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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坐了起来,瞳孔不由自主地闭合。
随着每一次眨眼,阳光——乌云——雪白——黑夜。
目光转向靠在船头的影子。
“局长,这是哪里?”
“死国”
(五十一)
康熙四年农历九月二十八,李赵朱儿浮尸平岛湖。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国庆,你真的想见朱儿”
我支吾了一声,胃里又一阵翻腾。
张副局长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
“好吧,你把眼睛闭起来,我叫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记住,一定要听我指挥。”
“为什么?”
“废话少说,服从命令。”
我对张副局长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不仅是出于他的权威,还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黑暗中,脚下的绿水似乎有了涟漪。
随后的宁静是令人窒息的。
张副局长站在船头说话了。
“三百年了,事情过去三百年了,为什么你还是缠着不放,恩怨也罢,今天我把他带来了,朱儿,就做个了断吧,”
冠冕堂皇的开幕,幽灵的盛典。
耳边响起了细微的声响,由小至大,由近至远,先是划水的声音,接着是丝丝的吐气声,沿着船舷,一点点向我所处的位置靠近。
张副局长扶起了我,
“国庆,下去吧,记住,别睁眼。”
我一点点地把脚探出船舱,当冰冷的湖水刺激到脚趾的时候,一咬牙跳了下去。
“别睁眼,别睁眼。”
身后一个声音不停的重复着。
处在黑暗中,双腿无助的踩着水,手臂向前摸索着。
“朱‘‘‘儿。”
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声调,
“朱儿,你‘‘在哪里?”
脚下一滑,脚腕似乎被谁扭了一下,抽筋了。
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沉,刚想张嘴,一口湖水灌了进来。
我无力的拍打着水面,几个踉跄,本能使我将手抓向船的位置。
困兽般的挣扎,总算抓住了船舷。
我从水中探出头来,深深吸了口气。
“别睁眼,别睁眼。”
张副局长的声音周而复始,像是录音机的循环播放。
一股恶寒突然袭来。
声音从背后传来,船在我的身后,
我抓住了什么~!
手指试探的体会着作为支撑的东西,很光滑,像是丝绸的布料,另一只手似乎压在一堆冰冷柔顺的物体上,轻轻搓蹑,应该是毛发。
“公子。”
一个带着平岛乡音悦耳的女子声音悠悠逼来,裹着彻骨的寒冷。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维,这个声音应该不超过22岁。
“是朱儿吗?”
对方沉默了,我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渐渐响起了轮回般的低吟和交错的歌声。
“月儿弯,水儿绿,泥里有只黄金船,水灵精起,亡魂弥兮~~,君不见,奴家愁‘‘‘”
“够了,结束吧,朱儿,你吃了我吧。”
歌声嘎然而止,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公子,今夕是何日”
女子的声音如冰川里的河流,洁白却又单调。
“农历四月二十八,我的生日,还有忌日”
话音未落,我的脑子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四月二十八,这个日子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意义,似乎只隔着一层诡异的薄膜。
又是沉默,大约过了五分钟,歌声再次响起,听起来不再那么凄凉,倒有了一种释然和舒畅。
直觉开始恢复了,湖水似乎渐渐变暖,面前的寒气化为一种奇怪的水草香气。
也许是我适应了水温,或者,我已经‘‘‘
水温越来越高,水草香气夹杂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不错,我正在进入另一个世界,来吧,朱儿,都结束了。
“不要睁眼,不要睁眼”
张副局长的声音在另一个天边呐喊。
我缓缓张开了双眼。
炙热刺眼的光芒使人头晕目眩,是天堂么?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跃了下来,黑影挡住视线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眼前的东西。
李赵朱儿!
一个20岁左右的女人半身浸在水里,红色的锦衣搭在削薄的双肩上,长发自头顶垂进水中,看不到面目,只能看到发隙中一张淡红色嘴唇似乎在轻轻吟唱,嘴唇旁挂着两行绿色晶莹的东西。
一种绿色的淡淡的光环笼罩着她,烟雾正在从她的身上升起。
“朱儿~”我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挡在我们之间的张副局长猛地转身,挥起一拳砸在我的脸上。
“国庆,她心愿已了,你快走,快走!”
