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并手警司凭直觉推测,一伙犯人绑走律师之后,强迫他换上他们带去的衣物,然后把律师技进木曾山里,推下断崖。
这一推测是合乎清理的。警司立即要求说;
“立即解剖尸体,查明死亡的真正原因。”
警司想,这事在东京就好办了。平时遇到这类死于非命的尸体,可送东京法医院解剖。而现在,这样一座乡村医院,果真有精通法医学的医生吗?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冒昧了。
院长亲自操刀。花白的头发,出众的仪表。他先将尸体的外表所见告诉助手做记录,然后出乎警司意料之外,以极其熟练的手法,打开尸体的内脏,主动叙述尸体内部观察所得,仍由助手做记录。他对警司说:
“看样子,这个人当时极度饥饿,回头再查查胃看。”
医生取下胃、心、肺,命助手称一下重量。
内脏查完后,院长又切开头盖骨。淡褐色的脑子,皱格得很整齐、匀称,上面覆盖着一层薄纸似的脑膜,仿佛是包在蜡纸里的名贵的果品。
“院长,这个地方请您仔细查一下。”警司说完,戴口罩的院长点了点头。
院长仔细观察,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对助手说:
“头皮下未出血。”说罢,凑近眼睛察看,说道:“未发现受打击的现象。”
“院长,这是什么意思?”警司问。
“如果后脑勺受到猛击,一般来说,头皮下就会有出血现象。可是,这个人一点血也没出。脑子的质地很软,这边受到冲击,相对的一侧,就会出现受到打击的征候。这里也没有这个症状。”
“脑震荡有这种症状吗?”
“是的。”
“那么,没有这种症状呢?”
“没有这种症状,也可能是脑震荡。解剖脑震荡的病例,查不出原因是常有的事。不过,这个人头皮下没有出血,是什么道理呢?受到如此猛烈的撞击,理应出血才是。”
院长查完脑部,便切开心脏,脸上忽然出现诧异的表情。
“喂,量一下体温。”院长吩咐助手。
助手用体温表插入肛门量了尸体的体温,向院长报告结果,院长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冻伤的征候。”
“是冻死的?”
“体温非常低。心脏里的血色,左右相差甚远。左面很红,右激发黑,极像是冻死的。”
警司听了院长的话,想起发现尸体的头一天刮台风,在将近一千五百米的高山上,淋了一夜的雨,或许是会冻死的。警司想,回头问一下气象台,现场当晚气温下降多少度。
“那么说,死亡的原因是冻死,而不是脑震荡了?”警司问。
“是否冻死,现在还不能肯定。我只是说,症状十分接近。”院长一边说,一边打开胃。“真干净,可以消化的东西,一点也没有,一定饿得相当厉害。可以想见,他又饿又乏。”
院长进而查肠。肠子里也是一干二净。查到大肠下部时,院长又显露出惊讶的神情,用镊子夹出一小拉黑东西。这种东西在大肠里积存许多。
“这是什么?”警司注视着问。
“小的是野草每,大的是通草籽。”说罢,院长歪着头沉吟了一会儿,便肯定地说:
“并手先生,死亡的原因应该说饿死比较恰当。”
“什么?是饿死的?”警司睁大了眼睛。
2
死于饥饿,实使警司感到意外。他一直以为做语律师是从陡坡上摔下来,脑子受到猛烈冲击而死。实际上,后脑勺确有一个深五毫米,长二厘米的伤口。
“饿死?……院长,能否把饿死的原因详细说明一下?”
警司在院长身旁叮住问。造成摔死或饿死的条件,截然不同。他暗自寻思,莫非这个乡下医生缺少医学知识?因为医生的专业不是法医,难怪警司要这样怀疑。
“首先,胃里空无一物,肠里一干二净。”院长将打开的胃和肠子指给警司看。“你瞧,肠子下部只有一点消化过的残渣。至少表明他处于极端饥饿状态。这就是根据。”院长拿起玻璃容器,指着从肠胃里取出的野草毒和通草籽说:
“这些东西还没有消化掉,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可以想象得出,他已经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随手摘取山上的野果充饥。此外,也许还吃过树根和青蛙之类的东西。”
“那么,人要多少天不吃东西才会饿死呢?”
