间离开阿拉迈酒吧的话,那么,那些人就有不在现场的时间证人,因为,正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人的车开到位于北国王路与德林汉姆街的十字路口,并且卷入了那起交通事件。”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我记错了。”
“你是说你的记忆力逐渐,不,应该是突然地增强了。”
她摘下了那副黑色的太阳镜,露出了那双有些微微向外凸出的灰蓝色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恼怒。“黑勒先生,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以及第二天的早上,我一直处于极度的惊恐状态之中,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到了后来,我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就一点一点地记起了有关的细节。难道,黑勒先生,这有什么不对吗?”她满脸怒气,厉声厉色地指责着我。
说完这番话以后,泰拉又转向了伊莎贝尔和她的女佣,“伊莎贝尔!我们走!比翠丝!走吧!”
泰拉又带上了那副神秘的黑色墨镜,昂着头径直离开了。伊莎贝尔不满地瞪了我一眼,那短短的一个眼神里有太多的含义:厌恶、失望、伤心……接着,她跟在泰拉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比翠丝呢,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我们之间的谈话。在听到了女主人的吩咐之后,她不急不忙地站了起来,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连看也没看我,就打算跟在女主人身后离开。
就在这时,我一下子注意到比翠丝的白色钱夹忘在了桌子上,我刚想叫住她:“比——”她放在背后的手却向我轻轻摆了摆,示意我不要做声。
我目送她们走出了门廊,内心暗自琢磨着比翠丝古怪的行为,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一定还会回来取那个钱夹的。
果然,不出五分钟,比翠丝又返了回来,在拿起了桌上的钱夹后,她小声对我说:“我今晚休息,晚上八点半在瓦奇蒂娱乐园等你。”
然后,她走了。
噢,这太好了。
即使伊莎贝尔对我不理不睬,我今天晚上也还会有个约会的。
第九章 迷情之夜
卡拉卡瓦路在白天是绿荫环绕的宁静的住宅区,到了晚上它就像复苏一般变得嘈杂而喧闹。婆娑的棕榈树仍然轻轻地摇摆着,可是那股奇异的热带花香被辛辣的烤肉味给取代了。不断鸣响的汽车喇叭声,小贩五花八门的叫卖声,朋友之间热烈的谈话声热辣辣地混合在一起。就连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也敌不过瓦奇蒂娱乐园中五彩眩目的灯光,而显得有些黯淡了。远远地望过去,瓦奇蒂娱乐园就像是散落在卡拉卡瓦和伊纳路上的一串耀眼的五彩明珠一样。
在伊纳路的路口立有一块指示牌,上面标明瓦奇蒂娱乐园的停车场在街道的左侧。由于路面的行人很多,我只得不停地按响喇叭,把车慢慢地开向停车场。我趁机向街道两旁打量着,两边林立着的都是一些投合游人心意的小店铺,廉价的咖啡屋,简陋的美容院,还有几家小小的理发店。有许多本地人在桔黄色的路灯下边走边聊着;还有一些情侣们手挽着手亲昵地走在一起;再有就是一些成帮结伙的少年们大声说笑着,打闹着。总之,这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里离海岸只有一两个街区,可是却怎么也嗅不到一点儿大海的气味。在高大的棕榈树下,我发现有几个大约十七、八岁的本地女孩正在和一些白人士兵们打情骂俏,她们都穿着性感的艳丽短裙,画着浓妆。这情景不仅使我想起了芝加哥,夏威夷的瓦奇蒂娱乐园与芝加哥的任何一个娱乐园在外观上都没有多大差别,只不过这里你所见到的更多是黄色或棕色的面孔而已。
我好不容易才把福斯特克夫人的车开到了停车场。停车场里已经挤满了各种类型的车:敞篷汽车、轻便越野车、摩托车……最后,我勉强在一辆破旧不堪的老爷车旁找到了一个空位,才算把车安顿好。在停车场里,就能够听到瓦奇蒂娱乐园中的音乐声,虽然两个地方隔着整整一条街。我暗自将皇家夏威夷里的音乐和瓦奇蒂娱乐园中的音乐比较了一下:前者追求的是优雅的情调和舒缓的曲调,四弦琴和电吉它合奏着浪漫的夏威夷情歌,这是为了骗那些来这里度假的阔佬们的钱;而瓦奇蒂娱乐园里的音乐营造的是火爆的气氛,风琴奏个不停,音乐声震耳欲聋,歌手们声嘶力竭地喊着,他们演奏的全部是当下美国大陆流行的劲歌,当然这是为了骗那些本地的傻小子们付钱的。
她正好站在瓦奇蒂娱乐园的招牌下等着我。她的头上就是鲜红闪亮的“奇”字,明亮的灯光将她照得格外耀眼,所以我远远地就认出了她。她优雅地背靠在门柱上,手里夹着一支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烟。
我仔细打量着她,她的十个手指甲全都涂得猩红。早上的那一身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裙都不见了,这次她穿的是一件白色齐膝长的日本紧身裙,在裙子上印着大朵大朵眩目的红花,似乎整件衣服都要燃烧了起来。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拖鞋,秀丽的脚趾露在了拖鞋的外面,十个脚趾甲也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