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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
没查清楚之前,嚷嚷的所有人都晓得,也不见得是好事。
莲蓉蹙着眉头道:“刚才隐隐约约听见落翘说什么点心……”
“想必是哪个馋嘴的偷吃了,甜点本来就存不了几日,不吃只怕今儿也要变味了。”
那边,落翘已将几个包袱细细检查了一番,并不见丢了什么东西,眉头却愈发蹙得紧了。
“二夫人、二奶奶替咱们预备的干粮本来就不少,别说咱们这条船上,其他船上也不见得会叫人吃不饱,怎么独独就不见了点心?难道这船上还出了妖怪?这妖怪不吃人,反倒爱吃点心?”
见她说着说着又恼起来,却把菊香吓得脸色一白,喃喃道:“小时候常听大人说水里有水怪,莫不是这条河里的水怪被咱们遇上了?”
落翘白了她一眼:“那是你们家大人怕你们去水边玩耍,失足掉进水里要了你们的小命,逗你们玩儿呢!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
明玉蹙眉沉声道:“这也说不准,咱们人也有吃素的时候,鬼神难道不吃素?祭天求雨,摆上牲畜,也会摆上果品呢。”
她说得正儿八经,连落翘的脸色也变了变,菊香一张脸更是白,明玉瞧着不觉失笑,道:“逗你们玩呢,鬼神多是人为罢了!”
落翘一跺脚:“姑奶奶还有心思说笑,这东西丢的不明不白,虽点心不值什么,可等丢了贵重的就后悔莫及了!”
明玉微微一笑道:“说不得这水怪又盯上别的东西还不一定!特别是年轻的小姑娘。”
菊影、菊香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这条船上年纪小的就她们两个。明玉朝落翘道:“你去问问咱们这一行人有没有会画符的,若是有去求了来,咱们避避邪。”
江家的人绝无可能闯进这条船的船舱,而跟着她们的这些人也都是信得过的,至于撑船的,几盘子点心值什么?还不如随手偷些碎银子,也比点心值钱,更没得打草惊蛇的做法。
明玉让菊影、菊香下去躺着,到了午时,几条船上的人都晓得这一行船有些古怪。顿时谣言四起,只怕吓着衍哥,明玉单独与秦氏略说了说。
只是船上都没有懂画符的人,便是今儿天气晴好,到了下午河面没什么雾,也在日落前在能停泊的码头停泊了,要找大夫给菊影、菊香瞧一瞧,确切地说是想找个道士或者和尚。
这世上最叫人恐惧的就是谣言,有人说是水怪,也有人说只怕是被想不开或那些失足掉进河里的孤魂野鬼缠上了。这些作祟的妖怪素来畏惧男人的阳刚之气,因此船上的女眷皆在日落前下了船,男人也下了船,只在离船不远的岸上守着,正儿八经地请个了招摇撞骗的道士来驱鬼。
等到天黑,所谓的鬼怪终于现出原形。
那会子明玉、秦氏等人正在吃饭,这码头没有驿站,倒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庙宇,夜里就在小庙宇的厢房歇下了。外头吵吵闹闹是男人的声音:“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混迹在我们的船上?”
果然是人为!
落英和莲蓉对望一眼,正想着出去看看,落翘已一脸愤愤进屋里来,道:“只怕咱们谁也没想到,会是她!”
明玉心里也猜着几分,等江家的两个婆子拽着珊姑娘进来时,明玉真的一点儿也不惊讶。
江家的婆子问:“可是贵府的丫头?”
珊姑娘穿着打扮极是素净,但身上的料子毕竟不错,怎么看也比落英她们这些大丫头身上的料子好。
明玉看了秦氏一眼,见秦氏神情淡淡,只微微蹙眉,便朝江家的人:“我们不认得,不晓得是什么人?还是送去官府吧。”
“可这姑娘说认得夫人和少夫人。”
明玉仔仔细细看了珊姑娘一眼,摇头:“真不认得。”
珊姑娘早就抬起头来,眼里掩饰不住的惊愕,当明玉再一次否认不认得她,她才露出几分惊慌,乌黑的眸子瞬间就蒙上一层水雾,楚楚可怜地望着秦氏,说哭就哭起来,哽咽道:“夫人、少夫人也晓得楚家容不得我,我原已抱着必死的心从府里出来……”
呃,那死了不就得了,还偷点心做什么?明玉淡淡看着她。
江家的两个婆子听她说到楚家什么,便知趣地退出去。珊姑娘说几句又嘤嘤哭起来,秦氏、明玉都不说话,只落翘狠狠瞪着她。
珊姑娘接着道:“没想到,到了码头,码头上已经有了人,我若那会子……只怕也要被人救起来,何况都是男人,我只得先躲一躲,哪晓得……”
那晓得好巧不巧就躲到了明玉她们装载货物的船上,那船上晚上有人守夜,但却没放什么干粮,因此她才趁着天黑,守夜的人都睡去才去了明玉的船上找吃的。一心求死的人,还找吃的做什么?她们紧赶慢赶,四五天抵达京都,珊姑娘也饿得半死不活了。再者说,找吃的时没人发现她,她若那会子跳水了,同样也不会发现她不是?等早起被人们发现,已如了她寻死的愿望。
不过珊姑娘倒是坦然:“虽一心求死,可想着自个儿真的就这么没了,也有些害怕。”
说着膝行至秦氏跟前,哭道:“我不求别的,只求夫人、四奶奶收留了我,只给我一口饭吃哪怕做个烧火的丫头也使得!我前儿晚上就从直估楚家出来了,这会子他们大概也认定我死了,便是没死,也不会有人找我……”
秦氏眼底流露出两分怜悯,珊姑娘忙又道:“我投奔了表姐,原也不过想着有口饭吃罢了,大夫人可怜我,才井然将我当做正经的亲戚看待,可大夫人她……她根本不是诚心待我。求夫人赐名,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楚大夫人虽没诚心待她,可楚大夫人已这般,她在楚家也养尊处优那一年。
明玉缓缓顺了顺气,她晓得求自己没用,转而求秦氏。秦氏果真愿意收留她,在直估时就应了!
