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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心怀愧疚,不敢拂逆她的意思,遂带她回来这间热死人的鬼屋,看来病人意识不清,他有时候也该贯彻男人正确且霸气的意志才行。
「姊姊,我还要陪你。」毛球喊着。
「乖,跟着寇姐姐回去,寇姐姐都给你们安排好功课了,下午要画画,等姊姊好了,要看毛球绣花喔。」
「姊姊,我也想跟毛球一起绣花。」七郎钻进帘子里。
「你们两个总是粘在一块儿,有伴真好。」寇芙蓉笑道:「七郎,你一起学吧。谁说男孩不能学绣花,也是一项活儿本领啊。」
「芙蓉,谢谢你。」荆小田由衷地感谢道。「这些日子我身子不行,还是要麻烦你照顾他们。」
「没关系的,你安心休养。我没有弟弟妹妹,我很开心有毛球和七郎来陪我。他们乖巧可爱,我娘也很喜欢他们呢。」
荆小田偶尔会想,芙蓉是否因她是荆大鹏的「妹子」,所以对她特别好。
不,芙蓉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她涉世未深,待谁都亲切和善,合该是个好心有好报的千金小姐,她要祝福她,将来嫁给她所喜欢的人,过上幸福的日子……
那人啊,就在帘子的那边。她一思及此,心就好像被什麽刺着。
算了吧,不去想,也就没有感觉了。
寇芙蓉照料好小田後,见她疲倦需要休息,便出了帘子。
「荆大哥,阿溜,我先带毛球和七郎回去。小田已经吃过了,胃口不好,还剩一大碗粥,她想吃的话,得赶在半个时辰内吃掉,不然就馊了。」
「多谢小姐。」
送小姐一行人离去後,荆大鹏走回屋内,站在帘子前,直接宣布道:「我要接小田到我屋子去。」
「没必要。」阿溜一口否决。
「这个鬼地方,热到连鬼都不想来,你晚上不会热到醒吗?你这冷底子的都睡不好了,小田她是病人还能养什麽病!」
「我们在这鬼地方住了也快一年,还不是住得好好的。」
「等进了最热的七月,我包你一天流掉好几斤的汗水。」
阿溜只是爲反对而反对,他自然明白此处不利养伤,于是道:「我也要去。」
「你当然要去。我也会接毛球和七郎回来,不能再打扰寇夫人和寇小姐了,你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大家应该要住在一起。」
「谁是你的弟弟妹妹了!」
「你家小田说,她是我三百年前同一家的妹子,而你们又是她的弟弟妹妹,那你们不是我的弟弟妹妹,又是谁的弟弟妹妹!」
「毛球和七郎认你当八哥哥,我可不认。」
「好,那你不要来。」
「你!」阿溜气极,什麽时候头儿如此伶牙利嘴了。「我要去,我一定要去!你又不是真的亲哥哥,没资格照顾小田。」
「怎没资格?」荆大鹏指向帘子,冷冷地道:「我抱过她,亲过她,看过她的身子。她是我的了,我会对她负责。」
阿溜愈听愈惊,由惊转怒,再由怒发狂,眼里顿时冒出火来,上前揪住荆大鹏的衣襟。
「你、你!你亲过我家小田?!」
「是的。」
「小田也亲过我,抱过我。」阿溜不甘示弱,朝他嚷道:「每个冬天她都抱着我睡觉,小田才是我的!我长大了要娶小田!」
「你滚到一边去。」荆大鹏推开比他矮一大截的阿溜。「你胡子长几根了?胡子有我多吗?身材有我高、力气有我大吗?你都还没长成一个男子汉的体魄,想要娶亲,再练个五、六年吧,别说大话耽误小田的青春。」
「你这麽大个人,老是跟我小孩讦较!」阿溜气道。
「现在你又是小孩了。」荆大鹏冷笑。「你要暗算我,拿金钗戳我,不让我亲近你家小田,我都不跟你计较,因爲你本来就是无理取闹不懂事的小孩,看来我这个哥哥得好好教导你了。」
头儿今天变得好会讲话,阿溜不得不认输,但他还是要争个道理。
「你不能因爲害她受伤,就愧疚到想要以身相许什麽的。」
「是,我是愧疚。我一直没有好好去了解小田,害得她这里受伤。」他摸向心口,语气变得低沉:「所以我希望能亲自照顾她。」
是伤到心了,阿溜也看得出来。小田自回来後,固然是伤痛难受,但言谈之间,笑容变得落寞,神色也恍恍惚惚的,好似有人拿走她的魂儿了。
那人,就是眼前的头儿?
这趟兔耳山之行发生了什麽事,他不知道;但那就是所谓「大人的事」吧。
虽是恼他亲了小田,然解铃仍需系铃人,小田的心病还得头儿医。
「你能治好她这里的伤?」他也指了自己的心口,严肃地问道。
「愿竭尽所能。」
「你能做到多少?这可不是早晚端盆水给她洗脸,帮她喂药送饭这种简单的事,你可知道小田爲了照顾发寒的我,费了多少心力!」
「多谢提点。」荆大鹏板着脸孔,亦是严肃地道:「她如何费心照顾你,我也会用同样的心力照顾她;她如何疼爱你,我也一样会这般疼爱她。」
「你能爱她一辈子,永永远远照顾她吗?」阿溜激动地问道。
「我能!」荆大鹏豁然开朗,一直在寻求的答案自动跃出。
「荆大鹏,我要你发誓!」
「没问题,我荆大鹏指天爲誓——」
这两个!他们是存心吵给她听的。帘子後的荆小田得用力抿住唇瓣,忍住笑意,不然就要哈哈大笑到让伤口裂开了。
他们都当她聋了、昏了、死了呀,隔着帘子就要安排她的去处,还说着可笑的台词,演上一出感天动地、赚人热泪的凄美情感大戏;可最主要的正角儿不在场,这两只也能演得如此轰轰烈烈?
