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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四肢细瘦,穿着破破烂烂的脏衣服,正在凶狠地向他厉声喊叫。
在这同一时刻,她看见了他,她从他光着的胸膛前跳开去,像一只困兽般蹲在楼梯平台的黑暗角落里。让他惊讶的是:她身边还有一只猫,是一只大的野猫,到他膝盖那么高,身上的毛和尾巴竖了起来,向他露出牙齿。
她把手放在猫的背上,舔了舔她干裂的嘴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威尔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
“莱拉·西尔弗顿。”她说。
“你住在这里吗?”
“不。”她立即否认道。
“那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城市?”
“我不知道。”
“你从哪儿来?”
“从我的世界,它跟这儿连着。你的精灵在哪儿?”
他的眼睛瞪大了。这时他发现那只猫有了奇异的变化:它一跳到她的臂弯里,立刻就变了。现在它变成了一只短尾鼬,红棕色的毛皮,脖子和腹部则是乳白色,它和那个女孩一样,凶狠地瞪着他。但这时情况有所变化,因为他发现女孩和短尾鼬都十分怕他,好像他是一个魔鬼一样。
“我没有精灵,”他说,“我不知道你指什么。”然后他说,“哦,这就是你的精灵吗?”
她慢慢地站起来。那只短尾鼬蜷起身子,绕在她的脖子上,他的黑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威尔的脸。
“但是你活着,”她半信半疑,“你没有……你还没有……”
“我叫威尔‘佩里,”他说,“我不知道你说的精灵是什么。在我的世界里,精灵是魔鬼的意思,是邪恶的。”
“在你的世界?你是说这不是你的世界?,,
“对,我只是发现了……一条进来的路。我猜,就像你的世界一样,它一定是跟这儿连着。”
她放松了一点儿,但她还是专注地盯着他。他则很平静,好像她是一只他想要认识的陌生的猫。
“你见过这个城市里别的人吗?”他继续问。
“没有。”
“你到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几天吧,我不记得。”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我来找‘尘埃’。”她说。
“找尘埃?什么?是金粉吗?什么样的尘埃?”
她眯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他转过身,走下楼去。
“我饿了,”他说,“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吗?”
“我不知道。”她说。她跟着他走下楼,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威尔在厨房里找到用来做炖菜的鸡、洋葱和胡椒,但它们是生的,在炎热的天气里已经发出了臭味。威尔把它们都扔进了垃圾箱。
“你什么都没吃吗?”他说着打开了冰箱。
莱拉跟了过来。
“我不知道它在这儿。”她说,“哦!这么冷。”
她的精灵又变化了,这回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色彩鲜艳的蝴蝶,它飞进冰箱,但立刻又飞出来,停栖在她的肩头,缓慢地上下扇动着翅膀。威尔被它的奇异之处搞得头脑发晕,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该老盯着它看。
“你以前没见过冰箱吗?”他说。
他找出一听可乐递给她,然后拿出一盒鸡蛋。她很高兴,双手紧握着它。
“喝吧。”他说。
她皱着眉头看着它,她不知道如何打开。他帮她打开,可乐气泡冒了出来,她怀疑地舔了舔,然后瞪大了眼睛。
“这个好吗?”她说,语气中一半是希望,一半是害怕。
“是啊。显然这个世界里也有可乐。看我来喝两口,证明它不是毒药。”
他又打开一听。她看见他喝,就跟他学。她显然渴坏了,她喝得那么快,气泡窜进了她的鼻子,她打着嗝。鼻子发出响亮的吭哧声。威尔盯着她看,她就怒气冲冲。
“我要做煎鸡蛋。”他说,“你吃不吃?”
“我不知道什么是煎鸡蛋。”
“那好,你看我做就知道了。如果你想吃,那边还有一听烘豆。”
“我不知道烘豆是什么。”
他指给她看,她在罐子上找可乐罐上的那种易拉盖。
“不,你得用开罐器。”他说,“你们那儿的人不用开罐器吗?”
