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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有瞬间的恍惚;只觉得自己当真是醉得厉害了,竟是连幻听都出现了么?。
“……”我仍是愣愣地垂着头;趴在水池子旁,望着池中的自己,那般的狼狈不堪,滑稽可笑。
蓦地,两滴水珠顺着两旁的面颊滑下;在下颔处,汇成了一滴;接着便落入了池水中;溅开了一圈圈涟漪。
也正是此时,身后隐隐传来了一声叹息,我身体一僵,又听见了一阵沉缓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自身后方传来。
我侧着耳屏着息,静静地听着,生怕一个呼吸便会教自己发现,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
脚步声消失了,鼻间隐隐地嗅见了一丝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我浑身僵硬,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缓缓地,一寸寸地,转过了头,望向了身后方。
他便那样静静地立在我眼前,一身华贵的紫气缭绕,着了一件及地的玄色袍子,长发高高竖起,同许多年前,我初次见他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区别。
那张容颜,仍是那张容颜。
微微起菱的薄唇,高挺端直的鼻骨……我的目光一一滑过他的面容,最终,望进那双清寒沉寂的双眼,望见里面映出一个披头散发满面狼藉的我。
“你……”我抬手,揉了揉眼,这才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唤了一声,“苍玄帝君?”
“……”他的眸子仍是冷冽的,此时正定定地注视着我,将我从头到脚地望了一遍,双眸中隐隐地透着几丝我瞧不明白的情绪,最终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朝着我的左颊伸了过来。
“……”泪不住地朝外流着,我仰着头,亦是定定地望着他,一时间竟不晓得应当说些什么。
然,就在他的指尖距我的左颊只有一寸距离时,却生生地停住了,随后便放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的眸子也自我身上移开,淡淡地注视着远处的池水。
也正是他的这个举动,将本仙姑的理智尽数地拉了回来。
三百年前,青丘桃花林的种种又一次在脑中重演了一遍,我望着他的眼神亦随之一点点地冷了下去,最终,那教我痛彻心扉地“从未”二字,终是将我心头剩下的一簇火苗也熄灭,我别过头,抬起嫁衣的袖子,揩了一把脸。
脚下动了动,我别过头,朝着一旁迈了几步,意欲同他拉开些距离,这才望见阿花正倒在一旁的花泥上,不禁一惊。
“你把她怎么了?”我冷眼瞧着他,冷声问道。
“你以为呢?”苍玄垂着眼帘,淡淡地望着远处,青丘的夜风缓缓地吹拂着,将他额前散落的几丝发吹得略微凌乱,薄唇微启,风轻云淡地说道,“轩辕荆和,你不是一向,唔,都很清楚我东皇苍玄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我闻言大惊,连忙上前几步,在阿花身前蹲下了身子,伸出右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接着便是苍玄帝君分外淡然的声音,“你竟还真的觉着,我将她杀了?”
“还望帝君,莫要责怪荆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直起身子,望向他,唇畔微微一扬,复又笑道,“实在是因为,帝君之狠戾,着实是令荆和,领教怕了。”
“……”苍玄的双眸微动,却仍是面上含着一丝浅笑,定定地望着我的双眸,朝我说道, “既是如此,那孤就问问你,你为何会答应英招的这门婚事?”
“……”乍一望见他那双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眼,我心头便生起了一丝慌乱,连忙别过了头,不去望他,口中答道,“为了救人。”
“救人?”苍玄一声冷笑,复又朝我走近了几步,“殊不知,不过三百年时光,竟教你轩辕荆和,成了个胸怀苍生大爱的神仙了?”
“为仙者,”我深吸一口气,朝后退了几步,这才端着嗓子,尽量平静地回他道,“怜悯苍生万物,本就是应该。”
“……”他垂着一双清寒彻骨的眸子望着我良久,忽地却又笑了,仿若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笑震了震心神,只觉不安,似乎有什么心事已被看透了一般。
半晌,苍玄帝君方才止住了笑,他仍是垂着那双教我觉着无比可怖的眸子望着我,缓缓开口,说道,“你究竟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头,可比孤清楚。”
“……”甫一听见他自称为“孤”,我心头便蓦地一痛,便像是一道伤疤被再度生生地撕开了一般,三百年前的种种铺天盖地般地袭来,只教我心痛欲绝。
“你既已晓得,孤是个什么样的人,”苍玄一双清寒的眼定定地望着我,声线蓦地便寒厉了三分,“便再不该,对我有什么念想。”
“……念想?”我抬眼凝望他,讷讷地重复。
“三百年前,若是孤没记错的话,你同孤便已然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了。”苍玄的双眸定定地望着我的眼,眸中却透着丝丝莫名的哀伤一般,声线低沉平缓,“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
“……”听了这番话,我只觉心头便像是被人生生插了一刀一般,几近要将我立时置于死地,我伸手捂着心口,抬眼望向他,双眸冰冷地望向他,忽而便笑了,笑得很是有几分夸张,很是有几分癫狂。
“……”苍玄静静地望着我,不发一言。
好半晌,本仙姑方才算笑了个够,我抬起手又揩了一把脸,望着他,笑道,“苍玄帝君,你的记性真真是好极。”
他仍是淡淡地望着我。
“是,你记得半点没错,”我睁着一双哭肿的眼,笑望着他,“那番话,确是我说的,是我轩辕荆和说的。”
“……”
“你算计我,利用我,欺骗我,更是因为你,才使我轩辕一族一门忠烈,被叩上了叛离神族的罪名!”我定定地望着他,只觉自己从未这般有过勇气,“你可晓得,过往你待我的每一处好,你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如今想来,伤我多深,多痛?”
