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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正理解他们,就必须明白,他们的灾难也是所有人类的灾难。
这本书不是写给穆哈迪的,或者他的妹妹的。而是写给他们的后代——我们所有的人。
——《穆哈迪语录索引》题辞,摘自穆哈迪神灵教《塔布拉回忆录》
穆哈迪帝国统治时期出现的历史学家比人类历史上其他任何时期都多得多。多数人特别提到了这个人的妒忌和狭隘,同时也谈到了他的特殊影响:在许多个世界唤起了人们的某种激情。
自然,这个人物的形成,既有历史因素,也有外人想像的因素。此外,他已经被理想化了。这个叫保罗·亚崔迪的人出生于古老的皇族世家,从比·吉斯特母亲杰西卡夫人那里接受过正宗的体能-心智训练,对肌肉和神经具有超凡的控制力。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门塔特,一个才智非凡的人,其威力远远超过了为古人所用、现在已被虔诚的教徒所禁止的计算机。
最重要的是,穆哈迪是比·吉斯特姐妹会育种计划找寻了几千代的科维扎基·哈得那奇。
科维扎基·哈得那奇,这个可以“同时处于不同时空”的人,这个先知,这个比·吉斯特姐妹会期望通过他控制人类命运的人——这个人成了穆哈迪皇帝,并且和他的手下败将帕迪沙皇帝的女儿结为连理。
想想这些相互矛盾的事实,想想其中孕育的失败因子。你一定读过别的历史著作,知道那些众所周知的事实:穆哈迪领导的弗瑞曼野蛮人确实推翻了帕迪沙·沙德姆四世;他们摧毁了督萨卡军团、大家族联盟军、哈肯尼部队,以及立法会用金钱买来的雇佣军;他迫使宇航公会屈服,并且把自己的亲生妹妹阿丽亚送上了比·吉斯特姐妹会原以为属于自己的宗教最高宝座。
这些他全做到了,还不止于此。
穆哈迪的奇扎拉教团传教士使宗教战争遍及宇宙,这次圣战的主要战事只延续了十二个标准年,可这段时间已经足以使他的宗教殖民主义统治大部分人类宇宙。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切,是因为他得到了阿拉吉斯星,这颗通常被人们称作沙丘的行星。这颗行星使他垄断了人类宇宙的硬通货:古老的香料及其混合物,能将新生赋予人们的毒药。
这就是那种被理想化的历史的另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一种可以破解时间限制的超自然化学物质。没有香料,比·吉斯特姐妹会的圣母们不可能实施对人类的观察和控制;没有香料,宇航公会的领航员们也不可能穿越太空;没有香料,数以十亿计的帝国公民就会死于毒瘾发作。
没有香料,保罗·穆哈迪也不可能预知未来。
我们知道,掌握无上权力的一刻便孕育了失败。原因很简单:精确而全面的预知是致命的。
除了被理想化的历史,另一类史书认为,穆哈迪败于那些显而易见的阴谋分子之手:宇航公会、比·吉斯特姐妹会、耍弄变脸魔术①的特雷亚拉克斯漠视道德的科学家。
还有一些史家指出,击败穆哈迪的是其家族中的内奸。他们用沙丘塔罗牌干扰了穆哈迪的预知能力。其中一些人还信誓旦旦地说穆哈迪接受了死灵的服务。这种死灵是复活的死者,接受了专门消灭他的训练。他们断言,这个死灵就是邓肯·艾德荷,那个亚崔迪家族的助手,为拯救年轻的保罗献出了生命。
【① 详见下文。——译者注】
他们勾勒出了一个颂词作者柯巴所领导的奇扎拉僧侣阴谋集团,他们引导我们一步一步地分析柯巴的计划,从而将穆哈迪塑造成一个殉道者,并将一切罪名安在他的弗瑞曼殡妃加妮头上。
可是,所有这些,怎么能解释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实?
不能。
惟有了解预知能力的危险本质,才能真正弄清楚穆哈迪那威力无比、远见卓识的魔力是如何失败的。
我们希望,其他历史学家将从我们的阐释中获益。
——《历史分析》:布朗森Ⅸ评穆哈迪。
第二章
众神和人没有分别,其中一种往往会不知不觉间融入另一种。
——《穆哈迪语录》
从本质上说,他所致力的阴谋是一场谋杀。特雷亚拉克斯变脸者斯凯特尔心中一阵阵后悔不迭。
让穆哈迪悲惨地送命,我会后悔的。他对自己说。
他小心翼翼地在同谋们面前隐藏起自己的善意,但内心这种感受告诉他,他更容易认同受害者,而非谋杀者。这是特雷亚拉克斯人的典型心态。
斯凯特尔站在那里凝神沉思,和别的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关于精神毒药的讨论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讨论进行得如火如荼,但凶蛮中不失文雅。这是出身于各派高级训练学校的高手们惯用的处事手段。
“如果你只是觉得已经把他刺了个对穿,最后准会发现他竟毫发未损!”
