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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在我心里,你本来和我亲生的,也差得不多。”
两人正说话时,有人来报,是福王妃进宫来了——陈珚被收入宫中以后,若按皇子规矩,没有随便出宫的道理,不可能再每月回福王府探望亲人。圣人和福王妃姐妹情深,便时常召她进宫说话,并不避讳让陈珚和福王妃母子相见,今日陈珚在此,也就是为了等福王妃过来见上一面的。
几人一番礼过,福王妃先道,“刚才去了清仁宫,不巧太后身子不爽,不能得见,便早来了几步。”
三人对视了一眼,有些话彼此心照,也就不说了。圣人先问道,“不知前日收义女的宴,办得热闹不热闹?”
“虽说是有心大办,但三娘孝顺,直说大娘、父亲、叔叔身上都还有官司未完,也不愿办得太热闹,因此就只是家里人都认了亲。”福王妃瞅了儿子一眼,说着说着,忽然就笑了起来,“说起来,这孩子也是真让人心疼,才刚认过来,我觉得就和亲生的一般亲了——很会为家里人打算,知道最近京中有些谣言,都说要为七哥找新妇了,才改口叫了义母,私底下便是怯生生地拉着我,和我说些贴心话,都是为你这师兄、义兄打算的,七哥你可是要听?”
宫里呆久了,都想听新鲜事儿,圣人的兴趣比陈珚还浓厚,“这却是说什么了?难不成她心里还有人选么?”
“倒是没人选,只是传闻中声名最盛的赵家娘子和周家娘子……”说到第二个人名,福王妃的声音明显就放得小了,“其实也都是在宜阳女学读过书的,说来还是她的师姐妹。可三娘就硬是和我说了实话,言说这两个小娘子,毕竟心胸有些差了,怕是不那么合适。”
圣人哟了一声,“这倒是难得了,若是她的同学中选了,对宜阳那边的名声也是有利无害,明知如此,还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倒是真心实意的——我就说了,那孩子生得美还是其次,最难得是眉宇清朗,灵慧温润,品行是没话说的。”
“不错。”福王妃也不忌讳当着儿子说起婚事了。“我就问她了,为什么要说呢?她说她虽然没见过七哥几次,但深感他的恩德,心里实在是把他当亲哥哥一般看待的,现在成了我们家的义女,更盼着他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儿,不愿看着一家人娶错新妇。倒是满心为七哥打算,真和亲兄妹一般——只可惜这样好的小娘子,姻缘上却是有些不顺,王城那般的好婚事都不能成。我说起来,她倒也豁达,笑言多亏了圣人为她溢美,现在孝顺名声传遍天下,家里已是陆续有多人前来提亲,想来要再挑个比王城更好的,倒也不难。我看她说起来那神色,真是又期又盼,惹人爱得很。”
圣人听了,自然高兴,也是喜欢宋竹得很,她忽然有了个妙想天开的主意,“这般好女儿,可不能错过了,弟弟家里,不是还有个三十四是没定亲的么?若是能说了这一门好媒,那倒也不错……”
陈珚张口就想说话,福王妃看了他一眼,先行说道,“那三十四哥身子不好,倒也不算良配,宋家只怕未必满意……”
她又笑眯眯地逗陈珚,“如今且先问七哥,想要说个什么样的新妇。我倒也问了三娘,哪家的女儿好,她说觉得范家女儿教养最强——姐姐你要知道,范家和宜阳那边可没什么交情——说来你也是见过范家表妹的,可有瞧着谁好?”
陈珚如今,在乎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婚事了,他一向熟知母亲说话的神色,一望就知道母亲今天并没有说什么假话,一切言语,全都是宋竹的原话转述。想到她不但认了自己母亲为义母,又为他的亲事赞画,还那么盼望自己再说一门亲事,心底也是渐渐回过味来:人家这是已经不把他当回事,真正走出来了啊……
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为宋竹高兴,更该向宋竹看齐,可心底到底还是绕不过这个弯,气不顺得厉害,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自己的婚事?差些就冲口而出:“爱谁谁,随便划拉一个拉倒。”
不过,毕竟是在圣人跟前,陈珚到底也没敢这么任性,只是摇头道,“范家毕竟是北党……到底如何,还得看姨丈的安排吧。”
圣人和福王妃对视了几眼,福王妃抿嘴一笑,也不多说了,圣人倒是有些深思,过了一会,方才让陈珚,“回去好好读书吧,我和你娘再说一会话。”
陈珚勉强应了一声,只是回到燕楼以后,又哪有心思读书?坐也坐着不舒服,走也走着不舒服,横是想要大发一场脾气才能舒服。——只是没来由的,他上哪发这一场脾气去?
