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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越来越猖獗,今天又对一则谈病毒的电视栏目有所感触,我很想就此谈
一些观点。不说社会责任感那样的大话,只当是心理的自我调节吧。
我曾发表过<生死平衡>,非典的出现证明那里面的观点是正确的。那就是
:人类不可能靠药物疫苗等〃 人体之外〃 的东西来对病菌病毒取得完胜,人类必
须转回来依靠自身的免疫机制,同病原体建立一种相对稳定的平衡。再说点小花
絮吧,那篇小说的结尾预言人类在2038年将遭受一种超级病毒的蹂躏,看来我是
保守了,它提前了35年。
人们有一个误解,总认为相对于病毒来说,病菌比较容易对付,因为有抗生
素嘛。实际上,这是一条更加危险的道路,它绕开人类的免疫机制,完全靠外力
同病菌作战,结果使病菌的抗药性越来越强,人类的免疫力越来越弱。强弱易势,
高堤蓄水,总有一天也会出大乱子。日本是最讲卫生的,家里到处是能杀菌的器
皿,连上厕所都要换专用的拖鞋。结果日本人的抗病能力最弱,我见过一个资料,
有一次印尼流行痢疾时,旅游团中的日本人全部得病,而其它国家的人基本没事。
抗生素等药物的升级与病菌的进化是一场永远不能结束的军备竞赛,而且很可能
以前者的失败告终。现在已经有很多耐药菌株,不过总的说来,这个问题还没有
到大暴露的时候,那就先抛开这个话题,立此存照吧,希望某一天再有什么非典
般的超极病菌肆虐时,人们能想到我这句话。
今天主要说病毒。人们的另一个误解是,病毒比病菌难对付。因为没有药物
可以完全杀死病毒,对病毒疾病的救治,药物只是辅助的,最终要靠人体的免疫
力,这难免让人觉得医学太没本事,太不可靠,因为免疫力差的人免不了有死亡。
谁愿意自己或家人成为牺牲者呢,一个人的死在统计数据中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
小数字,但对于亲人来说则是塌天之祸。其实,从人类全体的观点来看,这才是
比抗生素安全的办法,它没有让人类的免疫力休眠,不会造成〃 高堤蓄水〃 那样
的超临界状态。
但如今的医学对付病毒的办法也有严重的缺陷,以我总结大致有两点:1
医学对病人的救治,干扰和延缓了人类免疫力的进化。历史上,天花、流感都
造成了几千万人的死亡,这样剧烈的自然选择使人类很快获得了对某种疾病的免
疫力,比如,曾对澳洲土人绝对致命的流感今天对他们已经是温和病毒了(指非
变异流感)。又比如天花,它是公元一世纪由战争俘虏从印度传入中国的,故被
称为〃 掳疾〃 ,经过人与病毒十几个世纪的搏杀,汉族人的抗天花能力就明显高
于新入关的满人。满清皇室选嗣时,〃 是否出过天花〃 是一条硬杠杠,康熙就是
因为少时得过天花才有幸成为一代明君。不久前我见过一个资料,说白人中有3%
对艾滋病有绝对的免疫力,你就是把他泡在艾滋病毒中也不会得病(摘的是原话)。
所以,如果没有医学的干扰,这3%的人就会迅速繁衍,今后的人类就不怕艾滋病
了,至少它会成为像感冒病毒那样的温和病毒。
当然,放任97% 的人去死是不可能的,你那位同学说我这个观点是危险的思
想,是法西斯主义的什么什么。这种扣帽子的方法不是讨论问题的正确态度。其
实,世界上很多东西必须分层面来看。从一个层面看,没人会听任那些免疫力低
的人死去,我也不会愿意自己或亲人死去,医学的目的就是对所有人的救治,这
样做是对的,这正是人类珍视的人道主义。但从更高的层面看,那个自然选择机
制又是客观存在的,并不因为你不讨论它就失去作用,它也不是只对动植物有效
而人类有豁免权。我们只有从大的层面把握这个规律,再在人力所及的范围内做
好自己的事。如果失去大的把握,医学就可能迷失方向,这一点下面还要谈。
不要轻易给人扣什么帽子。我比你们年长了30岁,经过的事要多一些。在中
国和苏联友好时期,孟德尔-摩尔根学派曾被当成资产阶级的东西,生物课本中
尽吹嘘米丘林学派(实际是李森科搞的,那是一个地道的学术恶棍)。多亏中国
的生物学家们在政治高压下用〃 批判〃 的名义一直传授着孟摩学派的知识,中国
的生物学才没有大的断层。宇宙大爆炸尤其是宇宙寂灭的理论更被当成资产阶级
的颓废世界观,提都不能提的。你们生活在一个相对开明的时代,这是你们的福
份,所以,讨论问题时切忌扣什么〃 法西斯〃〃拉马克〃〃社会达尔文主义〃 的帽子。
由于我的人生经历,我对这点非常反感,所以我上次回信时说话重了一些,你转
请那位同学原谅吧。
〃 医学在干扰人类的进化〃 这个观点并不是我的发明,我最先见之于阿西莫
夫50年代的一篇科普文章。我至今记得,当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观点时所感到的
震动:它简直是不言而喻的自然机理嘛,为什么我过去就没有想到呢。但时隔半
个世纪,你那位同学(他无疑是社会精英了)还对这一点毫无概念,可见中国知
识阶层与美国的思想差距。
医学对个体的救治与对整体进化的干扰是个两难问题,人类的智慧目前还不
能解决它。谈论它也比较犯忌,所以,我仅在这儿立此存照,不再深谈了。
2 医学的第二个缺陷,是对病毒的态度过于绝对化,一直是务求全歼,斩
尽杀绝。天花已经消灭了,脊髓灰质炎病毒即将全歼。这在目前被当成是科学的
伟大胜利,我对此颇不赞同。因它们被全歼后留下了可怕的真空,造成了一种临
界状态。现在,该不该留下天花疫苗?是否全部销毁天花病毒?如果不留样本供
研究,万一南极冰帽或其它地方还保留着病毒呢?再说,病毒非常简单,易于变
异,将来会不会出现类似的病毒?但如果留下样本,万一造成漏泄或被恐怖分子
偷走呢。我在<生死平衡>中曾假设萨达姆的接班人偷取了天花病毒,不过看来
萨达姆没有我的预见性。如果他真偷了,又真的孤注一掷,今天还不是天下大乱?
