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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大奶奶就推着明玉站出去,笑着道:“太太瞧瞧,就是这个,模样实在标致。”
如果正如周嬷嬷说得,楚家会请姨太太做媒,姨太太这会子问起也不奇怪,但楚家即便派人来了,也不可能这样快,她们在楚家时也没听到一点儿风声。何况,四太太似乎对此也很惊讶。
明玉收起心思,得体地见了个礼,姨太太端详着她,也忍不住点头:“果然是个好摸样,前儿瞧着阿菲就比我们家的姑娘好,今儿瞧着这个,就更没得说了。”
又拉起明玉的手,问长问短,诸如在家做什么,读过书没有等语。明玉一一回答了,虽众人都看着她,仍旧言辞清晰,声量适中,十分大方从容。姨太太笑着暗暗点了点头,就让潘大奶奶带着她们姊妹见了潘三奶奶。
“……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到,她们姊妹的这会子都去上课去了,一会儿下了学,你们也好见见。”
潘家还没分家,姨太太身边已没有姑娘,那么就是潘家二房和四房的姑娘了。明玉和明芳都没见过,明菲有认得的,便问潘大奶奶:“兰妹妹也去上课了?”
潘大奶奶笑道:“她没去,不过这两日身上不好,你想找她,吃了午饭再去吧!”
正说着,就听到门外丫头喊:“二夫人、四夫人到了。”
潘二夫人四十五六的样子,中等个子,体态偏胖,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一条缝儿。潘四夫人与四太太年纪相当,不过看起来比四太太还显老,很瘦,面色蜡黄,一看就知是久病之身。
又是一番相见,长辈们说话,潘大奶奶领着明菲等去了侧间,侧间早已备了茶果点心,还没安顿两句,就有婆子过来寻。
明菲忙笑道:“大表嫂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潘大奶奶与那婆子说了两句,回头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是你哥哥进来请安,我去安排安排。”
陈明贤和楚云飞今儿是跟着她们一起来的,不过从角门进来后,他们便先去拜见今儿恰好在家的潘大人。
明菲趴在窗台下,从缝儿往外头瞧,不多时就看到一位婆子领着陈明贤、楚云飞一前一后走进来。
过了没多久,便从隔壁传来两道不同的男人声音。陈明贤模样俊朗,说话声儒雅清丽给人清风拂面的感觉。另一个声音听起来醇厚、沉稳,给人的感觉好似暮色中从远处传来的钟声。
明玉心情突然烦躁起来,端起手边的茶盏吃了一口,才把那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快到午时,才见到了潘家的三位姑娘,最年长的十三四岁,是二房的嫡出闺名芸芝,最小的十岁,是四房的嫡出闺名芸秀,另一个十二岁,是二房的庶出闺名芸蕙。
明菲对她们都淡淡的,她们对明菲等人也淡淡的,见过之后便坐着吃茶,潘大奶奶和潘三奶奶忙着安排午饭的事儿,她们坐着大眼瞪小眼,等婆子进来请吃饭,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午饭后,由姨太太陪着去拜见潘家太夫人,果然如明菲所说,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她眯着眼看了许久,朝身边的姨太太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着,怎么今儿看着有三个菲丫头?”
四太太就拉着一个一个的介绍,介绍一个老太太就给一份礼,嘴里还玩笑着道:“我记性不好,没得一会子有的没有,有的又多拿了。”
结果等她露出乏意,大伙告退时,她又吩咐身边的嬷嬷:“三个孩子还没见面礼呢,快拿了给她们,没得说我这老婆子吝啬这点儿东西。”
四太太忙笑着道:“老太太已经赏了她们!”
老太太蹙着眉头,还不相信:“真的都有了?别想着替我老婆子剩下这些东西,失了亲戚间的礼数,回头你们背地里还说我们呢!”
最后,她们三个把表礼拿给老太太过了目才算完事。
“……老太太就是这样,虽然爱忘事,但每天都过得快活。倒也奇怪,好事比谁都记得清楚,那些不愉快的过了就忘了。你看上次阿菲来得时候才十二三岁,眼下都要出嫁了,我瞧着模样都变了许多,她竟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四太太笑道:“就因为这样,她才越活越年轻。”
这倒是实话,潘老太太已七十多岁的人了,虽然忘性大,也有些老眼昏花,却面色红润,牙齿才脱落了小部分,笑起来的时候仍旧是一口漂亮的牙齿。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明菲就想去瞧瞧芸兰,姨太太晓得她和芸兰谈得来,便让潘三奶奶带着她们去。芸兰的祖父和潘姨父的父亲是兄弟,芸兰的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室,尚未生的一子半女,父亲便也因病去世,继母闹着改嫁了,潘老太太就把这唯一的血脉接来身边养着。从潘家族里选了个孩子过继,才不至于芸兰嫁了,没人给父母上香祭祀。
明菲提到芸兰,四太太倒也想起那个孩子,姨太太笑道:“那孩子如今愈发懂事用功了,倒比族里其他孩子强,虽然上一次闹春名落孙山,到底年纪小,又是首次下场,后年闹春我看着无论如何都能拿下。即便火候不够,那孩子瞧着也非池中之物。”
四太太听了很惊讶,“我记得那孩子比我们贤哥还小一岁。”
姨太太点点头:“真正是应了那句俗语,青出于蓝胜于蓝,现在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不错。就像徐家那个孩子,生母没了,小小年纪就掌管了家里大半的生意,他父亲现在是愈发的什么都不管了,家里的事儿交给了小的那个,外面的就慢慢交给他了……”
“这一次我们半路上还遇见了那孩子……”
“我晓得,妹丈不就是跟着他一块进京的么?他回来第二天就来给我请安。隔天他那个继母就来向我打听你身边的十三……”
四太太微微蹙眉,姨太太焕然大悟:“莫非那孩子见过十三?”
