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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包扎膝盖的伤口。
“伤口怎么样?”诺曼问道。
“不轻,”贝思答道,“都碰到骨头了。但是你会复元的。现在只有几个小时了。”
“是呀,我——哎唷!”
“很抱歉。快包扎好了。”贝思遵照电脑中的急救指令操作着。诺曼为了使自己不注意伤口,便看着屏幕上的文字。
轻微医疗(非致死性)并发症
7。113 外伤
7。115 短暂的昏睡
7。118 氦震颤
7。119 中耳炎
7。121 有毒污染物
7。143 滑膜疼痛
选择其中一项:
“那是我所需要的,”诺曼说道,“短暂地昏睡一会儿,或者最好是大睡一场。”
“是的,我们都需要大睡一场。”
一个想法出现在诺曼的脑海里。“贝思,你还记得你把海蛇从我身上取走时的情景吗?你当时念叨着时间,那是怎么回事?”
“海蛇是夜行性动物,”贝思回答道,“许多毒蛇在一天24小时中,有一段时间十分活跃,而另一段时间充满惰性,这完全取决于是白天还是夜问。白天时,这些蛇十分驯服,你可以任意处置它们,它们绝不会咬人。在印度,人们从未听说过剧毒的金环蛇在白天咬人,甚至儿童逗它玩时也毫无危险。可是在晚上,千万要小心。所以我当时算着,这些海蛇正处在哪个周期。最后我确定,那时是它们容易驯服的白天。”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还活着嘛。”于是她使用赤裸的双手取走他身上的蛇,因为她知道,那些蛇不会咬她。
“你双手抓满了蛇,活像个美杜莎。”
“美杜莎是什么?摇滚乐歌星吗?”
“不,是一个神话中的人物。”
“是一个杀了自己孩子的角色?”贝思又问道,满腹疑虑地看了诺曼一眼。贝思总是对隐含的侮辱抱有戒备心理。
“不,那是另外一个人。”那是美迪亚。美杜莎是个神话中的女性,头上长满了蛇。男人如果看了她,她就把他们变成石头。柏修斯从自己锃亮的盾牌上去看她的映像,终于把她杀了。
“抱歉,诺曼。我对此不在行。”
曾经有一个时期,诺曼思忖道,每一个有教养的西方人对他们昔日的神话和传说都了如指掌——就像熟悉他们家庭以及朋友的一切那样熟悉那些往事,这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神话传说一度代表了人类的常识,它们是人类意识的一种反映形式。
可是现在,像贝思这样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却对神话一窍不通。仿佛人们认为,人类意识的反映形式完全改变了。然而,真是改变了吗?诺曼颤抖起来。
“还感到冷吗,诺曼?”
“是的。不过最糟糕的是头疼。”
“也许是脱水的缘故。让我瞧瞧,能不能找点什么给你喝。”她向墙上的急救箱走去。
“要知道,你干了一件糟透了的事,”贝思说道,“没穿工作服就跳下去。那海水的温度才零上一两度。非常勇敢。很愚蠢,但是勇敢。”贝思微笑着。“你救了我的命,诺曼。”
“我没有作任何考虑,”诺曼答道,“我只是这样做了。”
接着,他告诉贝思,当他看到她在舱外,那股被扬起的海底沉淀物旋转着向她逼来时,他如何感到一种旧时的、孩提的恐惧,那是来自对遥远往事的回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诺曼说道,“这使我想起《绿野仙踪》中的旋风。小时候,那股旋风可把我吓得灵魂出窍。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发生那种事情。”
随后他思忖道,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新神话。多萝西和托托和邪恶的巫师,内莫船长和巨鱿……
“嗯,”贝思说道,“不管是什么理由,反正你救了我的命。谢谢你。”
“不论在什么时候,”诺曼微笑着说道,“都不要再那样做了。”
“好的,我不会再出去了。”
她用纸杯端了一杯饮料过来。这是杯糖浆,味道甜甜的。
“这是什么?”
“葡萄糖添加剂。喝吧。”
他又喝了一口,可是那味道令人很不舒服。
屋子的那一头,控制台屏幕上还亮着“我现在要把你杀了。”
他又向哈里望去,哈里依然处于昏迷状态,静脉注射液不停地输入他的膀子。
在这段时间里,他始终神志不清。
诺曼一直没有正视这种状况暗示的一切。现在该面对现实了。他不愿那样做,可是他不得不那样做。他问道:“贝思,你认为正在发生的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这一切什么?”
“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又一种表现形式攻击我们。”
贝思反应平淡、毫无表情地望着他。“你是怎么想的,诺曼?”
