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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景野停下来,但没转身,只扭头道:“陈昕儿,你苦,你就可以百无禁忌了吗?你走吧。”
田景野说完又走了,一点儿没停下与陈昕儿商量扯皮的意思。可陈昕儿挂念小地瓜到了极点,怎么肯放弃眼前唯一的机会,追上去道:“你一个人回去,不怕宁宥妈不认你?”
田景野理都没理,继续往前。他想不到陈昕儿能变得良心都不要了。
陈昕儿急了,顿足大叫:“你们怎么都偏心她?为什么?”
田景野站住了回过神,严肃地看陈昕儿一会儿,走几步来到陈昕儿面前,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去看过我吗?没有。但宁宥几乎每个月去看我一次,替我排解心理积郁。等我出来后,我遇到很多人翻脸不认人,也有人虚情假意地关心得让我反感自卑,我消沉过一段时间,甚至涮自己寻开心,别人都看见我嘻嘻哈哈的,以为我没事。又是宁宥坚决不许我糟蹋自己,她拿我当弟弟当小孩一样地强行改变我形象,让我不得不从心里振作起来跟上表面形象的改变。你那时呢,你只会一只只电话追着我要我办你的事,你可曾想过我当时的糟糕心情?宁宥关心我,我当然关心宁宥,我有良心。我的良心还表现在,你即使不关心我,我也关心你,不顾我好朋友简宏成的反对。可现在呢,我只是请求你帮一个小小的忙,车马费我出,你请假时间不扣钱,你只要到场一下,你怎么对我。”田景野摇头,说完话又走了。
陈昕儿跟了上去,“田景野,我不是故意的,可我为了我孩子啊,我孩子没了。”
田景野头也不回地道:“你是人,你儿子是人,别人都不是人。”
陈昕儿道:“求你帮帮我。”
田景野道:“帮你够多了,以我们的关系,我已经做得很多了。”
“最后一次!”
田景野哼了一声,根本没把这话当话。
陈昕儿见田景野不反驳了,以为有机会了,连忙又跟进一句:“好人有好报。”
“你?哈。”田景野依然不理陈昕儿。不过这回他已经熟门熟路,说话间已经走到宁蕙儿家楼梯口。
宁蕙儿又听到敲门声。她看看时间差不多是过去半个小时,以为又是刚才那个自称是宁宥同学的人,便欣然起身准备辨认是不是有陈昕儿。可她才走两步,门外却大喊一声,“快递”。这一下,宁蕙儿的警惕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儿。这么巧?今早怎么门庭若市了。她走过去先看一眼门镜旁边贴的接快递需知,然后打开油瓶盖一看,果然穿着很像快递员。她才紧张地问:“哪里寄来的?谁寄的?收件人电话多少?”
外面的快递员无奈地照着宁蕙儿的问题读了一遍。“上海,宁……有?电话是83635577。”
又是女儿的?刚才那个男人也号称是宁宥的同学,现在快递也来自宁宥,为什么这么巧。尤其是,这两件事,宁宥都没电话过来提起。宁蕙儿很想不接快递,可又担心快递里万一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外面的快递员等急了,道:“喂,快签字,我一车快递都还在楼下呢,万一被人偷了我可赔不起。”
宁蕙儿终于下定决心,掏出钥匙,抓起旁边早备下的一把剪刀一把几乎一尺长的雪亮厨师刀,毅然开门出去。
外面,快递员一看见正对着他的雪亮刀尖,吓得往后退了三步,背顶住对面人家的门才停住。
快递员害怕,宁蕙儿倒是安心了一点儿,她将家门关上,防止别人冲进去,壮着胆子道:“我看看里面的是什么,你再走。”
快递员小心地道:“你看,快点。”
宁蕙儿挥动锋利的刀子将箱子拆看,见里面只是一串两把钥匙和一封信。宁蕙儿疑惑,立刻拆信来看。
“妈妈:您看见信的时候,我和灰灰已经到美国了。我们将在美国度过一个暑假,我学习,灰灰跟我熟悉大学校园。怕您担心,我早已提前几天拜托宁恕跟妈妈说明此事,希望宁恕已经传达到……”
快递员急了,“老太太你快点儿啊,签字后再看信也来得及啊……喂,你怎么了?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宁蕙儿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身边似乎有人在喊,但她没力气看了,她软软地擦着楼梯护手倒了下去。
田景野走上第一阶楼梯,回头严厉地看着陈昕儿。陈昕儿已经跟来,可在楼梯面前她还是犹豫了。上去,她就失去这个最好的机会。而那天儿子在电话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却扯住了她的两条腿,让她无法动弹。她恍惚着站住,恳求地看着田景野,希望田景野妥协。田景野等了会儿,脸上大为失望,回头再往上走,不再理陈昕儿。而此时,楼道里传来快递员的喊叫声。田景野大惊,下意识地感觉是宁宥的妈妈出事了,他赶紧三不并作两步窜上去,果然见宁宥家门口,一个快递员扶着一个老太太在焦急。
田景野一看老太太已经人事不省,便立刻打电话叫急救车。然后才问快递员:“怎么回事?是这个门的吗?”顺手将老太太接住。
快递员忙道:“跟我无关,这老太太打开快递看信才几秒钟就昏倒了。”
田景野扶着宁蕙儿,道:“你拿信给我看。”
快递员捡起飘走的信放到田景野眼前。田景野只看到两行就自言自语地道:“坏了,快递早到了。你帮我一起扶老太太下去。”
陈昕儿听到不对劲,犹豫了会儿,磨蹭了会儿,也悄悄跟了上来。才走到这一层的楼梯拐角,就见田景野眼光如刀子一样射过来,刺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但田景野没空大力陈昕儿,他对快递员道:“没你的事,多谢你扶住老太太。”他腾出一只手摸出皮夹,抽两百元给快递,“谢谢你帮我一起把人扛下去等救护车,我们抓紧时间。”
快递员见田景野讲道理,当然非常配合,当即收起快递里的钥匙和信塞进田景野口袋,与田景野一起将宁蕙儿扛下楼。经过惊呆的陈昕儿身边时,田景野怒喝一声“让开”,顶开陈昕儿急急冲下楼去。
陈昕儿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下楼梯,但她再也不敢说什么了,默默在后面跟上。
宁恕几乎是保持着一个姿势,蜷在派出所的木沙发上睡了整一晚上,动都没动一下。警察们见他无害,也就随便他了。可过了八点,他的手机就开始不断叫唤。停止了又叫,不依不饶的样子。一早上班就开始忙碌的警察被吵得烦死,只好推醒宁恕。可宁恕慵懒地长长地“嗯”一声,转个身继续睡。警察无奈地道:“不用上班的吗?”
