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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谦忙去请了大夫来,等大夫把了脉,写下药方子天已大亮。衍哥长这么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是有个小病,及时发觉,请大夫看后吃一两剂药就好了。
这一次却烧的异常厉害,降下去没多久又烧起来,反反复复。这么个情况,根本不能赶路,大伙不得已停下来。
倒是因小镇距离京都不远,京都的情况,也时常听路过京都,或从京都回来的人说起。
头一两日,说起安侯爷,皆膛目咂舌,对于安侯爷通敌卖国的罪状充满了疑惑和费解。虽然抓了一个传说中的探子,却没有更有利的证据,再说,安侯爷封侯实至名归。
“外头都说,若没了安侯爷,西北边界必然要遭受战火侵蚀,边界百姓将无家可归。”香桃把外面的谈论说给明玉听,“还说,如今京都聚集了好些读书人,要联名为安侯爷平冤,京都一些书院的学子,齐齐罢课。”
落英听了,却是一喜:“奴婢记得姑奶奶从前说过一句话,史上有位明君,将老百姓比作水,将天子比作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安侯爷德高望重,一生出征多次,保天下百姓安危,这样的奸计如何能动摇安侯爷?”
其他人都这是个好消息,觉得落英说的好,明玉心里却是一冷。
安侯爷是忠臣、功臣,效忠大夏朝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结果。岂不是恰好证明当今天子无能,是非不分是个昏君么?
顺亲王是在借圣上的手,使了个一石二鸟之计,铲除安侯爷的同时,告知天下老百姓,天子昏晕无能!
落英的这话却根本不能用在安侯爷身上。
“真是你自个儿想到的,不是从外面听来的?”明玉语气不由带着两分凝重。
因这里不比京都,客栈虽在街尾,旁边不大不小却有个茶场,天儿热,茶场里每日都聚集不少人。香桃她们大多是从那茶场里听到有关京都的事。
落英愣了愣,道:“是奴婢记得姑奶奶从前读书读到的,奴婢好奇问姑奶奶,姑奶奶还解给奴婢听。那时候奴婢才到姑奶奶跟前,咱们淮安,不是经常看到船么?”
明玉缓了口气,肃然道:“一知半解,就不要混说,小心祸从口出!”
落英掩了掩嘴,晓得自己说错了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将天子比作舟,安侯爷是朝臣,这般说岂不是有谋反之意?目前还没安侯爷的消息,一旦安侯爷出场,有百姓这样议论,安侯爷被逼谋反,到时候局面只会越来越乱。
明玉看了看安睡的衍哥,这两日,秦氏也精神不佳,今儿衍哥略好些,明玉好容易劝她去歇下了。
“去问问徐小爷,有没有韩大人,咱们爷的消息。”明玉朝香桃道。
徐之谦应该还留了人在京都,只是,这两天,徐之谦能带来的消息也和香桃她们从外面听来的差不多。
今天是离开京都的第三天,三天内可以发生很多事。
从眼下得来的消息看,圣上要么行动受限制,要么已经……虽可能有两种,但导致两种可能的结果却只有一个,顺亲王仍旧控制着整个京都,控制着整个皇宫。
而留在京都的安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以及韩家、陈明贤、韩氏、明菲诸人。
到了傍晚,徐之谦果然带了个消息来。福建陶大将军闻天子惊马,两位世子受伤复又赶回京都,圣上下旨,命陶大将军将安侯爷缉拿回京!
“……陶家不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么?!”这个消息把略知内情的人着实惊了一把。
落英道:“顺亲王妃的娘家也是陶家。如今是圣上要拿安侯爷,又不是其他人。”
不是楚云飞去缉拿安侯爷,明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此时此刻,没有楚云飞的消息,远比得知了他的消息更叫人心里不安。
三天前最后见楚云飞时,是有下属找他,说上面下达了旨意。她们等了两个时辰,动身前,徐之谦派人去打听,楚云飞骑马进城。
那时候她就在想,楚云飞进城极有可能领旨缉拿安侯爷,让他们自个儿窝里反,若楚云飞不去便抗旨不尊,而楚云飞也根本不会去。
三天过去,才派了缉拿安侯爷的人,楚云飞这个时候,十有八九是被……
想到这里,明玉又暗自摇头。
“姑奶奶,姑奶奶?”香桃推了两把明玉,见明玉回过神,才询问道,“徐小爷只把消息告诉了奴婢,咱们要不要告诉夫人?”
衍哥养了两日,睡了两日,这会子已活蹦乱跳,嚷着饿坏了,徐小爷从外头买了一推好吃的,他吃的正香。
若果真是明玉所想的这般,她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可,明玉又有些犹豫,离开这里,只能往离京都更远的地方去,越远消息越慢,且官方的消息已经完全不可信,要打听到真正的消息难上加难。
想必徐之谦也和她想到一块儿,怕秦氏知道了焦急。虽然秦氏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毕竟年纪大了,天儿本来就热,急上火来更容易生病。
明玉摇摇头道:“明儿一早看看情况再说吧。”
如今京都的局势,瞬息万变,即便听来的都算不得好消息,到底谁更计胜一筹却难说。她不相信,这一切真的都能在顺亲王的掌握之内!
