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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火吗?你灵魂出窍,化为火焰,顿时便在天地间熊熊燃烧。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你的神经习惯性地警觉了。然而,你出窍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回来。你停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时,门被轻轻推响了,你的神经更警觉了一些,然而,刚刚归窍的灵魂却不愿做任何反应。你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神经早已紧张得就要断裂,灵魂却只是淡淡地接受了信息。
一个声音在头顶轰响:怎么不撕了?
你的灵魂晃了晃,一下子活过来,又在它的槽中转动起来,你听到自己的嘴在回答:累了。
累了?你听到后面的声音很奇怪地问。你为自己的回答惊出了一身冷汗。完了,呆傻的形象被破坏了,对方肯定要起疑了。你要想办法补救。你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怎么累了?后面的声音很和蔼地问。
你没有反应,坐在那儿呆呆地。
一只手在你肩上拍了拍。你慢慢地转过身,痴呆呆地看着对方。
对方盯着你的瞳孔。你的瞳孔木呆呆的,经得住长时间的透视。眼睛是灵魂的窗户。窗户中的灵魂此时看来是绝对憨傻可靠的。
你刚才不是说累了?对方问。
你茫然地看着对方,什么也不明白。
对方收回目光,疑惑了一下,听到他自言自语:莫非我的耳朵有问题了?
你的耳朵没问题!你听得不错!我不傻!我有大脑!我在装傻,我一直在装傻!现在我装够了!你猛然站起来嚷道。
对方惊呆了。舌头伸出来了。
往下的故事可谓惊心动魄又简单至极了。你被关回自己的房间。你被铁链锁在铁床上了。你太失常了。你需要绝对的安定疗养。
然而,你没有站起来,你没有嚷。你只是傻兮兮地看着对方,像等待驯兽人命令的狗熊。
对方拍了拍自己的后脖颈,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定认为自己刚才耳鸣了。他拍了拍你的头,指指堆在桌上的卷宗,双手做了个用力撕的示意。
你便似乎突然明白了,立即木呆呆地转过身来,机械地撕起来。
对方放心地走了。
你听见脚步声到了门外。你听见房门又关上了。你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然而,你不敢停住机械的撕扯动作。这次,你不会再犯错误了。有了这样的教训,你更珍视自己花了如此大的代价塑造出来的呆傻形象了。
绝不能再露破绽。绝不能将长久经营的成果毁于一旦。
这呆傻可靠的形象早晚有大用。你忍辱而负重。眼下大可不必着急。有机会再说。
这样一想,你就安心了。你就更彻底周到地进入着角色。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全部表情,全部眼神都傻到家了。
最后,你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你不用再警戒,不用再自我提醒,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处在傻呆呆的境界中。你和你要扮演的角色几乎融合为一了。有时候,你甚至担心:长此以往,你会不会真的变傻了?继而,你又在内心深处笑了:不会的。你的理智藏得很深,它很清醒。总有一天,又会使世界大吃一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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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梦魇·《石头城》(6)
随着你越来越傻,你的自由权越来越大。你甚至可以独自担着污水桶到院子外面去了。大铁门上的小铁门对你是开放的。警卫对你是不置一丝怀疑的。你晃着前后两个空桶回来时,傻兮兮,优哉哉,还真有一种优越感呢。
你比这些警卫、白大褂智商高,这是一种优越。你比那些关在一个个房间里的疗养者自由,这是一种优越。
后一种优越,常常又引起一丝歉疚。但你立刻又安慰了自己:我获取这种优越不是为了自己。我将在机会到来时,为全体疗养者的自由做出惊人之举。
你和“傻”字越来越融合。那躲在深处的理智越来越隐蔽。你在做一个当傻子的梦。然而,你没有完全睡死。你有隐隐约约的理智。你知道你在做梦。你随时可以醒来。
只是这个梦越做越深。你怕自己完全进入梦中。理智的观照不时在深深的梦境中发出清醒的微亮。
你知道自己此刻是世界上最最成功的演员了。你的傻相已是天衣无缝了,已是万无一失了,已是登峰造极了。你可以像吃饭、撒尿一样随意地表演着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所有的卷宗都已撕碎,都变成污水桶中的内容倒掉了。你因为越来越傻而受到了越来越大的信任。你成了特殊的安定疗养者。你很快就会获得在石头城四处行走的特殊身份了。
