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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顿不再说什么,他只是站在邡里。那位中士稳稳地握着于铣,瞄准着谢顿的头颅,他的双眼几乎要爆出来。
“我已经下达命令!”芮喜尔尖叫道。
“我拥有你的承诺。”谢顿以平静的口吻说。
塔勒斯中士则以哽咽的声音说:“怎么做都是名誉扫地。”他的手垂下来,手铳掉到地板上,发出了铿锵的声响。
芮喜尔高声喊道:“那么你也背叛了我!”
在谢顿能有所行动之前,在铎丝尚未挣脱他的双手之际,芮喜尔抓起那把手铳,将它对准中士,然后扣下扳机。
鲥顿以前从未见过什么人遭手铳轰击。然而,或许是这个武器的发音引起的联想,他一直以为会有一声巨响,以及血肉横飞的爆炸。:事实上,至少这把卫荷手铳并未造成那种效果。它对中士胸腔内的器官造成了什么样的搅扰,这点谢顿并不知道,但是中士在表情不变、未露出一丝痛苦神色的情况下,就倒在地上瘫成一团,成为一具毫无疑问也毫无希望的死尸。
芮喜尔转过手铣对准谢顿,从她坚决的表情看来,谢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活过下一秒钟。
然而,就在中士倒地的那一刻,芮奇同时展开了行动。他跑到谢顿与芮喜尔之间,举起双手疯狂地挥动。
“姑奶奶,姑奶奶,”他叫道,“别发射。”
一时之间,芮喜尔看来相当为难。“闪开,芮奇,我不想伤害你。”
这片刻的迟疑正是铎丝所需要的。她猛力挣脱谢顿,贴地俯冲撞向芮喜尔。芮喜尔大叫一声,随即仆倒在地,那把手铳再度落到地板上。
芮奇赶紧将它夺过来。
谢顿颤抖地吁了口长气,然后说:“芮奇,把它给我。”
芮奇却向后退去:“你不是要杀掉她吧,啊,谢顿先生?她对我不错。”
“我不会杀害任何人,芮奇。”谢顿说,“她杀了那名中士,而且正准备杀我,但她由于不愿伤你而未发射。看在这个分上,我们会让她活下去。”
现在轮到谢顿坐在椅子上,手中轻轻握着那把手铳。铎丝则从中士尸体上另一个皮套中取走神经鞭。
一个新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她交给我处理吧,谢顿。”
谢顿抬起头来,以惊喜的声音说:“夫铭!你终于来了!”
“我很抱歉花了那么久时间,谢顿,但我有很多事要做。你好吗,凡纳比里博士?我猜这就是曼尼克斯的女儿,芮喜尔。可是这个男孩是谁?”
“芮奇来自达尔,是我们的小朋友。”埘顿说。
一队上兵鱼贯而入,夫铭做了一个小手势之后,他们便以尊敬的态度扶起芮喜尔。
铎丝终于不必目不转睛地监视着那个女人,她用双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并把上衣稍微拉平。谢顿突然意识到自己仍穿着浴袍。
芮喜尔轻蔑地挣脱了身旁的士兵,指着夫铭对谢顿说:“这是谁?”
谢顿说:“他是契特·夫铭,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在本行星上的保护者。”
“你的保护者?”芮喜尔纵声狂笑,“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白痴!这个人就是丹莫茨尔。如果你看看你的女人凡纳比里,你会从她的脸上看出来,她对这点心知肚明。你从头到尾都陷在一个圈套里,比在我的圈套中还要糟得多!”
第九十章
当天中午,夫铭与谢顿共进午餐,除此之外没有别人,大多数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直到这一餐快结束时,谢顿才挪动了一下,以轻快的声音说:“好啦,阁下,我该如何称呼你?我仍然将你想成‘契特·夫铭’,但即使我接受你的另一个身份,我当然不能称呼你‘伊图·丹莫茨尔’。在那个身份之下,你拥有一个头衔,而我不知道正确的用法,教导我吧。”
对方以严肃的口吻说:“如果你不介意,就叫我‘夫铭’吧,或者‘契特’也行。是的,我就是伊图·丹莫茨尔,但是对你而言,我仍旧是夫铭。事实上,这两者没有分别。我曾经告诉你,帝国正在衰败和没落,我的两个身份都相信这是真的。我也告诉过你,我想要用心理史学预防这种衰败和没落;假若衰败和没落是一种无可避免的过程,就用它作为更新和复兴的工具。这点我的两个身份也都相信。”
“可是我一直在你的掌握中。我猜当我和皇帝陛下会谈时,你就在他附近。”
“你和克里昂会谈时?没错,当然。”
“那么,你当时应该就能跟我谈,就像你后来以夫铭的身份所做的那样。”
“那能有什么帮助呢?身为丹莫茨尔,我有数不清的工作。我必须应付克里昂,一个有善心却不是很能干的统治者,尽我所能地预防他犯错;我还得为治理川陀以及整个帝国尽一己之力。此外,你也看得出来,我当初得花上大量时间,预防卫荷造成任何伤害。”
“是的,我知道。”谢顿喃喃地说。
“这可不容易,我几乎失败了。我花了许多年的时间,谨慎地和曼尼克斯周旋,学习了解他的想法,对他的每一步行动策划出反制之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在有生之年将权力传给他的女儿。我没研究过她,并未准备应付她全然鲁莽的行动。她和她的父亲不同,从小就将权力视为理所当然,对它的限度没有明确概念。所以她才会把你抓来,迫使我在准备妥当前采取行动。”
“结果使你几乎失去了我,我曾两度面对一把手铳的铳口。”
“我知道,”夫铭一面说一面点头,“我们在穹顶上也差点失去你,那是另一个我没有预见的意外。”
“可是你还没有真正回答我的问题。你自己就是丹莫茨尔,为何还要让我为了逃避丹莫茨尔而跑遍川陀表面?”