当时虽然同行了一天,但男女大防,其实并没有碰面。四太太摇摇头:“并没见过,当时在船上,后来去了秦姐姐府上。我看他说话虽有些油腔滑调的,为人倒也十分懂礼。”
“是啊,那孩子办事很叫人放心。他家既有这个意思,十三又没定下亲事,你不如考虑考虑?”
四太太想也没想就笑道:“十三的亲事,我心里已有了人选……”
遂将楚云飞说给姨太太听,姨太太蹙着眉头叹道:“虽然你和他母亲有交情,可他们的家情况……你去了一趟,你自然知道,云飞的叔叔婶婶,如狼似虎的。旧年我也多事想帮一把,结果反而弄得我左右不是。倒不是那孩子不好,实在是他们孤儿寡母难敌四面虎狼……知情的还好,若是不知情的,稍稍派人去打听一二,也不敢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况且,他们家不上不下的……”
楚家若说是暴发户,眼下看起来也不恰当,但论起别的,到底根基浅。
说着话到了姨太太的正屋,大丫头正在收拾屋里,见案牍上放着一封信,出来询问姨太太。姨太太才想起是上午见楚云飞时,楚云飞送来的,不觉蹙着眉头问四太太:“难道是你和楚夫人已经说好了,要请我做媒人?”
四太太笑而不语,姨太太当即拆了信,果然是楚夫人的手笔,也果然是央求她做媒的事,又笑着把信拿给四太太看。嗔怪道:“既然你们看对眼了,还找我做什么?白白叫我拿一份红包?”
四太太放下信件,看了看周围,姨太太便将屋里的人支推出去,单留了顾妈妈在屋里。四太太迟疑再三,才道:“其实,我并没有当即就应了秦姐……”
将明玉被诬陷的事儿一句一句慢慢道来,姨太太听了脸色大变:“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四太太正色道:“十三在家里住在我屋子后面,她从小就稳重踏实,倒不是我偏袒她,后来小七自己也认了……”
姨太太是过来人,那里不晓得女孩儿声誉何其重要,不觉想到明玉那粉雕玉琢的模样,虽没见过明珍,却也被气得不轻:“那孩子也忒狠毒了些,到底是堂姊妹,难道有天大的仇恨不成?”
四太太垂下眼帘,姨太太叹了一声,半晌才道:“这样说来,徐家是不能够了,虽然徐家是商户,到底是这京都富足的大户,又与宫里沾亲带故,没人敢小瞧了他家。云飞那孩子晓得此事又自己点了头,倒是个有眼光的,十三这孩子真不能小瞧了去。发生了这样事儿,能挺过来就罢了,还处处为他人着想……想必她也明白,如果将实话告诉了楚夫人,这门亲事未必做得成,而若是换了别人,未必能有云飞的眼光,眼下嫁了,以后还不知会如何……”
四太太微微笑起来,笑容还没抵达眼底,就退了下去:“这就是她的好,若不是不嫁,也是由人说的,况且我身边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若是嫁了,即便日后过得不好,横竖不会影响她们姊妹……我左思右想,在楚家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所以想请姐姐帮我把话带去……”
由四太太说确实已错过了机会,应该在楚夫人有这个意思的时候,就把话说出来。只是,楚夫人屋里到底哪些是自己人,哪些不是自己人,她纵然火眼金睛短时间内也摸不清,万一走漏了风声,被别人嚷嚷出来,她带着明玉离开淮安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那孩子,已坚强的叫人心悸。
姨太太想了想,笃定地道:“既然云飞晓得,我看还是由云飞自个儿告诉他母亲才好。”
姨太太性子急,说罢就喊了门外的心腹嬷嬷进来,吩咐她去前院将楚云飞请来。
结果,不但楚云飞来了,徐之谦也跟着一道来了。
徐之谦一进门就快步上前朝姨太太和四太太见了礼,态度十分谦卑:“晚辈不请自来,伯母千万别责怪才好!”
又朝四太太作揖:“昨儿傍晚晚辈还去了码头,不曾瞧见婶婶家的船,今儿在街上远远瞧见楚哥哥,才晓得婶婶已到了。”
楚云飞等他说完了才上前见礼,不经意就瞧见那封放在四太太膝盖上的信,心里已有数。姨太太不好当即就赶了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