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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在Zuo爱,而是和麦子在Zuo爱。猎人胡京比拖拉机手要聪明得多,他大约明白鹅颈女人是个不能强迫的女人,所以有了大雪山顶木屋的一夜后,他并不主动下山寻她。鹅颈女人记得那是一个大雪频繁的冬天,她已经许久未进城了,焦虑而又空虚,晚上常常失眠。她打算大雪止息后,汽车一旦通了,她就立刻进城。然而那一夜她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了,丈夫睡得又香又沉,孩子们也被睡眠结结实实地包裹着,她穿衣起来,走出家门。外面漆黑一片,雪已经有一尺多厚,却仍然没有收敛的迹象。鹅颈女人穿着厚的棉猴和毡靴在塔香走来走去,雪花扑打着她的脸,所有的房屋都漆黑一团,在夜色下与一座座坟墓没什么区别。这种时候鹅颈女人忽然望见了山顶的一簇火花,它灿烂地亮着,仿佛来自天堂的消息使她为之一振,她知道那是猎人胡京的木屋。这么晚他怎么还没睡?胡京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年轻时就在山顶造了屋子,不和塔香的人住在一起。他没有老婆,女人们常常背地说他身体有毛病。胡京下山时一般是来买酒、盐或肥皂。鹅颈女人碰到过他好几次,他从不与人讲话。然而那夜雪中的火光却鼓舞了她,她气喘吁吁地朝山顶爬去,一路上她听着毡靴踏雪的声音和自己的呼吸声。胡京坐在屋前的雪地上拢着火在烤肉,他还低低地唱着什么歌。她不知道男人也有独自唱歌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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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精灵(11)
“是狍子肉,”胡京忽然止住歌声,头也不抬地对她说,“已经烤得熟了,你的牙不错,先吃一块吧。”
鹅颈女人吃惊地看着他。她能理解他会知道有人来了,因为静夜时脚步声会传得很远,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胡京不抬头就知道是她?而且知道她的牙齿很好。她的一口白牙曾被无数人赞叹和羡慕过。鹅颈女人坐下来与他喝酒吃肉,有好几次胡京都凝神对她说,“你听,雪声——”,其实雪是无声的,可胡京的提醒却使她听出了雪的声音,一种浩渺沧桑的温柔之声。他们一直坐到火光将熄、天色泛灰的时候,这是黎明到来之前的时刻,它如Chu女一样显得纯洁和矜持。她随着他回到木屋,里面所有的物件都给她古董的感觉。那张木床随着他们的持续的激|情而吱嘎吱嘎地响到天明。天明了,雪却没有停。鹅颈女人沿着雪道下山时,不再心慌意乱,她心意舒畅。山下的房屋还没有炊烟,即使有,也会被白茫茫的飞雪给淹没了。她回到家时丈夫和孩子仍然睡着,她点着火炉,为他们煮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红枣粥。不过从那以后,她再也未望见山顶的火光,只是女人们再在背地议论猎人胡京有毛病时,她不再插言,因为她领略到了他蓄积已久的热情一旦爆发时是多么夺目。至于与鱼贩子的邂逅,并未给她留下诗意的回想,不过是在一条岸边的破旧渔船上,那天她与丈夫生了气,从家里跑出来,正午的阳光笔直地照射着,外地的鱼贩子正光着身子把满舱的鱼装进箩筐,打算顺流运走。她上前与他搭讪,他就把她摁倒在渔船中了。鱼在她身下被挤压得颤颤抖动,腥气分外撩人。她起来时头发里沾满鱼鳞,她向家走时肚子里不再有气,不过她身上的腥气一直萦绕了一周才散。
塔香去年来了位音乐教师,他的脸很白,手指修长,衬衣领总是干干净净的,看人时眼神分外忧郁。听说他是城里中等师范学校毕业的,父亲曾是显赫一时的工商局局长,后来因为贪污公款败露而自杀身亡。他的母亲不出三个月就改嫁了。音乐教师毕业后在城里已无家可归,他主动要求来塔香教音乐,他住在学校西侧的一间板夹泥小屋里,平素很少与人走动。不过他待学生很好,鹅颈女人的儿子就在他的班里。为了使学校有一台琴,他去年冬天领着他们上山伐了一个寒假的木耳椴,卖给养殖场,攒够了一台琴钱。鹅颈女人打听到他在这个暑期中要进城买琴,于是她就天天都做出要走的准备,想尾随他一起进城。从塔奎来的长途车到塔香时是上午十点多,每逢这个时辰鹅颈女人就背着旅行包夺门而出。终于有一天她看见音乐教师也站在长途车站那儿,她就和他一起上了车。他们在车上只是互相点个头,鹅颈女人发现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好像并不喜欢她的气质。她特意为他穿上了长裤和带花边的衣裳,可他并不多看一眼。鹅颈女人是极其开明的,既然音乐老师对她无意,她在城里也未觉得多么难过。她仍然兴致勃勃地逛街,看见耍猴人就丢去一把零钱,看见有人擦皮鞋也坐在木墩上尝尝被人给擦鞋的滋味。待到她上了返回塔香的长途车时,才发现音乐教师也在其中。他抱着一台手风琴,连姿势都不肯变一下。而手风琴的黑皮琴盒却放在坐席下,其实他是完全可以把琴放在里面的。鹅颈女人想他之所以如此,大约是向其他地方的人尽情展览: 塔香小学有自己的手风琴了,瞧瞧它多么新,多么漂亮!这更加深了鹅颈女人对他的怜爱之情,她心中老是涌起想要抚抚他头发的愿望,这欲望使她呼吸困难,所以她不得不打开药瓶吞下两颗药丸。那是一瓶鱼肝油,很奇怪她烦躁时服它比安定还起作用。刚才吃饭的时候,她注意到他吃得很少,她想也许他在塔香早就听过她的故事,把她当成一个坏女人了,而鹅颈女人不愿意强迫任何人喜欢她。她想每时每刻都活得自由和快活一些,所以她张罗着出来采都柿。