“时间长的,可以拖二十天,短的,两三天便饿死,要看各种条件而定。”
“请您说一说,短期饿死出于什么条件?”警司问。
这话问得有些可笑,院长的眼里显露出笑意说:
“说到短期饿死,精神上受到刺激,也会加速死亡。譬如恐怖、焦虑、极端的惊吓等等。”
“原来如此。”警司想象做沼律师独自在深山密林里彷徨的情景。
“此外,气候寒冷也会促使死得更快。方才我提到有冻死的症状,因为体温非常低。在那样高山里整夜被暴风雨吹打,必然会有此结果。”
当时,东京来的刑警打电话问过松本气象站,报告警司说,台风经过的当晚,木曾附近一千米以上的高山,最低气温降到六度左右。
“果然如此。气温这样低,加上暴雨当头,其结果可想而知了。”院长在一旁说道。
饭盒里没有一颗米粒,背囊里空无一物。背囊里当然不是一直空着的,肯定装过罐头之类的东西,吃光以后全都扔了。看来还是饿死的。
“院长,死了有三十个小时了吗?”当初在现场验尸的警医问。
“差不多,从昨天的验尸的时间算起,已有三十个小时。”院长同意警医的看法。
警司凝神深思,假定时间相符,懒沼律师死于台风之夜的十一二点光景。如果饿了三四天,那么他在山里徘徊了五六天了。什么缘故呢?他为什么要独自在山上彷徨呢?井手警司猜不出其中的奥秘。
这时,院长用手术刀切开内脏各部分。他低声私语道:
“太奇怪了。”
警司耳朵尖,马上问:“什么事?院长!”
“我是说,他的膀胱里,”院长指着膀胱说,“尿非常少。饥饿的时候,会拼命喝水。可是他的膀胱里几乎没有尿。而且其他器官也好像很干枯。”
院长吩咐助手把尿取在量杯里。助手看着星杯上的刻度说尿量为4CC。
“尿少同死因有关吗?”警司问。
“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水喝得少,愈发加重饥饿感。”
做沼律师为什么不喝水呢?当夜山里降雨量为四百二十毫米,不愁没水喝。
福岛警署的老警司一直沉默不语,听了院长和警司的对话,这时开口说道:
“其实,他本人一定想喝水来着。尽管雨下得很大,那里全是岩石,雨水都流下山去,没有水洼。但在发现尸体的现场下面,却有一个水潭。我这样想象,做沼律师一定想去喝流到水潭里的水。人渴的时候,拼命想喝水,律师又饿又乏,身子软弱无力,一下子坠落在岩石上面。”
并手警司一边听,一边寻思,这个推论是正确的。坠落之后,无论引起脑震荡与否,人已经动弹不得,寒冷促使他饿死得更快。这时,井手警司本应想到更严重的事情,可是他竟疏忽了。
警司一心在捉摸做沼律师为什么要上木曾山?于是他问律师的弟弟:
“懒沼律师是否喜欢爬山?他常去吗?”
“不,家兄根本没有这种爱好。”弟弟回答。
“木曾附近有什么亲友关系吗?譬如说,有没有认识的人,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没有,没有任何关系。”仍然是否定的回答。
这就怪了。警司想;既不会爬山,又没有亲朋故旧,律师在中央阿尔卑斯山脉的折古木山里徘徊五六天,究竟是为什么呢?
并手警司年轻,不幸(?)又酷爱文学,想到做沼律师的怪死,不禁回想起海明威的《乞力曼札罗山的雪》这篇小说的楔子。
—
—乞力曼和罗山是一座海拔一千九百七十一英尺的高山,靠西边顶峰附近躺着一具风干冻结的死豹。这头豹来到如此高山,究竟是来寻求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
—
—做沼律师为什么要登上这座高山,饿死在这里?
警司暗自背诵道:
“靠西边顶峰附近,横躺着一具风干冻结的死豹。这头豹来到如此的高山,究竟为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
然而,井手警司知道,懒沼律师毕竟不是豹。
律师是从东京被绑架来的。登上中央阿尔卑斯山脉的一角,恐怕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志吧。肯定是被暴徒押上山来的。
警司请院长将解剖所见详细记录下来,送交警视厅。随后,在福岛警署协助下,去现场附近搜寻线索。
现场附近,不外乎是从大平街到山里的路上,沿途星星点点地散落着少数人家。因为离现场较远,估计不会像预期那样得到什么线索。
倒是从另一侧面得到了情报。三留野至饭田之间有一趟公共汽车。它的女售票员前来福岛警署检举。
在刮暴风雨的前四天,从名古屋开来的列车,上午十一点钟到达三留野车站,开往饭田的第二辆公共汽车,正好轮到她这一辆。女售票员说,车上的乘客中有一位很像是查找中的做沼律师。问她怎么知道的,她答说,记得那人穿一件暗绿色衬衣。
“是这个人不是?”并手曾司拿出源泪的照片给她看。售票员说,脸相记不清了。
“他不是一个人。”女售票员说,“有五六个人同他在一起。”
“哦?他还有同伴?那些人有多大年纪?”
“都是年轻人。不到三十岁吧。他们的长相我记不太清了。”
“他们在车上是怎么个光景呢?”
“尽在谈天说地。主要讲山里的事,具体讲什么,我没注意。”
“穿绿衣服的人也和他们一起说话吗?”
“不,只有他一个人不开口,对了,他离开别人单坐着,显得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