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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恭谨的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小录子也松了口气,见皇甫瑾瑜的脸色依然难看,连忙低声说道:“皇上,其实沈相也是为了您好,您就且忍忍些儿,等到有一日亲政了,就好了。”
亲政,这两个字萦绕在皇甫瑾瑜的心口,久久无法散去。
何时,他才能真正的亲政?
真是向往啊!
故意磨蹭了一阵,皇甫瑾瑜才慢吞吞的进了书房的门。
此时虽然已是辰时许,但是天色依然没有完全发亮,殿内儿臂粗的蟠龙红烛依然亮着。
沈殊神态怡然的仰坐在殿旁一把宽大舒适、铺着柔软毛皮的交椅中,手中一只拇指粗的狼毫在他纤细的手指中转来转去。
皇甫瑾瑜看着那纤细的手指以及飞快转动的狼毫,再看到沈殊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忽然心中就忍不住狠狠一跳,连忙低了头,唤了一声:“小舅舅。”
沈殊略抬了抬细长的眉,手指尖转动动着的狼毫也静止了下来。
他淡淡说道:“你迟了一炷香的时间,先练一个时辰的字吧!”
皇甫瑾瑜心中多了几分恼怒,冲口便道:“朕方才出恭去了,你难不成还不准朕上茅房?”
沈殊挑眉,问道:“既然上过茅房了,甚好,那就练两个时辰的字吧!”
皇甫瑾瑜愕然,刚想跳起来怒叱,却被小录子大惊失色的紧紧抓住他的袍袖,苍白了脸低声说道:“皇上。。。。。。皇上您忍忍!”
皇甫瑾瑜咬牙切齿的怒视着沈殊,恨恨的一撩衣服下摆,坐在了殿中央的御案前。
小录子慌忙来到他的旁边,铺纸、研墨。
皇甫瑾瑜翻开御案上摆着的一本字帖,随意翻了一页,便照着开始写了起来。
写了一阵,心境倒也慢慢平和下来。
室内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小录子轻手轻脚的拿着剪子将室内燃着的红烛小心的灭了,见屋内还有着一丝烟气,便将靠近手边的一扇窗户轻轻推开。
一丝清晨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小录子只觉得头脑中顿时清明了几分,忽然身后却传来不合时宜的两个喷嚏声。
他愕然转头望去,却见年轻的沈相大人一脸恼怒的说道:“谁叫你开窗户的?快关上!”
小录子慌不迭的连忙掩了窗,却见沈殊双手笼在袖中,一张精致的脸孔已微微发白。
原来,沈相畏寒啊!
小录子悄悄的给皇甫瑾瑜递了个眼神,皇甫瑾瑜虽然没有说话,心中却多了几分得意,原来这个家伙,竟然也是有弱点的。
又写了片刻,皇甫瑾瑜就开始感觉腹中阵阵饥饿起来。
他原本就起得早,起来后也就匆匆喝了一杯茶,吃了几口点心便上了朝。
如今近两个时辰过去,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起来。
他停了笔,揉了揉发酸发胀的手腕,对小录子说道:“去端些茶水点心来,朕饿了。”
“还不到时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皇甫瑾瑜脸皮一抽,他却忘了沈殊在教他前曾立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学习中途不许吃喝。
看看时辰,才不过辰时过一些,皇甫瑾瑜暗暗摸着自己发瘪的小肚子,哀怨的想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吃不上早膳而被饿晕的皇帝。
好容易捱到了午时,皇甫瑾瑜顿时浑身虚脱的趴在了御案上,口口声声说道:“快!快端点心和茶水来!朕要饿死了!”
小录子将早已准备的点心和茶水端了上来,皇甫瑾瑜飞快地一手拈起一块糕点就往口中塞去。
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块糕点,又灌了一盏热茶下去,才感到浑身有了那么一点热乎气。
小录子偷眼看了看坐在旁边小桌几前低头抿着热茶的沈殊,小声在皇甫瑾瑜的耳边说道:“皇上,其实沈相早上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皇甫瑾瑜瞥了一眼慢条斯理,举止文雅轻啜香茗的沈殊,忽然感觉自己的举止太过。
他讪讪的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刚想客气一下让沈殊也吃点,却见一直坐在软椅上的沈殊已站了起来,掸掸衣角上的皱褶,对小录子说道:“现在去传午膳,半个时辰以后继续学习。”
小录子脸色一白,心中默默替自家主子默哀了一声,连忙答应着转头就跑。
沈殊也不再理会皇甫瑾瑜,负着双手离开了书房。
皇甫瑾瑜唉声叹气的软倒在椅上,支着下巴叹息起来,这才刚刚过去半天而已,下半晌怎样熬啊!