雨大起来的那一刻他们刚好寻到一片圆润而稠密的都柿。小木匠穿着雨衣,鹅颈女人打着伞,豁唇站在伞下。他们想等雨小了的时候再采。小木匠一点点挨近鹅颈女人,说豁唇年纪小,站在伞下会湿了裤子,如果感冒了就不好交代了,建议用他披的长雨衣给豁唇穿上,这样雨水就无法袭击他。其实豁唇的裤子早已湿得水淋淋的了,他还就着这股湿劲将尿尿在裤子里,反正又没人知道那是尿。尿水曾使他的大腿根一阵温暖。
逆行精灵(12)
“我穿了你的雨衣,你湿了怎么办?”豁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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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伞下。”小木匠有些难为情地说。
鹅颈女人不由哈哈地笑起来,她扭着美丽白皙的长颈,恍若森林中的一只梅花鹿。
“两个大人打一个伞不够使。”豁唇说。
豁唇头脑中的数量词只有“个”。在家里他也是这么把所有的东西论“个”,一个蜡台、两个窗户、四个灯泡、六个鱼、八个白菜、十个土豆、十三个枣等等,怎么纠正他都无济于事。老女人便想着这毛病由豁唇入学后的老师来改掉。
小木匠最终没有如愿以偿站在鹅颈女人的伞下。她挺拔的腰肢愈发使他神魂颠倒。他特别嫉妒这个三瓣嘴的小家伙,他就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依偎着鹅颈女人。
雨使云彩和因雨而生成的水雾缠绕在一起,有一种铁灰色的鸟毫无畏惧地飞来飞去。
鹅颈女人问小木匠,“你去塔香给谁家打家具?”
“说是叫肖平礼,开小卖店的。”小木匠说。
“是他啊。”鹅颈女人轻声说,“这是二婚了。”
“他原先的老婆呢?”小木匠问。
“离了。”鹅颈女人说,“两口子穷着时和和气气的,挣足了钱后三天两头就吵。女的老挨打,回娘家住了半年,娘家哥哥不干了,来到塔香把肖平礼狠狠揍了一顿,让妹妹和他离了婚。财产四六开,女的是四,孩子也给了女方,这样肖平礼轻手利脚又说了个媳妇,还是个没沾过腥的黄花闺女呢。”鹅颈女人笑了起来,又说,“我说嘛,他们就把旧家具都劈了当柴烧了,将存在房山头的板子拿出来放到日头下晒,没想到是要打新家具。你说家具就是盛东西的,新的旧的不是一样用吗?”
“旧的不是被前妻用过了嘛。”小木匠说。
“人不好了,东西怎么就跟着不好了?”鹅颈女人鄙夷地说,“真是小气。”
雨小了,它已经细若游丝了。鹅颈女人放了伞,说时候不早了,采完这片都柿就往回返。小木匠悻悻地说,“又发不了车,天黑前回去就行。”
豁唇找着一枝果实累累的矮矮的都柿秧,把它掐断拿在手中。那都柿果个个如拇指盖那么大,熟得发紫,豁唇不由用手去查它结了多少颗果实。最后他举着都柿秧冲鹅颈女人高喊,“这个秧子结了二十七个都柿!”
鹅颈女人远远地冲他说,“可不能再把秧子掐折了,这样秧子死了,明年就不能结果了。”
豁唇将一粒都柿舔进嘴里,小声嘟囔着,“这么多都柿秧,弄折一个又怎么了?这里哪个秧子是你家的,还这么护着,哼!”他又用舌头舔下一粒都柿,只感觉那甜香气使他的舌头快活得直打滚。
“你要少吃点。”鹅颈女人又直起腰冲豁唇说,“这么吃下去,非吃醉了不可!”
“醉了我就睡在山里。”豁唇想,他仍然是吃。吃得他已经品不出甜味,舌头发麻了,可见到晶莹如珠的果实仍然罢不去要吃的欲望。后来他终于感到四肢绵软无力,看东西时恍惚飘游,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望着前方的景色,天色微微泛灰了,雨因为要鸣金收兵而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白雾东一团西一团地在林间漫游。这时豁唇突然发现在雾间有一个斜斜的素装的女人在飞来飞去,她披散着乌发,肌肤光洁动人,她飞得恣意逍遥,比鸟的姿态还美。
豁唇不由返身冲鹅颈女人大叫,“快看,有一个会飞的女人在白雾里!”
鹅颈女人没有回答。豁唇看不到她的身影,小木匠也突然消失了。豁唇有些兴奋又有些恐惧,他盯着那个飞人看,她掠过一片松树,忽浓忽淡的雾使她一会儿鲜明一会儿又蒙眬。豁唇不由大声冲她喊,“你是谁?你怎么会飞?”
那女人袅娜地转身,迅疾地朝着更深处的森林飞去了。豁唇看不到她的踪影了,他想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