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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天傍晚,他还是问堤沙佛说:“你可知道,堤沙佛老爷,你从未告诉我你做些什么、你的工作性质。”
“我?”堤沙佛将几根手指按在胸口。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衫,里面什么也没有,这似乎是达尔男性的标准制服。“没做什么,我在地方全息电视台做节日策划。非常无聊的差事,但我靠它养家糊口。”
“而且是个体面的职业,”堤沙佛夫人说,“这代表他不必在热闾工作。”
“热闾?”铎丝扬起淡淡的眉毛,显得很有兴趣。
“啊,”堤沙佛说,“那是达尔最出名的东西。虽然没什么,但川陀四百亿人口都需要能源,而我们提供其中很大一部分。没有人感谢我们,可是我倒真想看看,某些高级区失去能源后是什么情景。”
谢顿显得相当困惑:“川陀的能源不是来自轨道上的太阳能发电站吗?”
“部分而已,”堤沙佛说,“此外,部分来自一些岛上的核融合发电站,部分来自微融合发电机,部分来自穹顶上的风力发电站。可是有一半,”他举起一根手指加强语气,而且表情严肃异常?“有一半来自热闾。许多地方都有热闾,但没有一处——没有一处——像达尔的蕴藏这般丰富。你当真不知道热闾是什么吗?你坐住那里瞪着我猛瞧。”
铎丝很快接门道:“我们是外星人士,你也知道。”(她差一点就要说“外族人”,但及时煞住车。)“尤其是谢顿博士,他在川陀只待了几个月。”
“真的吗?”堤沙佛夫人说。她比她的丈夫稍矮一点,丰满伊不算肥胖,拥有一对相当美丽的黑眼珠。她的黑发梳在脑后,紧紧扎成一个发髻。就像她的丈夫一样,她看来也是三十几岁。
(在麦曲生住过一阵子之后,虽然并非真待了很久,但由于密集式的耳濡目染,如今对铎丝而言,女性随意加入男性的交谈是件很奇怪的事。风俗与习惯很容易不知不觉地建立起来,她想,并且在心中默记下这点,准备找机会对谢顿提一提,为他的心理史学再加上一条。)
“喔,是的。”她说,“谢顿博士来自赫利肯。”
堤沙佛夫人礼貌地表现出孤陋寡闻:“那是在哪里呢?”
铎丝说:“啊,它在……”她转向谢顿,“它究竟在哪里,哈里?”
谢顿显得难为情:“告诉你们一句实话,如果不查坐标,我想我也不容易在银河模型中找到它的位置。我只能说从川陀看心去,它位于中心黑洞的另一侧,搭超空间飞船到那里只是小事一桩。”
堤沙佛夫人说:“我想吉拉德和我永远不会登上超空间飞船。”
“总有一天,卡西莉娅,”堤沙佛以快活的口气说,“或许我们会有机会。但请对我们说说赫利肯,谢顿老爷。”
谢顿摇了摇头:“对我来说那是一件无聊的事。它只不过是个世界,就像任何世界一样,只有川陀才和其他所有世界不同。赫利肯上没有热闾,也许其他地方都没有,唯有川陀例外。告诉我有关热闾的种种。”
(“只有川陀才和其他所有世界不同。”这句话在谢顿心中一再重复,而有刹那的时间,它几乎在他的掌握中。不知道为什么,铎丝那个毛手毛脚的故事突然再度浮现。但由于堤沙佛已开始说话,那点灵光来得急也去得快,随即溜出了谢顿的心灵。)
堤沙佛说:“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热闾,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他转头面向妻子,“卡西莉娅,如果明天傍晚我带谢顿老爷前往热闾,你会不会介意?’’
“还有我。”铎丝立刻加上一句。
“还有凡纳比里夫人?”
堤沙佛夫人皱起眉头,以尖锐的声音说:“我认为那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们的客人会觉得很无聊。”
“我想不至于,堤沙佛夫人。”谢顿以逢迎的口气说,“我们非常希望去看看热闾,如果你也加入我们,我们会十分高兴……还有你的小女儿,如果她也想去的话。”
“到热闾去?”堤沙佛夫人的态度转趋强硬,“那根本不是一位端庄的妇人能去的地方。”
谢顿对自己的鲁莽感到尴尬:“我没有恶意,堤沙佛夫人。”
“没关系,”堤沙佛说,“卡西莉娅认为它是个低贱之地,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只要我不在那里工作,光是带客人参观一下倒无妨。不过那里很不舒服,卡西莉娅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可穿。”
聊完之后,他们便从蹲伏的位置站起来。达尔的“椅子”只是个塑料坐垫,下面装了几个小轮子。谢顿的膝盖被它弄得几乎无法动弹,而且只要他的身子稍有挪动,这椅子似乎就会开始摆动。然而,堤沙佛一家却练就稳如泰山的本事,起身时也毫无困难,不像谢顿那样得借助手臂。铎丝也轻而易举就站起来,谢顿再次赞叹她表现的自然优雅。
在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就寝之前,谢顿对铎丝说:“你确定自己对热闾一无所知吗?听堤沙佛夫人的口气似乎不会怎么有趣。”
“应该不会无聊到什么程度,否则堤沙佛不会建议要带我们参观。让我们期待一场惊奇吧。”
第六十三章
堤沙佛说:“你们需要适当的服装。”堤沙佛夫人则在背后发出一声明显的哼声。
细心的谢顿立刻想到裰服,心中泛起一阵模糊的懊恼。他说:“你说适当的服装是什么崽思?”
