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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下山,西边的晚霞从酱紫色变成灰蓝色,有清冷的风顺着敞开的门刮进来。光线不甚明亮,瞧不清陈明贤此刻的神情,但韩氏知道,一定是淡淡的,即便如此仍旧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这春风有些冷,与他说起几位小姑时比起来,少了很多温暖之意。
跟着出来的四个丫头,冬青一语不发轻手轻脚出去了,其他三个大气不敢出,敛眉垂目恭恭敬敬立在韩氏身后。
韩氏走上前施了一礼,脸上挂着娴淑的笑,柔声问道:“六爷什么时辰回来的?”
陈明贤捧着茶,目光落到别处,淡然道:“回来一会子了。”
“今儿娘家打发人来,妾身回了娘家一趟。”
“我晓得了。”
顿了顿问道:“岳母、泰山大人可好?”
韩氏点说好。
陈明贤搁了茶碗站起身来,就朝外头走。韩氏嫁来陈家后标准的一日是这样,早起先服侍陈明贤吃饭送走陈明贤,就去婆婆跟前立规矩,等婆婆吃了早饭,她才吃。然后回房,到了午时初刻又去婆婆跟前立规矩,晚上陈明贤会陪四太太吃饭,她一般在跟前服侍,这些日子婆婆发话叫她坐下来一起吃。
陈明贤初入翰林,除了新婚三日在家,韩氏嫁来这几个月,也就前几日沐休了一回,事儿就在出在他沐休的那天。
一路行来只闻轻浅的脚步声,等到了四太太正屋,已是掌灯时分。顾妈妈亲自打起帘子,韩氏同陈明贤一道上前见礼,陈明贤坐着陪四太太说话,韩氏自去一旁同顾妈妈等人一道收拾桌子、摆放碗筷。四老爷很少回正屋吃饭,多数时候再外头吃了才回来,少数时候是去后花园吃,然后歇在那头。
四太太没有发话,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另外预备一副搁在一旁,四太太发话才摆上。
今儿也不例外,但不寻常的气氛连顾妈妈也察觉到了。往常,六爷的目光会时不时地注视六奶奶,但从前几日开始,这两人在他们跟前连眼神交际都没有。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顾妈妈满腹疑惑,去韩氏。六爷屋里打听,又打听不出什么。就连陈明贤的乳娘赵嬷嬷也不晓得,陈明贤屋里之前也就两三个年纪小做事勤快的小丫头片子,两个粗使婆子,自韩氏带了四个大丫头来,四太太又添了两个小丫头过去。只是屋里的事,韩氏过门十来天后,赵嬷嬷连同钥匙一并交给她了。
就在顾妈妈思索间,饭菜已摆上桌,四太太起身过来坐下,陈明贤也跟着过来坐下,见桌上只两幅碗筷,随即吩咐顾妈妈摆上,笑着朝韩氏道:“你也坐下来吃吧。”
韩氏眼风扫了一眼陈明贤,果然见他微微蹙眉,等顾妈妈拿了碗筷,丫头搬了椅子,四太太又叫了一回她才缓缓坐下来。
用了饭,坐着吃了一盏茶,四太太面露倦意,小两口察言观色起身告退。陈明贤走在前头,韩氏跟在后面,出了屋子,陈明贤就健步如飞,韩氏压根跟不上,很快陈明贤的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
韩氏心里明白,他还怒气未消。
不免轻轻叹了一声,与此同时,四太太也叹了一声,揉着太阳穴,问顾妈妈:“他们两口子生了口角?”
顾妈妈摇头:“并没有,奴婢细细打听了,看着好端端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妈妈点头:“奴婢也这般觉得。”
四太太叹了一声:“本来打算入冬前河面未结冰就回老家去,他们两口子这么个情形……”
四太太还真有些不放心,顾妈妈自是晓得四太太的打算,四老爷虽眼下没怎么着,到底还埋怨四太太对陈明贤的婚事擅自做主。为了谋缺盯上儿媳妇的嫁妆被四太太驳回,倘或四老爷哪日心血来潮真抛跑去韩家,要韩大人出面给他个差事,就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结亲结两家之好,自是要互相帮衬,可四老爷果真能老老实实做官,不惹事,早就给银子叫他去打点。
“夫妻不和百事哀……”四太太叹了一声,这个道理她深有体会,又喃喃低语,“不晓得给小六找的这个媳妇到底好不好?”
在顾妈妈看来,六奶奶出身高,但绝无什么脾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对长辈恭顺,对下人和顺,说话行事稳重得体,即便叫顾妈妈挑,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至于打理家务,十五小姐出阁时,她帮四太太打理,不仅条理分明,且面面俱到。又不拿大,凡事不是与四太太商议,就要问问她们原本的规矩,对顾妈妈、赵嬷嬷等人亦以礼相待。老实说,顾妈妈之前还担心娶个高门少奶奶,会过于清高,不曾想这些担忧都没有发生。虽是新过门的一时看不出本质,但顾妈妈却不由得坚信,韩氏这些日子的表现绝非佯装。
顾妈妈见四太太眉宇紧缩,劝道:“太太别担心这些,奴婢始终觉得六奶奶为人不错。他们新婚夫妻,难免不会有个磕磕碰碰,等过些日子,指不定自个儿就好了。”
半晌,四太太道:“小六那孩子,从小就是个只晓得做事不晓得说话的人。”
顾妈妈笑道:“咱们老太太不就喜欢这一点儿,说咱们六爷从小的就稳重,与其嘴上说的好听,不如真正做出来。倘或不是这样,咱们六爷也不能够年纪轻轻就考了进士。太太别瞎操心这些,等着六爷给您挣凤冠霞帔吧!”