「阿溜!阿溜!」她不想听那人发誓,立刻喊道。
「小田?」阿溜揭了帘子,带起一股微风。
「别跟他说了,我哪里也不去。」
荆大鹏来了一段时间了,直到这时才见到她,只见她依然脸色苍白,神情困倦,脸颊瘦了些,眼眶黑了些,一副惨兮兮的病容模样。
他心头一绞,欲说些话,才对上了彼此的目光,她就转开视线。
「荆捕爷,请您回去,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她说完就侧身左躺,面向墙壁。他清楚地看到,寇芙蓉才帮她换好衣服,一会儿背上又湿了一片。
他心疼不已。这麽热的地方,伤口都被汗水浸坏了;可她还在气他,见面就背对着他,任他再说什麽话都不会听了。
唉,自作孽,却是让她受苦,他该怎麽办啊。
「你出去。」阿溜拿手指戳他的背。
「你出来。」他大手一伸,提了阿溜的领子,抓他走出庙门,明显地不想让里头的人听到他们说话。
「做什麽啦,抓小鸡喔。」阿溜拨开他的手。
「荆阿溜,我还是你的头儿吗?」
「我不姓荆。」
「姓不姓荆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家小田跟着我姓,你当弟弟的不跟姊姊姓,你就是不听姊姊的话。」
「讲什麽奇怪的道理!」今天头儿真的很古怪,话特别多。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是,你是头儿,那是在衙门……」
「是就是了,哪有分衙门里外。头儿的话要听吧?」
「要。」
「好,这才象话。」荆大鹏往他肩头一拍,竟跟他勾肩搭臂起来。
「你、你……」阿溜受到惊吓。
「我什麽?从现在起,咱兄弟俩要一起照顾我家小田了。」
闷热的夏夜里,荆小田辗转难眠。伤口在右後背,她通常往左边侧躺,可躺久了又堵得胃闷,筋骨也酸痛;躺平了又压到伤口会痛,好不容易似睡非睡,却又浑身冒汗被热醒。
她伸了左手摸了摸,摸不到枕边的扇子;她右手虽然没受伤,但稍一伸展就会牵痛伤口,她只好开口唤了在破庙里陪她的阿溜。
「阿溜?阿溜?」
没有回应,应是睡熟了,正想吃力爬起身时,忽地整个身子往上腾空了起来,然後往左边撞上那道犹有西晒余热的墙壁。
「呜,有鬼啊……」她惊叫道。
「别怕,是我。」荆大鹏的声音传来。
「别、别碰我……」
「小田,没事的,我在你旁边。」这下子换阿溜说话了。「我们送你去一个地方休养。」
「我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虚弱地反对。
感觉到荆大鹏很小心地抱起了她,完全没碰到她的伤口,可她都很热了,还得贴住那道热墙……不对,那不是墙壁,是他烫热的胸膛。
她心跳陡地变快。犹记初见面的那天,她曾趴在他背上让他背回荆家村,彼此也是身体相贴接触,但并没有这种奇异的感觉。
那时她存心闹他,拿他当马骑,心底却是害怕的,怕他不由分说便要抓她入狱,怕她再也回不了破庙见阿溜他们。
曾几何时,她竟能与他亲密共吻,可他到底当她是……
他的脚步同时震动着她的心跳,她很热,很晕,很想叫他停下来,她不想再跟他走下去了;可她虚弱得发不出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落到了一个平稳凉快的所在。
「不准你给她脱衣服。」阿溜在讲话。
「她在流汗,伤口一定得清理!」荆大鹏永远这麽凶。
「要让她醒来知道,她会赏你一个大巴掌。」
「她早就知道了。而且给我一巴掌能让她开心,我求之不得。」
「好,你说过的,你要负责。」
「我有说我反悔不负责吗?你如果可以马上帮我准备红烛喜幛,我就不用浪费时间跟你讨论我能不能脱她衣服这个蠢问题。」
「哼。」
「别噜嗦,去端水,柜子里的巾子多拿几条来。」
吵什麽呀?她又累又痛又烦,这大小两只见了面就斗嘴。拜托,要斗去外面斗,能不能给她安安静静睡个觉?
睡前喝的药会让她爱困,加上这一折腾,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索性就放摊了身子和意识。隐隐约约,感觉一双大掌在翻动她的身子,应该是力气大,只消一个动作就能摆好她的姿势。呃,她不是说芙蓉她们笨手笨脚啦,但真的让这双大掌来搬动她,避免碰撞骨头或牵动伤口,她确是舒服多了。
好像换上一件薄薄的干净上衣,她感觉更是轻快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