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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来没讨论过她的挫败感。”她说。
保罗迫使自己警觉起来,在刺目的灯光下仔细研究加妮的一举一动。这是母亲不惜违反清规教给自己的比·吉斯特方法。他实在不愿意把它用在加妮身上。他之所以离不开她,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必在她身上使用任何令人神经紧张的心法。加妮保留了弗瑞曼人的好品德,几乎从不提出任何不得体的问题。她的问题通常都是事务性的。加妮最关心的是那些影响自己男人地位的东西:他在国务会议中的权力,军团对他的忠诚程度,同盟者的能力如何,等等。她能记住一长串名字,以及书上的详细索引。她还能毫不费力地说出每个敌人的主要弱点,敌方可能的军队部署,军事指挥官的战斗计划,使用何种兵器,其基本的工业生产能力如何,等等。
现在为什么问到了伊如兰的事?保罗心生疑惑。
“我让你不安了。”加妮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的本意是什么?”
加妮不好意思地笑了,迎着他的目光,“如果你生气了,亲爱的,千万别藏着掖着。”
保罗把身体靠回床头板。“我该不该打发她走?”他问,“她现在没什么用处,我也不喜欢她和姐妹会的人混在一起。”
“不要打发她走。”加妮说。她继续按摩他的双腿,声调平和实在,“你说过很多次,她是联系敌人的一座桥梁。可以通过她的活动知道他们的阴谋。”
“那你为什么提到她想要孩子的事?”
“它能挫败敌人的阴谋。如果你让她怀孕,伊如兰在敌人中的地位就摇摇欲坠了。”
从那双在自己腿上搓揉的手上,他体会出了这些话给她带来的痛苦。他清了清喉咙,缓缓地说:“加妮,亲爱的,我发过誓,决不让她上我的床。一个孩子会给她带来太多的权力。你难道想让她代替你吗?”
“我没有名分。”
“不是这样的,亲爱的塞哈亚,我沙漠里的春天。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伊如兰来了?”
“我关心的是你,不是她!如果她怀了一个亚崔迪血统的孩子,她的朋友们就会怀疑她的忠诚。我们的敌人对她信任越少,她对他们的用处就越小。”
“她的孩子可能意味着你的末日。”保罗说,“你知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他用双臂紧紧搂住她。
“可你应该有一个继承人!”她哽咽着说。
“噢。”他说。
也就是说:加妮不能给他生孩子,必须让别人来生。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伊如兰呢?加妮此刻就是这样想的。而这件事必须通过做爱才能完成,因为帝国明令禁止人工繁殖后代。加妮的决定完全是弗瑞曼式的。
保罗再次在灯光下研究着她的脸。这是一张比自己的脸更加熟悉的脸。他曾经温柔而深情地凝视过它,这张睡梦中带着甜美、害怕、恼怒和悲哀的脸。
他闭上眼睛,加妮年轻时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蒙着春季面纱的脸,哼着歌儿的脸,懒洋洋地从睡梦中醒来的脸——如此完美,每个画面都令他痴迷沉醉。在他的记忆中,她微笑着……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羞涩,然后流露出紧张,仿佛想立即逃掉。保罗嘴巴发干。此时此刻,他的鼻孔闻到了荒芜的未来传来的苍凉的烟味。
一个声音,来自另一类幻象的声音在命令他放手……放手……放手。长久以来,他那有预知魔力的灵眼一刻不停地窥探未来,捕捉每一丝异常的声响,偷听每块石头的动静,每个人的异动。从他第一次有了这可怕魔力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凝望自己的未来,希望找到平静安宁。
自然,办法是有的。他记住了它,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一个死记硬背下来的未来,它给他的严格教诲就是:放手,放手,放手。
保罗睁开眼睛,看着加妮坚定的脸。她已经停止了按摩,静静地坐在那里——最最纯正的弗瑞曼人姿态。她的一切仍旧那么熟悉,头上戴着在他俩的私人房间里常戴的蓝色产子头巾。可此时,她脸上蒙着一副决心已定的面具,他对做出这个决定的思维方式非常陌生,但这种思维方式已经延续了千百年。千百年来,弗瑞曼女人一直共同享用男人,不只是为了和睦相处,更重要的是传宗接代。眼下在加妮身上起作用的显然就是这种弗瑞曼人的神秘习俗。
“你会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继承人的。”他说。
“你已经看到了?”她问,明显指的是他的预知魔力。
已经很多次了,保罗不知道如何才能确切地解释预知的事。没有任何标识的时间线像织物一样在他面前不停地起伏波动。他叹了口气,想起从河里掬起一捧水的感觉:水晃荡着,慢慢流走。记忆的浪花濡湿了他的脸。可现在,未来的幻象越来越庞杂晦涩,他如何才能让自己全身沉浸在未来之水中?