“轻便的衣服,像我穿的这种。袖子很短的短衫、宽松的家常裤、宽松的内衣拆、短袜、开口的凉鞋。我都为你们准备好了。”
“很好,听起来不错。”
“至于凡纳比里夫人,我也同样准备了一套,希望能合身。”
堤沙佛提供他们两人的服装(都是他自己的)十分合身,甚至可以说十分舒适。他们准备好之后,便向堤沙佛夫人告辞,她则带着仍不以为然却已放弃努力的神情,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此时是傍晚时分,上空有一团迷人的昏黄暮光,显然达尔的灯火很快会纷纷眨眼。温度适中,街上几于见不到任何车辆,每个人都在步行。远处传来磁浮捷运无休无止的嗡嗡声,偶尔射来的灯光也不难看见。
谢顿注意到,这些达尔人似乎并非向特定目的地走去。反之,他们像是参加一次漫步游行,纯粹为了乐趣而走。假如达尔果真是个穷区,就像堤沙佛暗示的那样,则低廉的娱乐或许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还有什么比黄昏漫步更有乐趣,而且更廉价的呢?
谢顿很自然地融入这种毫无目标的闲适步调中,并且感到四周充满亲切的温暖。当人们擦身而过时,总会瓦相打个招呼,简单交谈几句。不同型式、不同粗细的黑色八字胡到处展现,仿佛是达尔男性的一项必备要件,如同麦曲生兄弟的光头一样无处不在。
这是个傍晚的仪式,用以确定又安稳过了一天,朋友们仍旧身体健康、精神愉快。有一件事很快变得显而易见,那就是铎丝吸引了所有人的日光。昏黄的暮色中,她略红的金发变得更加鲜红,在一片黑发海洋的衬托下(偶尔出现的灰发是唯一的例外),像一枚金币闪闪发光地掠过一堆煤炭。
“这实在非常愉快。”
“没错,”堤沙佛说,“通常,我都和我的妻了一起散步,她总是如鱼得水。在一公里范围内,任何人的名字、职业,以及互相之间的关系她都晓得。我做不到这点,现在这个时候,和我打招呼的人有一半……我无法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但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走得太慢,我们必须走到升降机那里。底下的层级是个忙碌的世界。”
当他们进了往下的升降机后,铎丝说道:“我想所谓的热闾,堤沙佛老爷,是利用川陀的地热来产生蒸汽,以转动涡轮机来发电的地方。”
“噢,并非如此,这里是利用高效率的大型热电堆直接产生电力。别问我细节,拜托,我只是个全息电视节目策划人。事实上,到下面也别向任何人询问细节。整个东西是个很大的黑盒子,它能够运作,却没人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呢?”
“通常都不会,但如果真出了问题,会有一些专家从别处赶来,那些懂得计算机的。当然,所有一切都是高度计算机化的。”
此时升降机停了下来,三人鱼贯而出,一阵热浪立刻扑向他们。
“真热。”谢顿多此一举地说。
“的确没错,”堤沙佛说,“这正是达尔成为能源珍贵产地的原因。这里的岩浆层比全球各处都更接近地表,所以你得在酷热之下工作。”
“何不采用空调设备呢?”
“是有空凋设备,不过这和成本有关。我们利用空调来通风、除湿、降温,但如果做得太过分,那会用掉太多能量,整个过程就会变得太昂贵。”
堤沙佛停在一扇门前,按下讯号钮。门开了之后,随即传出一阵凉风。他喃喃说道:“我们应该可以找到什么人,带我们四下参观一番。他能控制场面,否则凡纳比里夫人会被……至少男工就一定会对她冷嘲热讽。”
“冷嘲热讽不会令我感到尴尬。”铎丝说。
“会令我感到尴尬。”堤沙佛说。
一名自称汉诺·林德的年轻男子从办公室走出来,他长得跟堤沙佛十分相像,但谢顿心里明白,在他习惯几乎千篇一律的矮小身材、黝黑皮肤、黑色头发,以及浓密的八字胡之前,他无法轻易看出其中的个别差异。
林德说:“我很乐意带你们到值得看的地方四处看看。这不是你们心目中的奇观,你们要知道。”他在对他们三人说话,目光却固定在铎丝身上。“不会怎么舒服,我建议大家脱掉短衫。”
“这里十分凉爽。”谢顿说。
“当然,但那是因为我们是管理人员,阶级自有它的特权。在外面我们无法保持这么强的空调,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领的薪水比我还多。事实上,在达尔它是薪资最高的工作,这是我们这里找得到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