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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许多年来,他们一定知道,不论曼尼克斯何时放下他的权力,或是不论他何时去世,芮喜尔立刻会成为他们的区长,但他们并未显露不满的迹象——直到你觉得有必要让他们显露出来。有一次,铎丝将你说成是个非常具有说服力的人。你的确如此,比任何‘人’都更具说眼力。但和一个具有奇异精神力量的不朽机器人相比,你的说服力不算什么——如何,夫铭?”
“你指望我说什么,哈里?你指望我承认自己是个机器人?只是外表看来像人类?我是不朽的?我是个金属的奇珍?”
谢顿将上半身凑向夫铭:“是的,夫铭,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指望你告诉我真相,而我强烈怀疑你刚说的那些就是真相。你,夫铭,就是瑞塔嬷嬷口中的那个机器人丹尼——贝雳的朋友。你必须承以,你无法回避。”
第九十二章
他们仿佛坐在仅由两人构成的小宇宙中。卫荷的军队已被帝国部队缴械,而在卫荷的心脏地带,他们平静地坐在那里。整个川陀——或许整个银河都在注视这个事件,而事件的中心却存在着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小泡沫,能让谢顿与夫铭在其中进行他们的攻守游戏——谢顿试着提出一个新的推断,而夫铭则准备否决。
谢顿不怕遭到干扰,他确定这个泡沫有个无法穿透的边界。在这场游戏结束前,夫铭的——不,这个机器人的力量,会将所有人挡在一定距离之外。
夫铭终于开口:“你是个聪明人,哈里,但我看不出我为何必须承认自己是个机器人,以及我为何无法回避。你说的每件事或许都是事实——你自己的行为、铎丝的行为、日主的、堤沙佛的、卫荷将军们的——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如你所说,但这不等于你对这些事件的诠释就是事实。不用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有个自然的解释:你信任我,是因为你接受我的话;铎丝觉得你的安全很重要,是因为身为一位历史学家,她感到心理史学事关重大;日主和堤沙佛曾受过我的恩惠,其中的详情你一无所知;卫荷的将军们憎恨被一个女人统治,如此而已。我们为什么一定耍将这一切归于借超自然?”
谢顿说:“听好,夫铭,你真相信帝国正在衰亡吗?你真认为绝不能坐视,不可不进行拯救它的行动——或是至少减轻衰亡的冲击吗?”
“我的确这么想。”无论如何,谢顿知道这句话是真诚的。
“你真要我发展出心理史学的细节,你觉得自已无法做到?”
“我缺乏这个能力。”
“而你觉得只有我才能处理心理史学——即使我自己有时也怀疑这点?”
“是的。”
“那么你一定也会觉得,无论我碰到什么闻难,只要有可能,你都必须尽全力帮我。”
“我是这么想。”
“个人的感情——自我中心的考虑,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夫铭严肃的脸庞掠过一丝含糊而短暂的笑容,刹那间,谢顿察觉到,在夫铭沉稳的态度后面,隐藏着一大片疲惫、饥渴的荒漠。“长久以来,我一直不曾留意个人感情或自我中心的考虑。”
“那么我请求你帮助我。我可以仅以川陀为根据来发展心理史学,但这么做必定有很多困难。我或许能克服那些困难,但若能知道某些关键的事实,问题不知道会简单多少。譬如说,地球或奥罗拉是不是人类的第一个世界,或者那根本是另一个世界?地球和奥罗拉的关系如何?是否其中哪个或两者皆曾殖民银河?如果只有一个,另一个为什么没有?如果两者皆有,最后的结果如何?如今这些世界是源自两者或其中之一?机器人如何遭到废弃?川陀如何变成京畿世界,为什么不是别的行星?奥罗拉和地球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我就可能提出一千个问题,而在我的研究过程中,还可能冒诚十万个问题来。在你能为我提供答案,帮助我成功的时候,夫铭,你会让我始终懵懵懂懂,而眼睁睁看我失败吗?”
夫铭说:“假使我真是那个机器人,我的脑子可能会有足够空间,能贮存千万个不同的世界、整整两万年的所有历史吗?”
“我不知道机器人的脑容量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你的脑子可容纳多少记忆。但是如果容量不够,你一定已将那些无法安然保存的数据录在别处,而且有办法随时查取。如果你拥有它,我又需要那些数据,你怎能拒绝而对我有所保留?假使你不会对我有所保留,你又怎能拒绝承认自己是个机器人——那个机器人——那个变节者?”
谢顿靠回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那个机器人?你若是要心理史学,你就必须承认。如果你仍旧否认你是个机器人,如果你使我相信你不是,那我完成心理史学的机会将小得太多太多,所以,一切看你了。你是个机器人吗?你就是丹尼吗?”