“……”
“你从未对我用过真心,是以,你不会明白,什么都不会明白。”我抬手,将新添的泪迹拭去,仍是眼也不眨地定定地望着他,“可我呢?我的一片心,却是被你视如贱泥般践踏!我活了整整三万年,方才初知情之一字,却是被伤得如此之深!你可知当年青丘桃林,你那‘从未’二字,于我而言,犹胜剜心之痛!”
“……”苍玄的视线移开,转过身子,望向别处,教我望不清他面上的容色,他沉吟良久,方才又说了句话,声线却是添了几丝沙哑,“既是如此,你更该忘了我,忘却过去的种种。”
闻言,我笑,却是笑得泪如雨下,“我不想忘么?只怪我轩辕荆和太没出息太没用,虽晓得,你我之间隔了国仇家恨,却仍是对你……当年司命那一卦,而今想来,卜得真真是极好,他道我姻缘多舛,情伤难愈,却真是一语中的。”
“……”
“我此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年在文殊孰中未曾修好佛理课,未曾看透情字,而我做的最错的,便是欢喜上了你东皇苍玄这个混蛋!”
最后一句话,我几近是扯着嗓子嘶吼着喊出来的,而这一番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经道出,竟教我如释重负一般,没由来的竟觉得无比舒坦。
“……”苍玄帝君缓缓地旋过了身子,望着我,眼中夹杂了太多太复杂的情感,一时竟教我有种错觉,只觉,或许,他心头对我,也并非那“从未”二字。
“方才轩辕荆和的一字一句,你可都听清了?”蓦地,苍玄的面容冷了下去,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几丝王者之气,一身的华贵紫气也益发的迫人。
我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惊得愣了愣,却又望见他的眸子冰冷地望向了我的后方,沉声道,“——英招少君。”
我大惊,这才回过头,望见了那个一身月牙色宽袍的雍容男子,而他身后,亦立着许多手持兵器的人,多的本仙姑也不大认识,只一眼认出了其中有一个熟人。
“苍容公主?”我蹙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好久不见哪——”苍容俏丽的面容浮起一丝天真无邪的笑,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活泼,唤道,“嫂嫂。”
我站在苍玄的身侧,望着英招,只见他的神色之间是一片的凄楚,双眸中隐含着一丝莫大的悲切,他便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亦望着我。
心头莫名地一阵心虚,我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目光。
“苍容,你从巨鹿出逃,竟是来投靠了九尾狐族,真是——”苍玄的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他望向她,薄唇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愈发地蠢了。”
“你……”苍容神色一变,朝着苍玄一声冷笑,“若非你囚禁我的结界力量消弱,容儿还真逃不出来,更不会晓得——王兄你受了重伤这档子事。”
闻言,我不禁一惊,连忙抬眼细细地打望了一番身旁的苍玄,却见厮人一身的紫气精纯,面容也未见丝毫的苍白之态,确是半点不像受了什么伤的人,生龙活虎得很。
“哦?”苍玄的口中溢出一声嗤笑,双眸淡淡地睨着苍容,缓缓道,“莫说如今,为兄身上没有伤,便是为兄真的受了重伤,就凭你,还想杀了为兄不成?”
实打实的讥讽,实打实的不屑。
显然,苍玄如此这般的语气同姿态,委实是将这公主激怒了,是以,苍容面上天真的神色荡然无存,她微挑的凤眼中滑过一丝阴狠之色,手中的剑扬起,指向苍玄,“便是我杀不了你,你也休想出得这青丘浦!”
“可笑。”苍玄看也不看她,语气中仍是浓浓的讥诮。
“可笑的是你!”苍容面上的神情益发地狠绝,她冷笑一声,抬剑指着苍玄,说道,“我方才还在忧心着,以你苍玄的脑子,应当早便晓得此行会有性命之虞,未曾想,你竟还是来了!竟真的来了!哈哈哈……王兄,我早便告诉过你,这个女人会是你的劫数,如今看来,还是我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