然而,事态发展并未如顾妈妈预期的那般,反而愈演愈烈,从寒风刮起,到天地萧条。
这日晚上,四太太正要歇下,赵嬷嬷一脸急色跑进来:“六爷去书房安歇了!”
四太太一惊,忙问:“怎么回事儿?”
赵嬷嬷亦是满腹疑惑:“奴婢也不晓得缘故,六爷回去就吩咐奴婢把被褥拿去书房了,幸而书房也生了火,倒不冷……”
话没说完就被四太太打断:“可是他们两口子拌嘴了?”
赵嬷嬷摇头:“上回奴婢不在府里,替六奶奶送东西去十姑奶奶哪儿,这些日子奴婢一直在跟前,根本没听见有什么口角。”
何况,他们两口子到了屋里,说话不过三两个字,仿佛一道鸿沟横在两人之间,多说几个字彼此就听不见似的。
与才成亲前头两三个月比起来,两人已貌合神离。
四太太再也安奈不足,随即叫赵嬷嬷把陈明贤叫来,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陈明贤憋得脸色涨红,半晌吐出两个字:“无事。”
四太太眉头愈发蹙得紧了,陈明贤不愿说,只怕她再如何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韩氏表现很好,四太太很喜欢。自己的儿子自个儿也了解,不是无故生事者。四太太心平气和地说了一通夫妻和睦的道理,陈明贤也认认真真听着。
都说时间能消磨一切情绪,可陈明贤心里的怒意却愈发见长,韩氏尽到了妻子的所有职责只是还没生子,也严守规矩,遵守礼教,将他的生活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条。然而,她那般作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明贤越想越觉得气愤,而四太太找陈明贤说话,韩氏也第一时间就晓得了。事发恰好一个月,这一个月对韩氏来说也很漫长,可已闹得婆婆都晓得了,只怕还要闹回娘家。她也试着找陈明贤说清楚,可陈明贤根本并不配合,摆出那样的脸子,再好的脾气也没法子心平气和。
夏雨十分忧心,这才新婚呢,年姑娘到底也与苏大爷恩爱了大半年,到了姑奶奶这里,别说恩爱了,相敬如宾也不过新婚头两个月,眼下同处一屋看起来还像夫妻,若到了外头,是不是彼此不认识的陌生人?
想着就心寒,看了韩氏一眼,不晓得说什么,嘴里只溢出一声叹息。
院子里设了个小书房,那头传来吱呀关门声,韩氏起身去歇了。
睡得不怎么安稳,醒来的时候也比平常早,上夜的夏雨听见动静,掌灯从外间进来。
“书房的灯亮了没有?”
夏雨放下灯去看了一眼,书房还一片漆黑,又劝韩氏:“时辰尚早,姑奶奶再眯会子吧,姑爷也还没起来。”
韩氏摇头,虽觉得很累,可根本睡不着:“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夏雨服侍她穿了衣裳,又去叫了小丫头送热水来洗漱,刚好服侍韩氏梳了头,陈明贤披着外衣推门进来,屋子里服侍的齐齐矮了一截见礼。韩氏也忙站起身来,陈明贤径直朝她走来,嘴边写了似似笑非笑的嘲讽,淡淡道:“怎么昨儿夜里没丫头去书房服侍?”
韩氏懵了,夏雨几个呆了呆,齐齐朝陈明贤投来愤愤的目光,若这目光是利剑,估计陈明贤当场就阵亡了。虽不是利剑,却胜似利剑,特别是韩氏的目光。
不过瞬间,韩氏就恢复正常,笑容得体,半点儿也不恼的样子,道:“我身边这几个,夫君喜欢那个?今儿晚上就开脸吧。”
然而,原本晶莹明亮的眸子,却黯然,好似明灯徒然熄灭。心底漫过苦涩,庆幸自个儿未深陷,所以不过失望和一丝疼痛罢了。
她如何不明白,这世上如父亲那般的男人,岂是那么容易寻得?
只因他给人干净儒雅的感觉,只因他屋里不曾有什么年纪大的丫头,就怀了那么一丝希望。她嫁给他,只因他达到了父亲的要求,而她的年纪也大了,迫不得已罢了。能这样痛快明了,也是好事,她垂下头暗暗地深吸一口气,笑容却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变得苦涩起来。
陈明贤冷冷盯着她,如寒风肆虐,而声音语气也冰冷到了极致:“你即这般爱擅作主张,又贤惠,你安排了吧!”
韩氏不由抬起头来,陈明贤看了她一眼,就大步流星朝净房去。
“姑奶奶,您瞧瞧,可不叫冬青说准了!”秋瑾愤愤地低声道,眸子几乎能喷出火来。
夏雨和春香也狠狠地磨牙,韩氏的心情却复杂起来,陈明贤到底什么意思?他刚才虽浑身寒气,可也能察觉到身体里如熊熊烈火的怒意,还有最后那一眼的失望。
他对她失望?
赵嬷嬷从外面进来,就察觉到屋里凝重的气氛,只见夏雨满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