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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太虚弱了。那天一早阿溜出事,她整日照顾、奔波,竟是忘了进食;而他也疏忽了,以爲诸葛家送来饭菜,她已经吃下;後来她又和歹徒拚搏,耗尽体力,自然眼前发黑,不支晕倒了。
原不想打扰诸葛,结果还吵醒了王爷和阿溜。他泪流满面,心痛如绞,跪求诸葛务要救活小田,否则他就要娶她的牌位了。
结果……竟然只是饿昏了。
事後,阿溜看到他就扯了嘴角笑,笑到他已经练就了连睫毛都不眨的最高境界冷脸。
此刻,人潮散去,他仍是绷着脸,走到「说书爷爷」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嘿?」说书爷爷见了他就傻笑。
「回家去。」
他走在她後面,只要她转错弯,他就重重哼一声,她只好照他的意思,一路被「押送」回到了住处。
「你去说什麽书!」一进门他就吼。
「啊,我正在想,我如果不当你的丫鬟,我还可以做什麽活儿。如果将说书扩大格局,其实是可以编故事来演一出戏的,可惜我不会写曲本,不如就来演一小段,先扮个老头儿试试看。」
「讲完了没?」
「唔。」
「你哪儿都不去,就给我乖乖待在屋子里,去洗脸。」
「你该回衙门了。」
「我是头儿,我什麽时候回去我高兴!」
阿溜这时才牵着毛球和七郎姗姗回来,後面则跟着宋剑扬和吴侍卫。
冀王爷已收七郎爲义子,他的意思自是希望三个孩子回去王府,但孩子一下子离不开姊姊,因此他也不催,只是派了侍卫保护他们。
小屋内多了两个人,更形拥挤,而且变成了荆大鹏得跟阿溜同睡一张大床,另一张床则让给侍卫睡,搞得他夜夜失眠,因爲半夜会有小鬼乱滚,踢他,抱他,抢他的被,拿他的大腿当枕头睡。
现在小鬼就坐在他旁边,仍是扯了嘴角笑他。
「你在这里是多余的,回冀王府去。」他出口就赶人。
「我还要给诸葛大夫医治。」
「诸葛说你的毒全解了,他没空理你。」
「当初是你硬要我来的,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样?」
「我会跟你收房租、收饭钱。」
「哪有哥哥跟弟弟收钱的道理,你一点都不友爱兄弟。」
「谁是你哥哥了,你不是姓朱吗?」
「我姓荆!我是荆阿溜,不是那个朱什麽三的。」
「朱佑杉。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念,要不要我教你怎麽写啊?」
「不必了!我本来想喝你的血,好让我爲了报答你的恩情,让你一辈子摆脱不了我的纠缠,怎知就是没机会。」
「谢了。如果是小田纠缠我,我会很高兴。你?哼,免了吧。」
「就因爲你占走了我家小田,我才要纠缠你!」
宋剑扬和吴侍卫坐在床上,看着毛球和七郎解九连环。跟他们生活了这麽多天,一家子总是吵吵闹闹,有说有笑,宋剑扬似乎了解爲何小王爷还不想回去的原因了。
「阿溜,回家去吧。」荆小田从里间出来,她已扯下胡子,擦净一头面粉,洗好了脸,回复一张清秀的容顔。
阿溜也不说「这里才是我家」这类话了。事实既定,他能说的就是:「你也来。」
「王爷是找我去,但我不会进王府。」荆小田在桌前坐下来。「你们父子再相聚,你得开始过新生活;不,应该说是延续你五岁以後的生活。你可能需要重新适应,但绝不是回头找我,再依赖着姊姊来照顾你、帮你解决问题。」
阿溜抿着唇,低头看桌子。
「阿溜,你爹很想你们。」荆小田又道:「他这几年一直在找你们,他从来没放弃希望。瞧,八哥哥才写信说了线索,他就亲自赶来了。」
「你也该回去扫母亲的墓,祭拜祖先。」荆大鹏也道。
「听说你还在王府的时候,爹娘很疼你,教你读书识字,陪你一起玩耍,可惜你都忘了。」荆小田轻轻摸他的头发,柔声劝道:「回去看看,或许能想起些什麽。」
他们两个劝他的道理,阿溜都知道;而王爷给他时间,耐心等候,这番用心他也明白。只是,他一定得先弄清楚小田的去向,他才能放心走。
「你如果不去,你要做什麽?嫁给这只大鸟?」
「我不嫁他。」
「嗯?」荆大鹏出了声,很不以爲然。
「你不嫁他?他哭着求大夫救你耶,赏个脸给他吧。」
「嗯哼?」荆大鹏脸皮很热,瞪向了阿溜。
荆小田下定决心,事情得摊开来说清楚,否则再跟他陷下去,只怕会苦了芙蓉。
「荆捕爷你待我好,我是明白的,可是……我不能跟你成亲。」
「爲什麽?」
「你不知道芙蓉喜欢你吗?」
「啥?」
不只荆大鹏诧异,连阿溜也瞪大眼睛,甚至毛球和七郎也看了过来,宋剑扬眼神变黯,吴侍卫则是笑着轻叹一声。
「她每天都会送点心给你。」荆小田指了桌上一盘果物。「有时候寇大人不希望她出来,她就会遣阿忠或阿义送来,没有一日间断。」
「哈!哈!哈!」荆大鹏重重地大笑三声,受不了地拍了一下桌子,学说书爷爷大摇其头。「荆小田啊,哈!哈!哈!」再给她夸张的大笑三声。
「你不要笑得这麽恐怖啦。」
「过来,咱里头说话。」他拉起她的手。
「说什麽呀!不能这里说吗?」
荆大鹏掀了帘子,两人来到里间,他将她按到大床上,然後坐到她身边。
