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私营业主也走上街头游行抗议。抗议不见效果,他们就把厂子关了、放弃实业、投资商业,大家都去炒黄金、炒美元、囤积外国货,这样一来,就更加剧了物价的飚升,结果是工资涨得再快也赶不上物价攀升的速度……
在那段时间里,五花八门的抗议活动是南京城里的寻常风景,参加游行示威甚至成了一些人捞取外快的发财手段。
“青年从”的无赖们就是这样——三青团出钱打学生,他们就动手;地方士绅出资“揭露选举舞弊”,他们就上街游行;资本家雇佣人手“抗议政府压制民营企业”,他们就跑到总统府门口静坐……这帮家伙今天装学生、明天扮职员,举着各种各样的横幅、喊着乱七八糟的口号,简直成了政治闹剧中的龙套演员。
潘崇德也是这样的“群众演员”,只不过,他演着演着就演砸了。
小潘这个人太贪财,只要遇到“客串”的机会就不放过,有时候一天要跑好几个场子,从早到晚都在中山大道上跳来跳去,时间一长就被军警们认熟了。有一天,他刚参加完“上海商界”的抗议,又来参加“河南士绅”的请愿、胸前还挂了个“民意代表”的牌牌,总统府的门卫拦住他问:“你到底代表什么地方的民意?”,潘代表答不上来,门卫官就骂他无理取闹、是个王八蛋。
潘崇德恼羞成怒,顶嘴说:“当兵的是王八蛋,当官的就是王八”,为了增强表现效果,他还用粉笔在总统府的墙上画了个大乌龟——军警们显然对这幅绘画作品十分不满意,当即就把“潘王八蛋”抓起来、关了几个月。
当然,在公共场合乱涂乱画是不文明的表现,但是,潘崇德的看法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在当时,瞎扯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报纸上每天都要发布“军事调停组”的声明,国军和共军的代表都讲着同样的话——都在呼吁和平、都喊自己委屈、都在指责对方、都在“自卫反击”……一边说不忍心打仗,一边又不惧怕牺牲;一边要求停战、一边又集结军队,一帮代表拉着马歇尔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也不知道是在忽悠美国人还是在忽悠中国人。
民主党派也很活跃,大讲合作、大谈和平。许德珩发起成立“九三学社”,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各党派解除武装”、“实现思想绝对自由”、“完成国家工业化”……就连卖菜的小贩都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可一帮专家教授却喊得十分起劲,真不知道是他们被别人忽悠了、还是想要忽悠别人。
46年6月,“上海人民和平请愿团”的十一名团员到南京来请愿,刚下火车就被“苏北难民团”的人围殴,马叙伦、雷洁琼、阎宝航等人被打伤,酿成了历史上著名的“下关事件”。事件发生以后,周恩来、冯玉祥等人立即赶到医院慰问伤员,蒋介石也严令追查凶手,一时间,各地的声援、抗议、谴责、质问铺天盖地,可南京城里的老百姓却显得无动于衷,因为谁都看得出这里面的名堂——事实上也是这样,伪装“苏北难民”的是中统特务,而“上海人民请愿团”的11位代表中有3个是中共地下党。
大家都在装模做样。有人义正言辞地“支持民主”,就有人大张旗鼓地“救助难民”。8月份,杜月笙在上海举办“选美大赛”,打出的旗号就是“赈济苏北民众”。
这次选美号称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由“良家妇女”参加的选美比赛,从电影明星到社交名媛都踊跃报名,比赛不设门槛、实行“海选”制度,选票要花钱买(一万元一张)、投票次数不限,谁的背后有大款撑腰谁就是冠军,和现在的“手机短信投票”是一个道理(所以,别以为选“超女海选”是模仿外国电视,咱们中国的上海滩六十年前就开始这么玩了)。
1946年的8月20号是“上海小姐总决赛”的日子,经过激烈的拉票竞选,“名媛组”的冠军由王韵梅(“傻儿师长”范绍曾的姨太太)获得,“名星组”的冠军是京剧花旦言慧珠(这个不用介绍了),而“歌星组”的冠军是韩箐箐(就是后来嫁给梁实秋先生的韩箐清),都是些不得了的风云人物。
海选现场
“上海小姐”王韵梅
“平剧皇后”言慧珠
梁实秋与韩箐清
“上海小姐”比赛,结果选出了“上海太太”,有钱的大款很开心、没钱的观众也觉得很好玩,但不管怎么样,“选美大赛”为苏北难民筹集了九亿法币的赈灾款,终归是一桩善事。蔡智诚也花了五万块钱去投言慧珠的票,他觉得,借着难民的旗号选美总要比借着难民的旗号打架更为合适一些。