“这不是哈里的缘故。”
“是的,这不是哈里的缘故。”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呢?”诺曼问道。
他掀开裹在身上的毯子,站起身来。他弯曲了一下绑着绷带的膝盖;膝盖还是疼,但是不那么严重。
诺曼向舷窗走去,看着窗外。他可以看到远处那一串红灯,贝思已把它们接上了炸药。他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对这一切的态度和行为是如此反常。诺曼低头朝居留舱的底部看去。
那儿也闪烁着红灯,就在舷窗的下方。她把居留舱四周的炸药也接上了引信。
“贝思,你做了些什么?”
“做了?”
“你把DH-8号周围的炸药全接上了引信。”
“是的,诺曼。”她回答道。她站在那儿注视着他,纹丝不动,十分平静。
“贝思,你曾经答应过你不会那样做的。”
“我知道。但我不得不那样做。”
“它们是怎么连接在一起的?按钮在那儿,贝思?”
“没有按钮。它们连接在自动震动传感器上。”
“你是说,它们会自动爆炸?”
“是的,诺曼。”
“贝思,这样做是愚蠢的。还有人在进行这些表现。到底是谁在表现,贝思?”
贝思缓缓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懒洋洋的、极为滑稽的微笑,仿佛他让她觉得好笑。
“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知道。是的,他思忖道,他知道。而这个念头使他浑身感到一阵凉意。“你在进行这些表现,贝思。”
“不,诺曼,”贝思回答道,神态还是那么平静,“我没有进行表现。是你自己在进行表现。”
§ 6小时40分 §
他想起多年以前,他刚开始受训的时候,在博里戈的州立医院工作。诺曼被他的导师派去写一名特殊病人的治疗状况报告。那名病人约28岁,样子讨人喜欢,受过良好的教育。诺曼和他无所不谈:奥斯摩比汽车装配油压自动控制传动装置、最佳的冲浪海滩、阿德莱·史蒂文森近日的总统竞选、怀特·福特的投球,甚至还有弗洛伊德的理论。那小伙子十分可爱,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而且内心似乎相当紧张。最后诺曼拐弯抹角地问他,为什么会被送到医院来。
小伙子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感到抱歉,似乎记不清什么原因了。在诺曼的再三盘问下,他不再那么可爱了,脾气愈来愈急躁。最后他变得勃然大怒,敲击着桌子,命令诺曼谈别的事情。
直到那个时候,诺曼才知道这个青年是何许人物:阿伦·怀蒂尔,十几岁的时候,在棕榈滩的拖车中,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然后在加油站杀死了6个人,又在超级市场的停车场上杀死另外3个人,最后去警察局自首。由于身犯重罪、悔恨无比,在那儿哭哭啼啼、歇斯底里。怀蒂尔在医院已经待了10年,在此期间曾数次野蛮地攻击医务人员。
就是这个人,满怀愤怒地站在诺曼面前,用脚踢着桌子,把椅子摔向身后的墙上。诺曼当时还是一名学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场面。他转过身来,想逃离屋子,可是身后的房间是锁着的。他们把他锁在了屋里,这是与狂暴的病人谈话时惯常的做法。在他身后,怀蒂尔举起桌子向墙上砸去,现在正朝他走来。诺曼一时惊恐万状,最后他听到了开锁的声音,三名身材高大的护理人员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怀蒂尔,把他拽走了。怀蒂尔还在高声尖叫,恶声恶气地诅咒着。
诺曼去找他的导师,要求知道为什么让他陷于这种境地。导师对他说:陷于这种境地吗?是的,诺曼说道,陷于这种境地。导师说道:难道事先没有把那个人的姓名告诉你吗?难道他的姓名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诺曼回答说:我并不留意这种事。
你最好多加注意,诺曼,导师说道。在这种场合,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警惕。这样做太危险了。
如今,他看着在居留舱另一头的贝思,心里思忖道:多加小心,诺曼。你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你是在对付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而你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看得出来,你并不相信我的话,”贝思说道,还是那么安详,“你能加以反驳吗?”
“当然能够。”诺曼说道。
“你能作出合乎逻辑的解释吗?”
“当然能够。”诺曼回答道,心里思忖着,在这儿失去理智的可不是我。
“好吧,”贝思说道,“你还记得你和我谈论哈里时,你是如何把所有证据指向哈里的吗?”
“当然记得。”
“你当时间我是否能想出另一种解释来,而我说我想不出。然而,确实存在着另一种解释,诺曼。你一开始就忽视了某些论据就像水母。为什么会有水母?这是因为你那幼小的弟弟曾经被水母螫伤,诺曼,而且正是你后来为此感到内疚。杰里是什么时候开腔的?当你在场的时候,诺曼。巨鱿是什么时候停止攻击的?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