一听见“上班”两个字,宁恕不由自主一骨碌坐起来,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警察。
警察无奈地道:“快看手机,手机都叫十分钟了。”
宁恕睡得四肢无力,好不容易才翻出一直叫唤的手机,但一看见显示是来自田景野,他毫不犹豫按掉了。他侧身双脚落地,捂住脸还魂。他其实还想睡,可时间已经不允许。
救护车上的田景野两眼看着医生抢救,耳朵忙着听手机里的反应。可宁恕的手机打了又打,一直没人接听,最后一次,居然被挂断。田景野不禁怒叱一声,只好改用短信。
一直乖乖坐一边的陈昕儿此时才有机会说话,“赶紧给宁宥打电话。”
田景野眼皮都不抬,“看看再说。”
陈昕儿道:“万一有个好歹,你担不起。”
田景野将短信打完发给宁恕,“你妈晕倒急救立刻去中心医院”,打得急,标点符号都没打。然后田景野抬起眼看陈昕儿一眼,“要是没延误那几分钟,要是赶在快递前,宁宥妈就不会出事。”说完,任凭陈昕儿再怎么动作怎么说话,他都不再搭理陈昕儿。
陈昕儿的脸一直红到脖子。
宁恕好不容易回过魂来,听得手机有短信提醒,打开来一看,一下子跳了起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苏醒了。他赶紧给田景野打电话,手机刚一接通,他就听见救护车的呼啸声。“田……田哥,我在派出所,我立刻去医院。怎么回事?”
“你妈在快递员面前昏倒。正好我受你姐之托去找你妈。目前在急救车上。你直接去中心医院吧。”
“我妈要紧吗?”
“不知道。还昏迷。”
“田哥,拜托你。”宁恕说完,立刻一跃而起,操起拎包就直奔中心医院。跑出派出所才发现左近完全陌生,这儿不知是什么地方,他赶紧手机定位一下,查到中心医院离这儿不远,便索性抡起两条长腿飞奔过去。
简宏成将宁宥母子送到机场,又殷勤送上候机厅。郝聿怀以为这是理所当然,以前司机叔叔送来的时候也是帮拎着行李一直送到做行李的地方,但宁宥不断给简宏成使眼色,让他赶紧告辞。简宏成怎么肯。
郝聿怀看见厕所就跑去了。宁宥这才开口跟简宏成道:“谢谢你,你这么忙,赶紧回去吧。”
简宏成笑道:“你问都不问就答应我,这么信任我,我怎么能不把你们送入关。”
宁宥心里有千言万语来解释为什么如此信任,可都没说出来,只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简宏成也不禁微笑了,凝视着宁宥,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多年等待,终于等来这一刻,他不想破坏这美好至极的气氛
可宁宥的手机击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宁宥拿出手机一看,公司来的电话。她不满地嘀咕一声,接起电话,那边却不是工作电话,而是告诉她,有陌生人来公司,说是找郝青林老婆,来人情绪激动,显然来者不善。宁宥郁闷地结束通话,斜睨简宏成一眼。
简宏成觉得不对劲,问:“怎么回事?”
“郝青林主动找司法机关交代新问题,时机把握得那么好,一是差点拦住我出国进修,二是拖延协议……那个的时间,现在第三波来了,大概是被他交代问题牵连的人去我公司闹我,幸好,我比预期早走几天,本意是带灰灰玩几天,没想到避祸了。要不然不知什么下场。”
“这么卑鄙。你别担心,回去我找人再给你家安一道门。呵呵,钥匙我收着,这样你回来时候只能第一个通知我了。”
宁宥哭笑不得,一眼瞥见儿子蹦出来,忙道:“我儿子来了,别乱说了。”
“书带着吗?”
“没看过的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