“在我们那儿仆人做饭。”她不屑一顾地说。
“到那边抽屉里找找看。”
她在餐具中翻找着。他则在碗里打了六个鸡蛋,用叉子搅拌着。
“就是它。”他注视着她,“那个有红色把手的,把它拿过来。”
他切穿盖子,向她示范如何打开罐头。
“现在去把那只小平底锅从挂钩上拿下来,把罐头里的东西倒进去。”他对她说。
她闻了闻豆子,眼神中又充满了喜悦和怀疑。她把罐头里的东西倒进平底锅,舔了舔手指。她看着威尔往打好的鸡蛋里洒了盐和胡椒,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黄油,切了一小块放在铁锅里。他去吧台拿火柴,当他回来的时候,她正用手指蘸着碗里的鸡蛋,贪婪地舔着。她的精灵,这时又变成了一只猫,也把它的爪子伸进碗里,但当威尔走近的时候它又缩了回去。
“还没做熟呢。”威尔说着把碗拿开了,“你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在斯瓦尔巴特,我父亲的家里。”她说,“好几天之前吧,我不记得了。我在这里看见面包什么的,我就吃那个了。”
他点燃煤气,等黄油融化了,把鸡蛋倒进去,让它铺满锅底。她的眼神贪婪地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看着他把鸡蛋在锅的中央堆成柔软的小山,又倾斜着锅,好让生鸡蛋流到锅底。她也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脸、正在忙碌的双手,还有他光着的肩膀和脚。
鸡蛋饼煎好了,他把蛋饼翻个身,用铲子从中间切开。
“找几个盘子来。”他说道,莱拉顺从地照办了。
她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后好像还是很听从吩咐的,于是威尔又让她到小饭馆前清理出一张桌子。他把饭端出来,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副刀叉。他们一起坐了下来,觉得有点别扭。
她不到一分钟就吃完了她的那份,然后等着威尔吃完,她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晃,拉扯着编织坐垫上的塑料线。她的精灵这会儿又变成了一只黄雀,在桌子上啄着那看不见的面包屑。
威尔慢慢吃着。他把大部分的烘豆都给了她,尽管如此,他还是吃得比她慢。他们面前的港湾,无人的大街边的路灯,夜空中的星星,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中,好像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存在了。
他一直注意着这个女孩,她纤细而结实,刚才打起架来像一只老虎那么凶猛。他的拳头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块青紫,她并不在意。她的表情中搀杂着天真幼稚——当她第一次尝可乐时——和一种深深的忧郁和警惕。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她的头发要是洗过了的话应该是暗黄色的,她很脏,她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好像是好多天没洗过澡。
“劳拉?拉拉?”威尔说。
“莱拉。”
“莱拉……西尔弗顿?”
“对。”
“你的世界在哪儿?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她耸耸肩。“我走来的。”她说,“雾很大,我不知道到了哪里。直到雾散了我才知道,至少,我知道我离开了我的世界。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到了这儿。”
“你刚才说什么尘埃来着?”
“尘埃,对。我要找它。但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人,也找不到人打听。我以前来过这里……我不知道,三四天了,这儿一个人也没有。”
“但你为什么要找尘埃呢?”
“特殊的尘埃。”她立刻说,“当然不是普通的尘埃。”
那只精灵又变了。眨眼问他从黄雀变成了老鼠,一只红眼睛、浑身漆黑的健壮的老鼠。威尔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女孩看见了他的眼神。
“你有一个精灵。”她说,“在你的身体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有,”她接着说,“你只能是人。你一定曾……快死了。我们见过一个小孩,他的精灵被砍掉了。你不是那样的,即使你不知道,你也有一个精灵。我们一开始看见你都被吓着了,好像你是一个恶鬼之类的,但后来我们发现你根本不是。”
“我们?”
“我和潘特莱蒙,我们。但是你,你的精灵和你没有分开。他就是你,是你的一部分。你的世界里没有人像我们这样吗?他们是不是和你一样,精灵都藏起来了?”
威尔看着他们俩,那个瘦瘦的浅色眼珠女孩和坐在她怀中的黑老鼠精灵,他觉得自己非常孤单。
“我累了,要去睡觉了。”他说,“你打算待在这个城市里吗?”
“我不知道。我得努力找我要的东西,这个世界里肯定有院士,肯定有人知道跟这有关的事情。”
“可能不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从一个叫牛津的地方来的,那里就有许多院士,如果你要找的是这些人的话。”
“牛津?”她叫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那你的世界也有一个牛津吗?你不可能来自我的世界。”
“不,”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我的世界里也有一个牛津。我们都说英语,不是吗?我们还有别的相同之处,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你是怎么过来的?是有一座桥?还是别的什么?”
“好像就是空中的一个窗口。”
“带我去看。”她说。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他摇摇头。
“现在不行。”他说,“我想睡觉,再说,现在还是半夜呢。”
“那明天早晨带我去看!”
“好吧,我会带你去看的。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自己去找那些院士吧。”
“那容易。”她说,“我知道关于院士的所有事情。”
他把盘子摞起,站了起来。
“我做了饭,”他说,“所以该你洗碗了。”
她看上去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洗碗?”她不屑地一笑,“那儿躺着成千上万只盘子呢!再说我也不是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