也不相信,楚云飞忙了两个多月,全部白忙活了!
这天晚上,明玉反倒睡了个安稳觉,可惜半梦半醒间却被一阵噪杂的声音吵醒。
落英掌着灯进来,见香桃、牛妈妈、明玉三人都已醒来,不等她们问,便道:“外头来了好些官差,挨家挨户查问。”
牛妈妈脸色一变,明玉亦微微蹙眉,落英随即又道:“姑奶奶放心吧,徐小爷打发人来说,官差主要查问今儿途径此地在此留宿的人,咱们前儿就住进来了。只因有人中暑,才耽搁了动身。徐小爷这会子正用西域那边的官话和官差交涉呢!”
果然,外头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香桃想到徐之谦用西域那边的地方话和掌柜交谈,不觉失笑:“没想到徐小爷还有这样的本领。”
牛妈妈闻之松了口气,等外头彻底安静下来,明玉吩咐牛妈妈才又回临时搭的木板床上继续睡了。
落英也先回她的屋子里去,这么一折腾,明玉却睡不着了。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强迫自个儿闭上眼,什么也不要想,熬到天微微发亮。
香桃服侍明玉穿了衣裳梳了头,去秦氏屋里一块吃了早饭。秦氏见衍哥精神好,胃口也好起来,便吩咐莲蓉去找徐之谦:“昨儿大夫说衍哥已经没事,趁着早上凉快,咱们动身吧。”
莲蓉才要出去,徐之谦却打发了菊影带话进来:“徐小爷叫咱们都避在屋里别出去,外头又来了好些官差!”说着将门关上。
“四更天的时候不是才来了官差了,这会子怎么又来了?”
徐之谦说的并不清楚,菊影只是见徐之谦很紧张的样子,也紧张起来,摇头道:“奴婢不晓得。”
顿了顿道:“本来徐小爷已准备,等咱们吃了早饭就动身的。其他人早就起来预备好了,路上要喝得水、干粮也预备齐全了。”
话音才落,嘈杂无比的声音传来,只觉一群人齐齐涌进这家民房改建的小客栈,来势汹汹,直嚷嚷着每间屋子都要搜寻,没得藏匿罪臣!
徐之谦操着一口西域官话,好说歹说,他们只是小本商户,在西域住了很多年,从西域带了香料回来,才去京都办了其他货物,预备回老家一趟。
那些官差却不依,举止更是粗陋,一脚一脚踹开关闭的房门,有些门都被踢坏了,掌柜又是肉疼又是害怕,店家小儿更是吓得瘫软在地。
倒是那掌柜的老婆,提着一把刀冲出来,直嚷嚷:“还有没有王法了?别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懂,你们要搜查,可有官府的文书?!”
掌柜的老婆昨儿还来看了看衍哥,因此明玉和秦氏都见过。身形比牛妈妈宽了不止一倍,因常年劳作,看起来虽胖却十分结实。不过,她见秦氏、明玉举止不同一般人,见她们时,很是和蔼可亲。
这位和蔼可亲的老板娘,此刻发出河东狮吼般彪悍的嗓子,屋里的人不由愣了愣。
外头搜查的官差,也没想到一个小客栈的老板娘会质疑官差,倒是平静了片刻。
老板娘冷哼一声,继而吼道:“我们这小地方不在京都城内,到底属京都管,说起来也是天子脚下,你们这些人无非是想趁火打劫,昨晚来了一批,闹得我们上下鸡犬不宁,今儿又来。老娘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喷了领头一脸口水,领头搜查的官差,脸已经绿了,从怀里拿出令牌一亮。
可惜老板娘不识字,且拿出来的也不是她见过的公文,嗤声道:“不就是一块破牌子么?老娘自个儿也会做!还会做灵牌呢!”
那领头懒得与她纠缠,见其他官差停下来,冷声下令道:“继续搜!若藏匿罪臣,以及罪臣家属,立即就地处罚!”
老板娘见房门被官差接二连三损坏,却是气得头冒青烟,提着一把杀猪刀,一面朝那些官差扑过去,一面发狠地道:“别小看老娘,老娘开客栈之前,可是个杀猪的!你们这些没王法的东西,真以为老娘不敢动手?不过当做是猪宰了就完了!宰了你们不过第一条命,横竖你们也不让我活了!”
豁了命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却是把那些官差也吓唬住了。老板娘挥起一把杀猪刀,一刀砍下去,“啪啦”一声,房门倒地还劈成了两半!
香桃立在窗前,顺着窗缝儿望出去,也吓得呆了呆。那力气,绝不输给一个大男人,而院子里包括徐之谦在内,都有些发怔——此老板娘实在太彪悍了!
香桃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留宿在这里,走出去后遇上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