沈殊来到偏殿,早有阿薰从相府带来了午膳,见他过来,忙一一从食匣中取出摆放在了圆桌上。
菜品不多,三菜一汤,两素一荤,做的精致小巧,色香味俱全。
沈殊用膳的样子很斯文优雅,速度却很快,用膳期间并未说一句话,阿薰也只默默站在他的旁边静候。
一碗米饭半碗汤,每样菜品也只动了不到三分之一,沈殊便停了筷子。
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绢帕轻轻拭了拭唇角,不在意的扔在了桌上,沈殊站起身,淡声说道:“申时末来接我。”
阿薰轻声说道:“是。”
等到沈殊再回到书房时,偌大的御案上所有的笔墨纸砚早已搬走,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桌珍馐佳肴。
皇甫瑾瑜正大咧咧的坐着,指挥着小录子跑前跑后的为他布菜。
少年吃得正开心,全然没有察觉刚刚从门外进来的沈殊。
沈殊黝黑的眸子静静的望着这一桌珍馐美味,负着手站了片刻,忽然用力清了清嗓子。
皇甫瑾瑜循声望去,见他进来,因为吃的开心全然忘了早上的不快,反而兴高采烈的唤了声:“小舅舅,你用膳了吗?若是还没吃,不如和朕一起用膳吧!”
沈殊扯了扯唇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施施然的走上前,瞥了一眼满桌珍馐,淡声说道:“皇上,漳州百姓依然食不果腹,路有冻死骨,皇上这一桌,着实有些奢华了。”
皇甫瑾瑜呐呐的放下手中的筷箸,方才心中那点子愉悦,顿时不翼而飞。
第5章 奏疏
沈殊对小录子吩咐道:“既然皇上不吃了,那便撤了吧,顺便去叫翰林院将今日的奏疏全部送到书房来。”
他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案几前,随手拿了一本书册翻阅,皇甫瑾瑜气急败坏,拍案叫了起来:“沈殊!”
沈殊挑了挑眉,皇甫瑾瑜在公众场合会喊自己沈相,心情好的时候会喊自己小舅舅,而恼怒的时候则会连名带姓的喊自己。
看着少年因为气急而涨红的脸孔,又带着一些变声期独特的嗓音,沈殊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却依然选择漠视,只淡声对小录子说道:“还愣着做什么?”
小录子心头一惊,头上顿时冒出了几滴冷汗,连忙口中称是,出门喊了几个人来,七手八脚的将满桌的菜肴全部收了去,又迅速地将这里打扫干净。
皇甫瑾瑜本来就饿得狠了,御膳房上菜又不算很快,此时此刻也只吃了三、四分饱而已。
此时面前的吃食一扫而空,腹内依然饥饿,即便恶狠狠的瞪着对面那个兀自看书的家伙,却始终再无胆量叫嚣什么。
气咻咻的坐在御座中,没有吃的了,皇甫瑾瑜只好憋着气将面前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翰林院的侍从已将今日所有奏疏抱了来,整整三大匣子,满满当当。
沈殊敲敲自己面前的桌子,“放这里。”
侍从答应着,将三个匣子全部放在了沈殊的桌案上。
皇甫瑾瑜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光看着那小山似的奏疏,就已经觉得脑仁开始阵阵发胀。
沈殊轻车熟路的将匣子里的奏疏飞快地分类而摞,然后才从其中检出一堆,约有四五十张的样子,抱起来,放在了皇甫瑾瑜的御案上。
“从今日开始,学习看奏疏。”
沈殊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其中一封,递到皇甫瑾瑜的手中。
皇甫瑾瑜接过来大概扫了一眼,满篇文绉绉的,几乎不明白上面在说什么。
原本心中就堵了一口气,此时对手中的奏疏又看不懂,皇甫瑾瑜就愈发的烦躁起来,将奏疏用力往桌上一掷,怒冲冲的说道:“朕看不懂!”
沈殊也不动怒,只平静将那封奏疏拿过来,纤长的手指一字字指着说道:“这是一封要求对农田进行改制的奏疏,前面这几个字是汀州县令周推明的官职以及名字。。。。。。”
他一句句的讲解,字字释义,一篇近千字的奏疏,几乎讲了约有小半个时辰。
他讲的细致,声音仿佛落在玉盘上的珍珠一般,清润悦耳,皇甫瑾瑜心中的火气竟然随着这篇奏疏的讲解,又渐渐消失殆尽。
沈殊讲完后,皇甫瑾瑜拿起这份奏疏自己又看了一遍,竟然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放下那封奏疏,又拿起了另一封,依然是奏请农田改制的,却是另一个官员所书。
虽然看起来依然深涩,却比方才能够多懂几分,至少一眼扫下去,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些什么。
见少年眼中多了几分喜色,沈殊眼中也不禁出现了一丝满意。
皇甫瑾瑜是聪明的,只是因为自幼无人管教,小小年纪他的母妃就早早亡故,暮珝帝因为恼恨他的母妃,连带着对这个孩子也不管不顾,更别提为他请师傅教授学习。
长这么大还能识得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子就已经很难得了。
沈殊默然,对这个少年,应该是讨厌的。
他的母妃害死了自己最亲爱的姐姐,对他即便不是恨,也应该是厌恶,却为何,总是厌恶不起来?
他想不通,姐姐为何还要让自己陷入这个混乱的朝局。
这座宫殿吞噬了他最亲爱的亲人,他连一刻钟也不愿多待,可为何。。。。。。姐姐,你明知如此,却依然要在临终前,将这个烂摊子,交到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