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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的事,什么事啊?”李三针一时懵懂。
“装什么糊涂?”唐姬瞪圆双眼咬牙切齿,“为我报仇之事,何时能够要了皇上的狗命?”
李三针仿佛是震聋发聩般腾地坐起,下意识地重复一句:“要皇上的狗命……”
“对!我与皇上有深仇大恨,誓不两立。”
“深仇大恨!”李三针口中机械地重复着,下地穿上鞋,“我有深仇大恨哪,应该要了他的命。”
唐姬有几分明白,跟下地来,温存地靠过去:“我的李郎,你打算如何下手,何时下手?”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办法。”李三针大步离开,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气概。
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未央宫,金银器皿无不闪耀出夺目的亮丽。景帝感到有些眩晕,闭上了双眼养神。太监杨得意紧站在下手,全神贯注地守候在一旁,随时准备皇上的役使。
李三针轻手轻脚地走进,今日与往昔大不相同,他除了肩背着药箱之外,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篮。
杨得意轻声问道:“李大夫,未经宣召自行进宫,有何贵干哪?”
“杨公公,我是特为万岁送蜜枣而来。”李三针举了举手中的篮子。
景帝实则是在假寐,闻言睁开眼睛:“很好,朕这两日口苦,正思食用些甜蜜之物。”
“是臣记得万岁喜食蜜枣,故而进奉。”
杨得意接过送至景帝面前:“请圣上御览。”
景帝见篮内的山东金丝小枣红润浑圆,立时激起了食欲,捻一个就要往口中送:“好枣,个个鲜艳如新。”
“万岁且慢。”杨得意叫了一声。
景帝一时间怔住:“为何?”
“这……”杨得意看看李三针,不好明言,“这入口之物还当谨慎才是。”
“啊,”景帝明白了,他觉得杨得意之言不无道理,但他口中却说,“李大夫是朕心腹,断然不会加害朕的。”
“小人天胆也不敢做下灭门之事。”李三针从景帝手中取过那枚枣儿放入自己口中,认真咀嚼后吐出核来,“万岁尽请放心食用。”
景帝果然彻底放心了,他抓起一把就吃:“不错,味道甘甜而又清爽,朕甚是喜食。”
“万岁,虽然可口,亦不可贪食,每日最好不要超过十粒。”李三针关切地加以规劝。
自此景帝日食蜜枣十枚,而且一日也不间断。他怎知这是李三针暗中做了手脚,食之上瘾欲罢不能。而且俱用毒药浸泡过了,足以令他慢性中毒,又不至于被人发现。
一个月后,景帝不豫,自然还是李三针调治。他开的方子皆为些不痛不痒的药,既不治坏也不治好。又过月余,景帝病势转重,看看已不久于人世。
这一日上午,李三针又为景帝例行医病之后,心内已是有数,料定景帝拖不过今明两天了。他不觉心中分外地轻松得意,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可以慰藉兄长在天之灵了。心中得意,不知不觉哼出了家乡的小调:
汾河水呀哗啦啦,
吕梁山哪黑茬茬,
小毛驴它下匹马,
枯死老树发新芽。
……
在景帝身边侍疾的太子刘彻,本意是追上李三针问一问父皇的病情,在景帝病榻前他未敢启齿,待李三针走出后他快步追出。离开尚有一丈多远近,刘彻听到李三针忘情地哼着小曲,内心里陡然升起不满。怎么?皇上已是危在旦夕,身为御医的李三针非但不为救治不力而惭愧,反倒是这样快活,这未免太不正常了。想着想着,他放慢了脚步,边思忖边跟在了李三针身后。
第二部分 窦太后的密信第25节 毒鸩汉景帝
百无聊赖的唐姬正在房中剪纸花,看见李三针走进,又是呼地扑上去:“该千刀万剐的李三针,你这许久又死到哪里去了?”
李三针显出几分得意:“我去办你想办的大事。”
“你,杀了昏君?”
“他虽说尚未毙命,却也是危在旦夕了。”
“快告诉我,你是用的什么方法?”
李三针将他用砒霜泡蜜枣的毒计,得意地学说一番:“这就叫暗算无常死不知。”
“李大夫,你说的全都当真?”