我还想上前,张副局长推开了我,抓起朱儿向湖底沉去。
顷刻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再次袭来,我大口的呕吐。
“国庆,快,快,闭上眼,要不,你就回不去了。”
呕吐带来窒息,我只好闭上眼睛在水中胡乱摸索。
“朱儿,局长,你们在哪”
不远的地方传来水声,歌声,还有莫名的窃窃私语,最后是排山倒海的一声巨响。
稍顷,声音停止了。
眼皮感到了阳光,我再次张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齐脖深的绿水中,那艘橡皮艇在不远的地方独自打着圈。
岸上站满了人,鸦雀无声。
距我五米地方的水面冒出了两个水泡。
“公子”
声音沉闷,似从湖底发出。
(五十二)
张副局长的遗体于次日被打捞上来。
平岛下起了夏初罕见的细雨,穿黑色雨衣的警察肃立在湖旁。
“敬礼”
不知是谁轻轻喊了一声,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两封遗书,其中一封“林国庆亲启”
国庆: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30年前的事情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李来旺的善良让一个废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30年了,我没有一天快乐过,其中的原由等刘木禾解剖过我的尸体你就会知道,他现在在广州,相信有人已经把我的死讯告诉了他,国庆,在他回来之前,请不要让任何人碰我的尸体,拜托你了。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老伴前年和我离了婚,儿子在国外,小女儿嫁到南方后再也没有回来,这一切都是长生不老药方造成的,我曾经恳求李来旺破解这个药方,可李家药方已失传,仅剩的一粒成药已经被我服下,唯一的希望只有李赵朱儿当年藏起的东西。
所以我开始利用你,从魏国梁案发后我记起了你的笔迹,从而猜测你与整个事存在着某种关联,我想通过你找到那个药方,治疗自己病痛,同时揭开绿水深处的秘密,没想到秘密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你,林国庆。
李来旺留下的遗书我已经烧掉了,你一定想知道其中的内容,里面不过只有两行字,第一句提到了蒲松龄,说详情在《聊斋志异〉492篇里。
最后一句话没有写完——“林国庆不是‘‘‘”不是什么?到今天我也没有搞明白,但可以肯定当年写匿名信就是“你”,李赵朱儿坐在湖边等待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谁?究竟和李赵朱儿是什么关系?李来旺似乎知道了你的身份,又为什么把它带进坟墓里。
国庆,如果你坚持揭开秘密,下午三点沿着树干的阴影走三步,挖开上面的泥土。
感谢朱儿,她让我下决心离开这个世界。
好了,我话说完了,酒也快喝光了,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敬你一杯,不
求原谅,我已经没有资格做你的老师了,当为自己饯行吧。
张援朝
2004年6月14日夜11点
“聊斋志异有492篇?”我回头问身边一位戴眼镜的年轻警察。
对方愣了一下。
“应该,应该只有491篇”
雨越下越大了,
技术科的警察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行李,其中一个手里提着透明袋子。
“交给我”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不情愿的递了过来。
袋子里面装着从张副局长上衣口袋发现的东西,像是一片树叶卷成的哨子。
6月16日下午两点
走在前往红树林的路上,竟然没有一点悲伤,张副局长的死丝毫没有悲壮的情节,岸上目击的警察叙述了一个简单又从容的过程:船行止湖心停下,张副局长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我站起身指着湖水僵硬不动,一刻钟后,张副局长转过身,向湖畔敬礼,微笑,接着跳入水中,船只剧烈摇晃使我跟着跌落,十分钟后我游上岸。
整个事件发生过程中,无论从湖边的任何角度观察,视线总被橡皮艇的阴影挡住,无法看到黑点的所在。
张副局长打开了一扇门,这就是全部。
红树林到了。
走过老槐树,向前三步。
铁锹与土壤碰撞,沉闷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不到两分钟,一只灰白色的瓷罐露了出来。
我拧开了罐口。
少量的泥土从夹缝中散落,看来不久前有人动过。
呛鼻的槐花香气扑了出来。
我微微侧过头,手指伸进罐中。
摸索着,感觉到一片织物包裹的东西。
轻轻拉出来,
借着林中弥漫的微光,将它平铺在面前的草地上。
是一只卡其布作的军用包,虽然已经退色,但还是可以辨认右下角的一行小字。
“国民革命军第九军”
我戴上检验手套,小心的打开包上的纽扣。
一只黑色文件夹露了出来,
封面上写了些大大小小的日语,只有一个词是熟悉的。
“植田苍凉”
突然,似乎有无数双眼在我面前猛地睁开。
我翻开文件夹,左手捏亮了随身携带的手电。
里面夹着一张发黄的油纸,上面的字体密密麻麻,大小不一。
我注视着文章的抬头,余光中的景物开始模糊。
《聊斋志异〉第492篇‘‘‘,
朱儿
蒲松龄,淄州人,少不知名,惟日为人书画,受贽以自给,康熙元年四月初八,平岛李生见龄画,嘉叹之,邀至其家修族谱。
李有妻,名朱儿,冶容秀骨,艳绝,不喜语,善折槐叶作笛,独坐湖边吃吃笑,龄奇,朱儿曰:“水中有苔一缕,绿滑可爱,浮水漾动,绕湖三匝”,言毕吹笛。
一日龄与众人把酒嬉笑,乡民曰平岛鬼魅横行,非李赵朱儿吹笛,邪魔不可消。龄大惊,知遇奇女子也。
六月初六,龄欲返乡,朱儿戚戚然似有隐,龄问之,女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