这一天,你被叫到一个房间里。里面坐着几个白大褂,他们正很随便地说笑。见到你,他们照例毫不介意。
他们说:最近,准备让你到外面帮着买东西,到石头城中各处走动。
你自然是直愣愣的眼神。你不会懂得这些话。
他们相互笑了笑,说:他听不懂这些,明天领他去就是了。
他们又对你说:石头城正流行传染病,为了防止你被传染,要给你打一针防疫针。
你自然又是傻傻的,不懂。
他们又相互笑了笑,说:他不懂这些话,给他打就是了。
于是,一个白大褂拿来一支针管,挽起你的袖子。你还是茫茫然然地看着他们,听任他们把针头扎入你的手臂。
针打完了。
他们拍拍你的肩膀。示意你坐下。
你便坐下了。
他们观察着你,你感到他们的目光有些异样。同时,你感到了注射入体内的液体开始扩散。你越来越恍惚。
那恍惚与你那当傻瓜的梦境逐渐结合,你那躲在灵魂深处的理智开始受到有力的包围,吞噬。
你脸上还装着傻。头脑却在挣扎着、提醒着自己不要睡死。
在一片迷腾腾的云雾中,你扭扭曲曲地看到了几张得意的面孔。
你听到他们说:你装傻装得很成功。你的理智缩得很小,藏得很深。这次,我们帮你一把,你就可以真正成为傻瓜了。
你想站起来,你想喊:不——!然而,你踉跄了一下,就又跌倒在椅子上了。
那个拿着空针管的白大褂,凝视着手中的武器,很得意地说:你自己不装傻,不使你的大脑百分之九十九地变傻,我们的试剂也起不了作用。是你为我们奠定了创造奇迹的基础。
你已经没有力量反抗了。你那临近熄灭的理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很聪明;但我们比你更聪明。你装傻,我们比你还会装傻。从今以后,你就真傻了。
隐隐听见他们的狞笑。隐隐看到他们脱去白大褂,露出荷枪实弹的真实面貌。然而,你已一片恍惚了。你在傻梦中睡死了。理智完全丧失了。
你成了货真价实的傻瓜。
下 篇
你经常在石头城中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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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兮兮的身躯扛着傻兮兮的脑瓜在横横竖竖的街道上走着。你可能挑着菜筐,也可能挑着污水桶,可能推着货车,也可能扛着一根大木头跟着白大褂走。你是一架驯服的机器。你有接受命令的一整套信号。是他们输入到你傻透了的脑瓜里的。拍你屁股,是往前走。拍你右胳膊是往左拐。拍你左胳膊是往右拐。拉你后襟是停下。拍你脑门,是让你蹲下。拍你右肩或左肩,是让你把东西扛到右肩或左肩。再拍你脑门,是让你站起来。让你快走,是连拍两下屁股。让你跑起来,是连续地拍屁股。他们懒得用手拍,就拿棍子敲。所有的信号都是一样的。让你的脸往左扭,就用棍子敲你的右脸;反之,就敲左脸。慢慢,拿棍子敲也不很方便,棍子也有不够长的时候,也有生硬不得手的时候。于是,就改用鞭子了,鞭梢长长的,凌空一抽,再方便不过了。屁股上挨鞭子,你就加快速度。连连挨抽,就要狂奔快跑。鞭子抽到右胳膊上,你自然是左转弯;抽到左胳膊上,自然是右转弯跑。如果哪个白大褂没有熟练掌握抽鞭子的技术,你就会执行错误的指令。于是,他们就会不断地纠正自己的指令。于是,你也需不断改换行动方向和动作方向。你就会像一匹出了故障的机械马,发疯似的一会儿跑,一会儿停,一会儿朝右,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无缘无故地蹲下,一会儿无缘无故地站起来。你在石头城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最后可能直直地撞到哪堵墙上,喘着,额头顶着墙壁原地踏着步。
十年梦魇·《石头城》(7)
你身后就会响起一阵捧腹大笑。那笑声可能会很长久,笑到那些拿鞭子的人肚子疼,腰直不起来为止。而你还在机械地执行着指令,顶着墙壁原地跑着。一鞭子抽过来,打在脊背上,于是,你立刻照这最新指令猛地后转身,又跑起来。这时,你可能会迎头把什么人撞倒,立刻会引起又一阵捧腹大笑。再过来一鞭,发出新的指令,你便可能猛然原地站住,这时,笑声才由高到低,由低又到高,起起伏伏,好久才勉强收住。
这时,执鞭的白大褂就会走过来,把鞭绳绕到你的脖子上,牵着你走。这是最简化的指令方式,你驯驯服服地跟着走就对了。再扛上什么东西,还是这样跟着走。
最后,又回到某个院子里,往往会引起一群白大褂的哄笑。你在街上的故事,足以使他们开心了。这时,他们常常脱去白大褂,露出荷枪实弹的真面目。
你便傻兮兮地立在那儿,茫茫然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接着就会在手臂上套上红袖章,互相欣赏一番、评价一番,又哈哈一笑,做一些很奇怪的动作,便让你回房间去睡。你除了吃、睡,到城里担东西,似乎没有什么别的课目。
一天,石头城内发生了重要的事情。一幢楼房远远地围满了人,都很激动地议论着什么。据说,这幢楼里发现了一颗特大的定时炸弹。
这就很危险了。这是石头城中惟一的一幢楼房,高高地矗立在一片平房之中。鹤立鸡群的成语可能就是由此而来的。若是这幢楼被炸毁,石头城就面目全非了。然而,炸弹的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