倒在床。上思忖了好一会,陈珚其实也找不出自己到底气什么——这不正是他一直希望的么?从宋竹对他说出那一番话开始,他就一直盼着她能快些明白过来,两人就和没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一样,还是回到以前那兄妹般的关系里。现在宋竹倒是回去了,他有什么好不为她高兴的?难道还指望着她一辈子喜欢着自己,一直都不嫁人?那这也未免太自私了吧,陈珚自认还不是这么坏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这许多儿女情长?就算他对她也有几分欢喜,可这又能如何了?不是早就想好了,这点心思,该放就放?放不下除了折磨自己以外,又有什么好处?
可话虽如此,但这事又哪里是这么容易放下的?陈珚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心痛——那日以后,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情绪到了那一步,身体也是有反应的,所谓的心痛,并不只是个形容而已。就是现在,想到宋竹也许已经把他放下,开开心心地预备嫁给别人了,他的心还真就像被人捏了一下似的,有种让人忍不住瑟缩的痛楚。
哎,这正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若是还有一点办法……
心里有事,便觉得屋里呆不下去,陈珚心烦意乱,也不顾避讳,只是带了几个随从,便从燕楼闲走而出,在御花园一角赏玩景色解闷。
所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他现在看一朵花都是带了愁绪的。在一丛花下站了许久,偶然一回身,见到一行人从远处匆匆而来,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就看得他心中一动。
——被几个黄门带着一路匆匆而归的,正是太医院医正。
国朝后宫,自有规矩,除了圣人以外,没有谁的大病小情能惊动太医院的医正,毕竟太医院可是为官家一人服务的,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后宫妃嫔,在没有恩典的情况下都请不动医正出手。
太后、皇后的住处,也都不在这个方向,医正肯定是奉命去内宫给妃嫔诊脉的……这几日,可没有听说哪位受宠的妃嫔生了重病。
难道……
他当然没有拦人盘问,只是不动声色地回了燕楼,找到一个宫女,低语了几句。
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圣人那里也就送来了消息。——陈珚的猜测并没有错,医正之所以入宫,的确是因为金鹿殿的邓妃,诊出了喜脉。
☆、第88章 试金
在贤明太子以后;官家几乎就再没有一儿半女;就是有了喜讯;最终也都没有坐住,再加上他身子骨不好,国朝这几任皇帝活过五十岁的并不多;不论是宫中还是朝中——甚至就是官家自己,也都绝了再要个皇嗣的念头。邓妃的这个好消息;自然是个绝对的意外;只是到底是意外之喜;还是意外的噩耗;那就看听众自己的心思了。
陈珚的心思,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个太子,当然不是他自己想当的,要不是贤明太子把担子压到他肩头,陈珚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
其实这样也好,他还是很善于调节自己的:这要是都正式上谱了,那边再诊出喜脉,可不是更尴尬?等邓妃那里生了个小皇子,他被退回福王府,那才叫好玩呢,都是过继出去了,现在还要回来认门,东京城的刁民们,私底下又不知该怎么议论他的‘命数’了,想必不会比现在说王城更好听。
当天时日晚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圣人跟前请安,顺带着提出了回家居住的要求。
“盼了这些年,忽然有个好消息,甥儿也是为姨姨、姨丈高兴,”他这话说得也是真心实意,这皇帝又不是什么太好的差事,他去当,一辈子都有个血缘太远的枷锁铐着,反而处处腾挪不便,他要是不当,由邓妃子继位,那么虽然要受一些限制,不可能过问朝政,和士大夫们密切往来,但只要立心做个走马观花的闲散宗室,来自宫中的荣宠也是少不了的。——再说了,就是邓妃子养大了,继位了,按姨丈现在的身子……他姨姨有很大可能要多年垂帘听政,陈珚的日子还能难过到哪里去?“既然如此,为免旁人多口多舌,甥儿以为,不妨就先回福王府,异日的事,异日再说。”
他虽然没有明言异日是什么时候,但圣人哪有猜不出来的道理?她望见陈珚面上一片坦然欢喜,心底也是颇为感动,暗道,“真是不枉六哥自小疼他一场。”
虽然她应该是希望邓妃能够生个儿子,让皇位传承在官家的血脉中,但圣人和福王妃感情深厚,倒也不愁将来或有什么尊生抑养的事情,圣人心里,便有一份难以宣诸于口的想法:其实,邓妃就是生了孩儿,能否养大还是两说,还不如陈珚都这么大了,活蹦乱跳的,过来就能当家……
但这份心思,她就是对着陈珚都不可能流露一星半点,面上呈现的只有欣慰和感动,圣人抚了抚陈珚的脊背,轻声勉励了几句,对他的说法却是不置可否。“你去上学吧,你说的事,我且先和你姨父商量商量。”
除了宋竹以外的所有事,陈珚既然拿定主意,便不会再患得患失,现在既然邓妃有孕,他便当自己这几年都是进来给阿姨、姨丈解闷的,给阿姨磕了个头,便欢欢喜喜地上学去了。圣人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待到官家下朝议事回来,便去福宁宫里,找他说话。
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