「我问你,小姐有说过她喜欢我吗?」
「有啊。她跟我说,她很喜欢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好像不知道……啊!」荆小田一惊,芙蓉确实从没说过那人的名字。
「那个人是谁?」
「这……」
「她拿吃的来,是给剑扬,不是给我,我只是沾光分吃了一点。」
「剑扬?怎会是他?我从来没有看过他们说话啊!」
「你都不知道小姐喜欢剑扬?连毛球七郎都看得出来,就你这双大眼睛骨溜溜的都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
荆小田张口结舌,她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芙蓉她以前就很崇拜你……」
「南坪哪个姑娘不崇拜我?」
「你好自大!」
「奇怪欸,你们姑娘家不是喜欢讲体己话,她没跟你说清楚?」
「有啊。她说,他是个武人,所以寇大人不会喜欢;她也说,他们没机会见面,因此她去瞧瞧他屋子也好。她每次来,你几乎都不在,所以她就是来瞧这间屋子啊。」
「她是来看你。後来在你养伤後期,她每天中午就走,就是去剑扬他家的屋子,陪他爹娘说话,教他大哥的孩子读书。」
「啊,她、她她都没说……」荆小田结巴了。
「你如果喜欢我,会到处嚷嚷说你喜欢荆大鹏吗?或是跟人家说,我去荆大鹏他家晃晃了?还是来拜托我,说荆大鹏求求你娶了我吧。」
「胡扯。」她笑出来。「我都不会这样做了,更何况她是小姐。」
「你话都不问清楚,就自个儿乱编故事,还想来个壮烈成仁,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我真的看不出来。」
「因爲你眼里只有我。」他凝视她那双流泉似的清澈黑眸。「所以你只看到和我有关的人,不会看到别人,一心一意就爲我着想,却是想歪了。」
「我也是关心芙蓉啊,大人明年就要嫁掉她,这才想拉拢……」
「小姐也想拉拢我们。她看你心情不好,叫我要好好关心你。」
「啊,芙蓉……」
「你不是想封自己当古往今来第一神探?怎就探不了小姐的心思?」
「芙蓉又不是坏人,她心地好,想的都是好事,我干嘛去探她?」
「那我坏不坏?」
「坏!你最坏了!」她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好像撒泼似地大发娇嗔,但她不管了,索性喊开来:「你爱骂人,爱吼人,爱管人,爱摆冷脸,自以爲是,粗心大意,无理取闹,混蛋,坏蛋,满脸都是胡子……」她辞穷了。
「既然我坏,你又只探坏人,」他露出得意的笑,摸向心口。「那我的心在这里,让你一辈子来探。」
「这麽浮滥的戏词也说得出来,真恶心。」
「好吧,也不用你探了,我老实跟你招了。」他按住她的肩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告诉她道:「无论你再踩我几脚,捏我几下,我都很清楚,我荆大鹏要娶荆小田当我的妻子。」
她的心怦然遽跳,全身血液奔流,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
「从今天起,我要绑住你,再也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什麽啦。」害她只感动一下下。
他拿出准备已久的道具,一段红丝线,将一端系在她的左手腕上,然後将另一端搭在自己的右手腕,但他只用左手不会打结,怎样也系不来。
「笨!我来。」她轻巧地帮他系好丝线。
红丝线相连,执子之手,再无分离。她凝视这条从荆家村外就牵起的红线,眼睛又湿润了。
与他相遇,有笑有泪,有甘有苦,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了解日深,终于认定了终身。
她又想到了那晚,她以爲自己就要死了,她是多麽地舍不得他,而他也爲她急哭了。本就有情,在紧要关头,两人全都真情流露了。
「他们都说,我晕倒时,你在诸葛大夫那边哭得很伤心,说万一我死了,你就要娶我的牌位,会有这种事?」
「当然是読话连篇!大家都或会编故事。」
「哦?我刚昏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你在喊我,你到底说了什麽?」
「就叫你闭嘴,都快昏了还在唱曲儿。」
「不是这个。是最後我眼睛黑了,我耳朵还听到你在叫我。」
「有吗?我说什麽?」
「隔壁黄大婶有听到。他们那晚全出来帮我们打坏人了,现在她看到我就一直笑,我改天去问她。」
「不准你问。」
「咦!嘴巴长在我脸上,我爱问就问,你管得着吗?」
「那我只好堵住了。」
他欲拥抱亲吻她,手一擡,却不能尽情伸展,原来是让短短的红丝线给绊住。他手腕一绕,却将只剩半尺来长的红丝线转得更短。
「他奶奶的!这线缠得糊涂了!」他抱不了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