夫铭以一如往昔的泰然口吻说:“你的论点无懈可击。我名叫R·丹尼尔·奥利瓦,其中‘R’便代表机器人。”
第九十三章
R·丹尼尔·奥利瓦的口气仍然平静沉稳,但在谢顿的感觉中,他的声音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仿佛一旦不用扮演什么角色,他开口就更容易了。
“两万年以来,”丹尼尔说,“只要我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从来没有人能猜到我是个机器人。原因之一,是因为人类早已舍弃机器人,甚至很少有人记得它们曾经存在。此外,也因为我的确具有侦测和影响人类情感的能力。其中侦测没有什么问题,但对我而言,影响情感却是件困难的事,这和我的机器人本质有关。不过当我希望那样做的时候,我还是能做到。我拥有那种能力,并得和持反对立场的心意交战。我试着绝不轻易干预——除非在我毫无选择的情况下;当我必须插手干预时,也几乎只是增强既有的情感。而且尽可能越少越好。假如甚至连这一点都不需要,也能达到我的目的,我就会避免那样做。
“要让日主十四接纳你们,并无必要对他进行干涉——我管它叫‘干涉’,你该注意到了,因为那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不必干涉他,因为他的确欠我的情,而他是个荣誉至上的人。尽管你发现他有许多怪癖。当你犯了他眼中的亵渎罪时,我的确出手干预了,但程度相当小。他不急于将你们交给帝国当局,他不喜欢那些人。我只是将这种厌恶稍微加强,他便将你们交由我看管,并接受我提出的说法。换成另一种情况,他可能会将那些话当做似是而非的言论。
“我也未曾对你进行多么显著的干涉。你同样不信任帝国当局,如今大多数人都一样,这是帝国衰败和倾颓的一个重要因素。非但如此,你还对心理史学这个概念引以为自豪——因为自己能想到它而感到骄傲。你不介意去证明它是个实用的学科,这样做会让你感到更加骄傲。”
谢顿皱了皱眉头,说道:“对不起,机器人阁下,我不晓得自己是个如此骄傲的怪兽。”
丹尼尔温和地说:“你绝不是骄傲的怪兽。你完全了解被骄傲驱动不值得恭维也毫无用处,所以你努力抑制那种驱动力;但你同样大可否认心跳是你的动力源,这两者都是你无法做主的。虽然你为了内心的平静,将你的骄傲藏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你却无法对我隐藏。它就在那里,不论你遮掩得多么仔细。我只要稍微将它加强一点,你就立刻愿意采取躲避丹莫茨尔的行动,而在前一刻,你还会抗拒那些行动。你也随即渴望集中全力发展心理史学,而在前一刻,你还对它嗤之以鼻。
“我认为没有必要碰触其他情感,所以才让你推出了你的机器人论。假使我预见这个可能性,我或许会阻止,但我的先见之明和我的能力并非无限。我也不会对如今的失败感到后悔,因为你的论点都很有道理。让你知道我是谁,以及让我以本来面目帮助你,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感,亲爱的谢顿,是人类行动的一个强大动力,远比人类自已所了解的更为强大。你无法明白轻轻一碰能达到多大效果,以及我多不情愿这样做。”
谢顿的呼吸变得沉重,他试着将自己视为一个被骄傲驱动的人,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为何不情愿?”
“因为很容易会做过头。早先,我必须阻止芮喜尔将帝国转变成封建式的无政府状态。我可以迅速扭转人心,但结果很可能是一场血腥的叛乱。男人毕竟就是男人——而卫荷的将领大多数是男人,想在任何男人心中挑起对女性的仇恨和潜在的恐惧,其实不必花太大工夫。这也许是个生物学的问题,我,身为一个机器人,无法全然了解。
“我需要做的只是增强那种感觉,好让她的计划自行崩溃。即使我做得仅仅多出一厘米,我也会失去我想要的——一次不流血的接收。我要的只是让他们在我的战士来到时不要抵抗,如此而已。”
丹尼尔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他的遣词用字,然后又说:“我不希望讨论和我的正电子脑相关的数学,它在我的理解之外,不过假使你花上足够心思,它也许并未超过你的能力范围。无论如何,我还是受到‘机器人三大法则’的支配。传统上它们以文字表述——或是很久以前曾经如此。它们的内容是:
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因为不采取行动而使人类受到伤害。
二、除非违背第一法则,否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
三、在不违背第一法则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身的存在。
不过,两万年前我有一个……一个朋友,另一个机器人。他和我不同,不会被误认为人类。但拥有精神力量的是他,而且是经由他,我才获得了自己的精神力量。
在他的感觉中,似乎应该有个比三大法则更具一般性的规定。他称之为第○法则,因为○在一前面。它的内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