蔡智诚是特意请假到上海看望二哥蔡智仁的,这是他们兄弟俩分别几年后的第一次聚会。蔡二哥来上海的目的是带着新媳妇买衣服,蔡智诚也因此见到了自己的嫂子,觉得她模样很漂亮,却有些娇滴滴的,好象不大适合嫁给军人。
蔡家兄弟在上海的开销全部都由杨三负责承包,这位蔡大哥的马弁、蔡二哥的部下、送蔡四少爷上战场的杨司机如今可大不一样了,成了上海滩上的暴发户。
抗战胜利后,杨三随94军接收上海,然后就退役留了下来,开始“做买卖”。他干的营生其实就是投机捐客,每天都去交易所里折腾“期货”——市场的物价越没有谱,期货交易的生意就越火暴。卖家在台子上喊“三天后的棉纱一个……”或者“十天后的汽油一个……”,底下的人就拼命出价竞争。由于物价的涨幅总是比捐客的预期更加“理想”,所以做投机买卖的人都发了大财。
可是,干这种买卖是需要现金本钱的,杨三的办法是到乡下去“揽会”。
“揽会”也叫“搭会”,属于私营的金融活动(提醒一下,解放前是允许的,现在再搞就违法了)——大家凑份子、轮流当“会头”,“会头”请会友们吃顿酒,大家就把钱交给他,这其实是一种民间的集资方式——当“会头”的次序有先后,待遇也不一样。比如一个一百万的会,第一个会头只能收八十万、第二个八十五万,依次类推、越靠后的钱越多,最后一个能收到两百万也说不定。乡下人的眼皮子浅,都喜欢排在后面收大钱,可杨三却永远是抢头一个,他一拿到现金就去炒期货,三两下就赢得了暴利,而后面的会友却倒了霉,排在最后的甚至连会费都不敢要,因为物价涨得太厉害,等到“收两百万”的时候,恐怕连“请会酒”的饭钱都不够了……
炒期货的人比一般百姓更关心时局,杨三就经常向蔡家兄弟询问:“内战会不会真的打起来”。
46年的8月,按中学课本上的说法,解放战争已经爆发了。可是在蔡智诚的概念中,当时并没有正式开打,因为这时候共产党的报纸还在国统区里发行、中共的军队还叫做“国民革命军”(八路军)、“军事调停小组”还在继续工作、“国民大会”的筹备名单中也依然有共产党人的名字……
这时候,社会各界也没有放弃和平的最后希望,蔡式超老先生给孩子们写信,讲来讲去都是“避免战乱、休养生息”的大道理,甚至还引用了赵藩的名言:“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蔡家的两个儿子看了以后哭笑不得,心说:打不打仗,岂是我们这样的小军官能够决定的,恐怕就连蒋委员长也没有多少办法。
在当时,政府面临的最大困境是共产党阻断了华北的交通线——从上海到北平或者天津只能乘坐轮船和飞机,江苏的陆路到不了山东,济南到青岛的铁路也无法通行,政府官员出了首都只能向南走,因为苏北就属于共产党……交通的堵塞使国民经济陷入瘫痪,解放区开展的土改运动又使大批地主逃离家园。于是,南方的资本家和北方的地主都在叫苦连天,纷纷要求中央“采取行动、改变现状”。
改变现状的最佳途径是进行谈判,可国共双方的谈判总是不见成效。国民党要求“恢复交通”,共产党就要求政府“先承认交通沿线的解放区的民主政权”;国民党说政权问题要由“国民大会”决定,共产党就反对召开国大,要求“先进行充分的政治协商”;国民党要求中共军队进行整编,中共同意整编、但要求国军先“退回到1月13日(调停小组成立时)的位置”,也就是要国军撤出关外;蒋介石急了,一家伙撕毁停战协定、还发布“最后通牒”,可毛泽东却不怕,写文章说“美帝国主义极其走狗都是纸老虎”……
于是,蔡智诚和蔡智仁都认为内战已经不可避免了。他们觉得,事情闹到这一步,其实不是哪一方或者哪个人的一相情愿,而是国共双方基于各自目的的共同选择。
但是,在46年8月的上海,蔡智诚和蔡智仁都没有想到今后的内战将会演变成席卷全国、并最终夺取政权的全面战事。
他俩以为,所谓“国共内战”,无非是围绕着交通线的打打谈谈。顶多用上半年时间,国军就可以完成军事目的、把各条铁路线贯通起来,到时候共产党没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解决问题就容易多了。
虽然都是国军精锐部队的基层骨干,但蔡家兄弟其实对自己的对手一点也不了解。他们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国军的力量比八路军强大得多,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失败的,这场战争如果打得好了可以所向披靡,即便打得不好也可以把共军赶到山里去打游击,以后再慢慢“剿匪”就是了。
兄弟俩的心里很清楚,以国民党当时的状况,不仅没有在政治上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在经济上也难以承受长期的战事。但他们也同时认为,国民党无法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