“你告诉克里昂说心理史学是纯粹的理论概念,是一种数学游戏,没有实质上的意义。这点或许的确是事实,但我如果以正式的身份询问你,我确定你只会坚持自己的信念。然而心理史学的想法吸引了我,我想知道它会不会不仅只是一种游戏。你一定了解我并非只要利用你,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可行的心理史学。
“所以正如你所说,我让你跑遍了川陀表面,而可怕的丹莫茨尔随时随地紧跟在后。我觉得这样一来,会让你的心智极度集中。它会使心理史学成为一种刺激的事物,而非只是个数学游戏。为了真诚的理想主义者夫铭,你会尝试将它发展出来,但你不会为皇帝的奴才丹莫茨尔这样做。此外,这样会让你窥见川陀不同的角落,而这同样有帮助——绝对比住在一颗遥远行星上的象牙塔中,身边全是同行的数学家更有帮助。我说得对吗?你有些进展了吗?”
谢顿说:“心理史学?是的,有了,夫铭。我以为你知道了。”
“我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铎丝了。”
“但你没有告诉我。无论如何,你现在告诉了我。这是个好消息。”
“并不尽然,”谢顿说,“我仅仅跨出第一小步,但它的确是第一步。”
“这第一步能解释给非数学家听吗?”
“我想可以。你也知道,夫铭,最初的时候,我将心理史学视为由两千五百万个世界的互动所决定的科学,每个世界的平均人口为十几亿。那实在太多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这么复杂的情况。假使我想要成功,假使我想找到一个通往实用心理史学的途径,首先我得找到一个较简单的系统。
“所以我曾经想到,我应该回溯过去,首先处理一个单一的世界。在人类尚未殖民银河的鸿蒙时期,它是唯一有人类居住的世界。在麦曲生,他们提到一个名叫奥罗拉的起源世界;而在达尔,我听说了一个叫做地球的起源世界。我曾想到它们可能是同一个世界的两个名字,但至少在一个关键上,两者具有充分的差异,使这个假设变得不可能。不过这不重要,我们对两者都只知道一点点,这一点点又被神话和传说混淆,根本没有希望利用心理史学研究它们。”
他顿了一下,啜了口冰果汁,双眼仍紧盯着夫铭的脸庞。
夫铭说:“嗯?后来呢?”
“与此同时,铎丝对我讲了一个我称之为毛手毛脚的故事。它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意义,只是一个全然普通的幽默轶事。不过,铎丝因而提到各地不同的性爱风俗,包括各个世界和川陀上的各区。这使我想到,她将川陀不同的行政区视为独立的世界。我无端冒出一个念头,我要处理的不只是两千五百万个不同的世界,而是两千五百万再加上八百个。但这似乎毫无差别,所以我立刻把它抛到脑后,未曾再去想。
“可是,当我从皇区转到斯璀璘再转到麦曲生再转到达尔再转到卫荷,我自己观察到每个区的差别有多大。这使我越来越有那种感觉——川陀不是一个世界,而是许多世界的复合体。不过,我仍未看到真正的关键。
“直到我听了芮喜尔的一席话——你看,我最后被卫荷抓到其实是件好事;芮喜尔的轻率驱使她实现宏图也是件好事,她把一切计划与我分享——我刚才要说的是,她告诉我说她要的只有川陀,以及邻近的几个世界而已。川陀本身就是一个帝国,她这么说,并对遥远的外星世界嗤之以鼻,将他们视为‘等于并不存在’。
“就是在那一刻,我看见了一定被我深藏在思想中好一段时间的灵感。川陀拥有格外复杂的社会结构,是由八百个小世界组成的一个人口众多的大世界。它本身就是一个足够复杂的系统,足以使得心理史学具有意义;可是跟整个帝国相比,它又足够简单,或许能使心理史学成为可行。
“至于那此外围世界,那两千五百万个世界呢?它们‘等于并不存在’。当然,它们会对川陀造成影响,也会受到川陀的影响,但那些是二阶效应。如果我能让心理史学成为对川陀本身的一阶的近似描述,那么外围世界的微小影响可在事后再加进来,作为一种二阶修正。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