她装可怜,扮柔弱。秦氏和楚云飞的遭遇不可怜?他们可曾朝外人说过一句楚大夫人或者楚家其他人苛待他们?或者在珊姑娘看来,秦氏和明玉都不是楚家的外人。但却忘了,她自个儿是个外人!
秦氏缓缓道:“一个姑娘家的,大半夜跑去码头,纵然是与家人之间生了嫌忌,也没得这般。既然叫我们遇上,好歹给些盘缠,姑娘家去吧。这样无缘无故失踪,倘或家里人找起来,我们岂不是要背了私藏的罪过?”
珊姑娘愣了愣,她似乎才发现,秦氏看她的眼神虽怜悯,却也同样一副完全不认得她的模样。
“我乏了,衍哥也要睡了,明儿一早还要启程。姑娘今儿晚上就安心歇下,我们与江家的下人说说,看看他们能不能送你回去。那些人都是直估江大人的下属,官差老爷必不会为难姑娘,一天一夜也就将姑娘送到直估了。”
说罢露出乏意,珊姑娘跪地不起,莲蓉上前一步劝道:“姑娘请自重,便是真要买了身做奴婢,也要经过正经的牙婆子。姑娘这身穿戴,看起来也不像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女孩儿,想必家里也还过得去。”
珊姑娘张嘴说不出话来,明玉不晓得该说珊姑娘是聪明过头还是自甘下贱,做丫头?她是如何想到的?她就真的无路可走了么?
莲蓉上前拉了一把,珊姑娘就像被钉住了似的,竟然拉不起来。落翘一气之下,去外头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进来,结果珊姑娘倒自个儿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朝门外走。到了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朝门框撞去……
她倒是没事儿,撞得梅枝当即捂着肚子痛得瘫软在地,落翘忙叫两个婆子将她止住,落英则忙过去询问梅枝:“怎么样了?”
梅枝疼得紧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
明玉两步跨出来,冷冷盯着珊姑娘道:“混迹在我们船上做贼,我们不追究就罢了,如今又蓄意伤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到底有何居心?!”
珊姑娘没撞出伤来,可那一撞也拼劲了力道,脑袋有些犯晕,等回过神来,那眼泪流的更厉害,声音更是凄然:“我已经没地方可去,求夫人、四奶奶收留了我吧!”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般死缠烂打竟没个头!明玉蹲下来,盯着她哭红的眸子,轻声道:“我给你两条路,你自个儿该去哪儿去哪儿,但只一点,别找我们。若你真要来我们跟前做奴婢,我这里有我的规矩,我们家最是容不得手长偷主子东西的下人,一旦下人犯了这样的错,自会叫了牙婆子来卖了。只是牙婆子靠这个吃饭,一旦有过初犯的丫头,也不会卖去大户人家砸了自个儿的饭碗,会卖去什么地方我就不晓得了。”
当然,除了这两条路之外,她们都不认得这珊姑娘,来路不明的人谁敢带在身边,还不是交给官府处理?
珊姑娘倒也镇定,明玉晓得她不怕闹去官府,她是楚家的亲戚,只要官府一问便知。可哪有亲戚做奴婢服侍人的?嘴里说的好听,愿意做牛做马,可真去了她会是丫头?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不晓得如何议论呢!
珊姑娘躲在船上,指望的可不是这个,等到了京都,若将她送走,她必然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旦秦氏心软,她就能顺理成章留下来,便是做不了楚云飞的老婆,也要正儿八经地给她寻一门亲事,到了那时候,秦氏还要给她预备一份嫁妆。
明玉不晓得吴氏的娘家是不是落败到了连一副像样的嫁妆也拿不出来,也不晓得这珊姑娘本家还有些什么亲戚。她只晓得,若珊姑娘是个安分的,就是看在彼此都是女人的份上,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帮一把,可珊姑娘不是。
明玉看了一眼被落英、菊影扶着站起来的梅枝,冷冷朝珊姑娘道:“除了这两条路,我们也可以直接把你送去官府。蓄意伤人,混迹在船上偷东西,好好的姑娘名声可就全毁了。”
珊姑娘是楚家大房的亲戚,她们离开直估已好几年,从前在直估时没见过,如今不认得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