“就是说,你没有看到。”加妮说。
他几乎再也看不到未来的幻境了,除非冒险竭尽全力。除了悲哀,未来还能显示给他们什么?保罗间自己。他感到自己置身一片荒芜,这里充满敌意,无比荒凉,只有他的情感漂浮着,晃荡着,无法阻止、永不停息地向外流淌,渐渐枯竭。
加妮盖好他的腿,说:“要给亚崔迪家族一个后代。这不是你把机会留给哪个女人的问题。”
这也是他母亲经常唠叨的话,保罗想。他怀疑杰西卡夫人是否暗中和加妮通信。他母亲考虑这些事只能以亚崔迪家族的利益为准。那是她从比·吉斯特学校学到的思维模式,虽说她现在已经背叛了比·吉斯特姐妹会,这种模式仍然毫无改变。
“今天伊如兰来的时候,你听见我们谈话了。”他责备道。
“我听了。”她说,眼睛并不看他。
保罗想着和伊如兰见面的情景。他进入了家庭休息室,发现加妮的织机上有一件没有织完的长袍。还有一股酸酸的沙虫味儿,一种难闻的臭味,几乎盖住了那一小口被人咬下来的黄褐色香料散发出的气味。有人碰落了香料精,滴到一块地毯上。香精烧化了地毯,地板上凝结了一团油污。他想叫人来清理一下,就在这时,哈拉赫,史帝加的妻子,也是加妮最亲密的女友,走进来说伊如兰来了。
他不得不在这令人恶心的臭味中接见伊如兰。正应了弗瑞曼人的迷信说法:臭味前脚到,倒霉事后脚跟。
伊如兰进来的时候,哈拉赫退了下去。
“欢迎你回来。”保罗说。
伊如兰穿了件灰色鲸皮长袍。她拉紧皮衣,一只手抚着头发,对他温柔的语调感到迷惑不解。她已经为一顿暴怒的申斥做好了充分准备,那些责备的话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翻腾过几遍了。
“你是来报告我说,姐妹会已经抛弃了最后一丝道德上的顾虑。”他说。
“做那种荒唐的事,岂不是太危险了吗?”她问。
“荒唐和危险,这样的组合有问题。”他说。比·吉斯特甄别叛徒的训练使他觉察出她按捺住了畏缩的冲动。这种努力让他瞥见了她深藏内心的恐惧,此外,他还发现她并不喜欢他们委派给她的任务。
“他们想从你这位有皇室血统的公主这儿得到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一点儿。”他说。
伊如兰一动不动。保罗知道,她正用意志的力量,老虎钳一般紧紧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失控。她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他想。保罗不明白,为什么预知幻象没有让他及早看到未来的这个变数。
渐渐地,伊如兰放松下来。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让恐惧压倒自己是没有意义的,现在退缩也已经为时太晚。
“您始终不管这儿的气候,由着它保持现在这种蛮荒样子。”她揉着长袍下的手臂,“太干燥了,还有沙暴。您就不打算让这儿下下雨吗?”
“你来这里不是打算谈气候的吧。”保罗说。他琢磨着她话里的含义。难道伊如兰想告诉他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她的训练不允许她宣之于口的事?好像是这样。他感到自己仿佛被突然抛到空中,必将重重坠落在某个坚硬的地方。
“我必须要一个孩子。”她说。
他缓缓摇头。
“我必须要!”她厉声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要给孩子另外找个爸爸。我要让你戴绿帽子,瞧你敢不敢把事情抖落出来。”
“戴绿帽子可以。”他说,“可你休想要孩子。”
“你怎么阻止我?”
他最和气不过地笑了笑,“真要那样的话,我让人绞死你。”
她被惊呆了。
一片寂静中,保罗发现加妮正躲在厚厚的布慢后偷听,里面是他俩的私人卧室。
“我是你妻子。”伊如兰低声说。
“我们不要玩这种愚蠢的游戏了。”他说,“你不过是扮演妻子的角色而已。我们都清楚谁是我的妻子。”
“我只是一个工具,如此而已。”她说。声音充满痛苦。“我并不想虐待你。”他说。
“可你把我放在了这样的位置上。”
“不是我。”他说,“是命运选择了你。你父亲选择了你。比·吉斯特姐妹会选择了你。宇航公会选择了你。这一次,他们又选择了你。他们这次选你做什么,伊如兰?”
“我为什么不能有你的孩子?”
“因为你不适合承担这样的角色。”
“我有权利养育皇室继承人!我父亲曾经是……”
“你父亲曾经是而且仍然是一头畜生。你我都知道,他几乎完全失去了他应该统治和保护的人性。”
“别人对他的憎恨不及对你的吧?”她怒视着他。
“问得好。”他同意道。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微笑。
“你说过,你并不想虐待我,可……”
“所以我同意你去找情人。但你听好了:找情人,却不允许你把该死的私生子带进我的皇族。我不会承认这样的孩子。我不反对你和任何男人苟合,只要你小心谨慎……而且没有孩子。我不是傻瓜,在这种情况下,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