这一点不是什么管理问题,不是枝节问题,用机械上的行话说,这种病毒真空是
〃 本质不安全〃 的,再严密的防范也有疏漏的时候。
不久前在中央台上见到一位金教授对病毒的访谈。他是中国的超一流选手,
很有造诣,许多见解非常到位,但他断言科学最终会消灭所有病毒,这个观点未
免太低水平了。一个天花真空就够我们受,如果所有病毒都消灭,那个超临界状
态就太可怕了,对它的防范成本肯定超过人类的能力。何况病毒也不可能被完全
消灭,那是另一个题目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某些病毒病菌的消灭可能使原来的弱势病原体变成强势,
而人类免疫机制对它是陌生的,所以它可能非常凶恶。病原体之间肯定是互相制
约的,只是这一点科学家还不是太清楚。已知的例子有:大肠杆菌能抑制痢疾杆
菌,唾液中的链球菌能抑制白喉杆菌和脑膜炎双球菌,等等。两年前我见过一个
资料,说天花患者不易得艾滋病,所以这两种病毒之间也可能有制约关系。我在
提出这个观点时,你的同学评点〃 这个观点太草率〃 ,这对一个科幻作家来说未
免求之过苛。我估计,即使倾1000个科学家毕生精力,把病毒世界的关系全部吃
透,也已经是大胜利了,何况我并不是一个专业医学家?科幻作家只管把握大势,
通观科学知识后,提出一些新颖的观点。如果有十分之一的观点对科学家们有启
迪,那他们就功德无量了。
这些年不少怪病毒相继出世,汉塔、埃博拉、艾滋、非典,等等。究其原因,
主要是文明的发展使许多封闭地域被打开,现代交通又使它们易于传播。但会不
会还有另一个因素,即医学对原来的优势病毒种群的抑制打乱了自然界中病毒的
平衡?艾滋等病毒之所以难以制服是因为它们易变,它们的遗传机制不太稳定,
常常出现遗传错误,这本是一个弱势,对它们的繁衍是不利的,但由于天花等遗
传稳定的病毒被消灭或抑制后,它们才得以脱颖而出。这个观点只是假说,我绝
不敢说它是正确的,不过,提出一个新的思路让专家们参考,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希望读到这个观点的人心平气和地对待它,用事实去反驳它,而不要再加上什么
〃 草率〃〃胡说〃 之类的评语。
〃 病原体之间互相制约〃 这一观点也不是我的发明,不少文章中散见这个观
点,我只是一个不遗余力的鼓吹者。
那么,人类应该怎么对待病毒?我曾提出一个很异端的建议:干脆培养低毒
性病毒,任其在人类中传播,让它们成为病毒世界的强势种群,以〃 低烈度纵火
〃 的方法持续化解危险的临界状态。我寄给你那篇〃 善恶女神〃 中就是写一位女
科学家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出天花病毒,培养成温和病毒后散发到社会中。你的
那位同学讥讽说:这不正是免疫接种的原理吗?不,他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就急
着反驳了。免疫接种是建立人类个体(一个特定小环境)的抵抗力,它并没有考
虑自然界中野病毒之间的平衡。而我的意思是,不要把对某种病毒的防治看成是
孤立的事,而要对病毒世界全盘考虑,让温和病毒(病菌)一直占据自然界的强
势。正好在今天那则科学栏目中(我是半道看的,只记得访谈者之一是联合国防
治艾滋病的首席科学家)也提到:人类对病毒不可能取得全胜,因为病毒的变异
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研制疫苗的速度,最好是让温和病毒来占据优势。我还记得一
位中国医学家(没记住名字)有一番精辟的话,说耐药菌株的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