说这话的是比·吉斯特的老圣母凯斯·海伦·莫希阿姆,瓦拉赫Ⅸ星上接待他们的女主人。她披着黑色长袍,骨瘦如柴。一个干瘪的丑老太婆,一个女巫。她坐在斯凯特尔左边的悬浮椅上,长袍的兜帽甩在背后,露出银色的头发和苍老粗糙的脸。骷髅似的脸上,一双眼睛从深陷的眼窝向外逼视。
他们说的是米拉哈萨语,其辅音发出来像捏响指,元音则相互连接,混淆不清。可它却是表达细微感情的绝好工具。宇航公会领航员艾德雷克的回答是礼貌地一声冷笑,文雅地表示出自己的轻蔑。
斯凯特尔看了看这个宇航公会的代表。艾德雷克正飘浮在几步外装满橘红色气体的箱子里。他的箱子放在圆顶屋的中央,而圆顶屋则是比·吉斯特姐妹会特地为这次会谈建造的。宇航公会的这个家伙身材细长,有鱼鳍样的脚,长着蹼的大手——活脱脱一条海洋中的怪鱼。箱子的排气口散发出一片淡淡的橘红色雾霭,充满香料的沉暮之气。
“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都要因愚蠢而亡!”
说话的是在场的第四个人,这场阴谋的潜在成员,伊如兰公主,他们的敌人的妻子(不是真正的伴侣,斯凯特尔提醒自己) 。她站在艾德雷克箱子的旁边,是一位高个子金发美人,身穿庄重华贵的蓝鲸皮袍,头戴与之相配的帽子,耳朵上的金耳坠闪闪发光。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贵族的倨傲,内敛圆熟的面部表情透露出比·吉斯特训练的背景。
斯凯特尔不再琢磨这些人语言和面部表情中的细微暗示,转而琢磨起这所圆顶屋所处的位置来。圆屋四周都是山丘,上面的白雪已经融化,疥癣一样斑驳不一。小小的蓝白色太阳高高挂在天顶,洒下一片湿漉漉的蓝色碎影。
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斯凯特尔很迷惑。比·吉斯特姐妹会做任何事都自有目的。就拿开阔的圆顶屋来说吧:传统的狭窄空间也许会使易患幽闭恐怖症的宇航公会领航员感到神经紧张。从降生之初,这些人的心理就只适应浩瀚的太空和远离星球地表的生活。
可是,专门为艾德雷克建造这么一个地方?真是一根锐利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点出他内心深处的虚弱。
斯凯特尔想,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专门为我而建的东西?
“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斯凯特尔?”圣母询问道。
“你希望把我搅进这场愚蠢的争斗?”斯凯特尔问,“没错,我们对抗的确实是一位潜在的救世主。对这样一个人,千万不能正面攻击。否则必然会涌现出一大批殉教者,而这些人终将击败我们。”
他们全都盯着他。
“你只想到了这种危险?”年迈的圣母喘息着,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变脸者斯凯特尔耸耸肩。他专门为这次会议挑选了一张平淡无奇的圆脸,厚厚的嘴唇,好脾气的五官,身体胖胖的,像一只可爱的水果布丁。对同谋者的表情做过一番研究之后,他发现自己的选择非常明智——也许是出于直觉吧。在这个小团体中,只有他能在身体形状和容貌的“宽阔光谱”中任意穿行,操纵自己的肉体外表。他是人类变色龙,一个变脸者。现在这个样子容易让别人很轻松地接受自己。
“是吗?”圣母催问道。
“我喜欢沉默。”斯凯特尔说,“我们的敌意最好不要公开表现出来。
圣母缩了回去。斯凯特尔发现她在重新审视自己。双方都受过高深的体能-心智控制训练,控制力已经达到常人无法逾越的高度。但斯凯特尔还是个变脸者,拥有其他人根本不具备的肌肉和神经腱。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特殊的交感能力。这是一种极其深入的模仿力,凭借这种能力,他能如模仿另一个人的外貌一样,模仿对方的心理。
斯凯特尔给了她足够长的时间完成对自己的重新审视,这才开口。
“这是毒药!”说出这个单词的时候,音调平板到极点,表明惟有他自己才明白其中的神秘含义。
宇航公会领航员身体一动,闪闪发光的扬声球里传来他的声音。扬声球飘浮在箱子的侧上方,位于伊如兰头顶上方。“我们说的是精神毒药,不是有形的毒药。”
斯凯特尔朗声大笑起来。米拉哈萨语的笑声能使对手备受折磨,而此时的斯凯特尔已经不再顾忌暴露自己的力量。
伊如兰也赞赏地微笑着。但圣母的眼角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不要笑了!”莫希阿姆用粗哑的嗓门厉声道。
斯凯特尔的笑声止住了,他已经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艾德雷克气愤愤地一言不发,圣母的不满中带着警觉。伊如兰被逗乐了,却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朋友艾德雷克这是暗示说,”斯凯特尔说,“你们两位比·吉斯特女巫虽然精通本门种种异术,但还没有见识过他所显露的真正的欺骗诱导之术。”
莫希阿姆转过头去,凝视着比·吉斯特本部星球寒冷的山丘。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斯凯特尔心想,这很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