“岂有戏言。”
“那我可真要好好地谢你!”唐姬在李三针脸腮响亮地一吻。
“其实你用不着说谢。”李三针说时还是咬牙切齿,“我也是为家兄报仇雪恨了。”
窗外的刘彻将一切都听了个真而又真,他心中暗说:“好你个李三针,父皇待你不薄,竟然下此毒手。还有毒妇唐姬,好心放她一命,却恩将仇报,鼓动李三针投毒,真是一对狗男女。”
太子刘彻悄悄离去,他眼下顾不上惩处李三针和唐姬,他挂念父皇的病情,直奔御医馆,找来三名圣手御医,要他们带上治疗砒霜的药物,立即为父皇清毒。
未央宫里,景帝已是气如游丝,见到刘彻眼中闪出些许亮光。三名御医逐一上前把脉后,都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景帝自己心中明白,示意刘彻近前:“太子,朕自知已没有多少时间,有些话要嘱咐你,让他们退下。”
刘彻挥手,三御医知趣地退出,然后他俯身贴近景帝:“父皇,有何吩咐?儿臣在恭听。”
“皇儿,为父登基仅仅十六年,刚刚四十八岁就要离开人世,离开这君王宝座,确实有些眷恋,然天命难违不得不去。朕一生待人宽厚,这也许是为父最大的不足,但知其错朕还要再下最后一道圣旨。诸侯王与列侯各赐马八匹,七品以上官吏赐与黄金二斤,民户每家百枚铜钱,宫人发放宁家准其婚嫁……”景帝说不下去了,他就在这对天下人的同情与恩赐中终止了生命。如果他还有气力说话,那么说不定还有多少赏赐。
刘彻怔了足有好一阵时间,他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去了。少时,他醒过神来,在景帝床前失声大哭。真个是涕泪俱下,悲痛欲绝。
闻讯赶来的太子师卫绾近前劝道:“太子殿下当节哀自重,先皇辞世固然悲痛,但妇人之状不足取。太子应以国家为重,立即安排登基事宜。”
刘彻揩干了眼泪:“恩师之言令人难以苟同,父皇尸骨未寒,我这里就张罗继位,岂不叫人耻笑本宫。”
“殿下此言差矣。”卫绾正色言道,“常言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正位后方可安天下,方可死了觊觎者之心,方可稳定大局,方可天下太平,这并非殿下个人急切与否,是国家利益之所在。”
刘彻被卫绾说得无言可辩:“那,这登基大典总得认真准备一番,至少也要月余方妥。”
“殿下,凡事要追求效果,不要拘泥于形式,夜长则梦多,你从容筹备大典之际,万一有人挑战皇位,岂不平添麻烦?”
刘彻感到有理:“若依恩师之言,近日就当登基即位了。”
“说甚近日,就是今日。”
“今日?”刘彻觉得过急,“似乎显得仓促,一切都未安排,多少必要的礼仪和程序,总不能置于脑后吧?”
“而今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卫绾以师傅的口吻吩咐道,“擦干泪水,更换衣冠,升殿即位。”
在卫绾的催促下,景帝去世的当日,刘彻荣登大宝正式即皇帝位,是为中国历史上声名赫赫的汉武帝。时为公元前140年,改元为建元元年。
武帝年轻气盛,决心要大展身手,成为一名大有作为的英主。然而在即位当天,他就明白了身为皇帝也有诸多烦恼,也不能随心所欲。
武帝在皇帝宝座上席未及暖,窦太后就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来到了金殿,慌得他急匆匆下阶相迎,大礼拜伏在地:“孙皇恭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嘛,这是皇上给老婆子我加封了。”
“太皇太后言重了,”武帝明白这是挑理了,“孙皇本已打算下朝即去长寿宫问候,没想到先惊动了凤驾。”
“皇上这么跪着,哀家可是生受不起,会折寿的,快站起身来说话。”窦太后见武帝谦恭,感到自己的权威尚在。
武帝起身后,吩咐新任总管太监杨得意:“速为太皇太后看座。”
杨得意搬过锦墩,武帝又上前象征性地亲手扶正:“请太皇太后入座。”
窦太后落座后,又以守为攻地说:“皇上登基,老身闻讯特来祝贺。其实我这实属多余,哀家风烛残年之人,又与朝政何干。皇上今日即位,哀家事先不知,不也是顺利红火吗?”
卫绾看不惯,在一旁接话道:“太后容禀,皇上早已是先皇册封的太子,即位本属理所当然,而且先皇遗诏也是如此,百官依惯例扶保皇上登基并无不当,太后谅情。”
窦太后不满地用白眼珠看看卫绾,对方所言她难以批驳,但她不会让臣下挑战自己的权威:“卫大人,我与孙儿是议论皇家家事,哪个要你插嘴说三道四,太放肆了!”
“老臣不敢。”卫绾虽然不服,但也要臣服。
武帝见状说道:“太皇太后多虑了,孙皇深知父皇对您的敬重,今后还望时常指教孙皇。”
“听皇上之言,老身说话还不是废话。”
“太皇太后所说即是懿旨,孙皇敢不惟命是听。”
“如此说来,哀家倒要试上一试。”窦太后当即就将了武帝一军,“老身给皇上推荐一位贤相如何?”
武帝微微一笑:“丞相一职孙皇业已任命卫绾。”
“可以废黜嘛!”窦太后眼睛翻出白眼仁,“哀家觉得卫大人年事已高,不宜为相。”
“刚刚降旨,怎好即废,孙皇初登大宝,若就朝令夕改,岂不遗笑于天下,太皇太后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