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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尔博士紧绷着脸,眼睛缓缓在屋内梭巡,便便大腹发出笑声:“不,不是这样的。”他说。
“你说什么?”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说这是我的解释;我只说,这是假设狄宾自己切断电源的推论。我希望案情真的这么单纯。但是让我们花点时间继续推论,就会发现我们知道了什么。
“前述的假设有个非常严重的破绽。要是狄宾想要接待这名神秘访客,他为何要处心积虑故弄这场玄虚呢?他又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让他的访客穿上惹人注目的服装、带假胡子,把灯弄灭,神秘兮兮地让他从前门进来?他为何不干脆叫对方到阳台去,那名访客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阳台门进来?又为何不偷偷从后门引他进来?要是有必要的话,他大可乾脆让他爬窗户进来?他怎么不采取最简单的办法——打发他的家仆上床睡觉,其他一切自己打点——从前门、从阳台门或从后门,都无所谓?
“由此可见,之前的假设根本无济于事。除了疯子之外,没有人会安排这样的会面。这其中一定有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久久不语。
“无论我们怎么解释这个疑点,记得阳台的门吗,它一向是锁上的,却在今天早晨被发现打开了。不仅仅因为这扇门一向深锁,连原来挂在楼下餐具室钩子上的钥匙也不翼而飞。是谁拿了这把钥匙?是谁开了这扇门?凶手最后落跑了,所以,门要不是狄宾开的,就是凶手自己打开的。在我们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请诸位把这些事记在心里。
“无论来者是何人,或者为什么被容许在这种故布疑阵的情况下进来,请就这些事实来看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狄宾和不知名访客私交甚笃,相见甚欢,结果发生了一些不合常理的事。冒着狂风暴雨到外面去的厨子看见他们……这些给你们什么提示?”
主教踱着步子深思:“我很难想像,”他答道,“他们打开窗户是为了让房里的空气流通。”
“不过,他们真的是这么想,”菲尔博士说,“这确实足他们打开窗户的原因。你难道不觉得纳闷,八月这么热的天气里用壁炉是件怪事?你难道没注意壁炉里厚重结块的灰烬吗?你不曾怀疑他们究竟在烧什么东西,不得不把窗户全部敞开?”
“你是指——”
“衣服。”菲尔博士说。博士令人不安停顿一下,“我是指,”博士继续说,洪亮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我是指访客穿的衣服。你还能在壁炉里找到一些衣服的蛛丝马迹。现在,我提醒你,这两个是唱作俱佳、交情菲浅的人。当我们找出越多的问题,就越能发现这件案子的疯狂之处,这其中一定有些证据是他们故意用来误导我们的。一定是狄宾要他的访客这么做,不然他无须大费周章,让他的访客从阳台门进来就可以了。狄宾之前和他的访客就坐在这儿烧访客的衣服。我可以跟诸位保证,这种社交活动在英国是绝无仅有的。最后,我们知道,这名访客不但用狄宾的枪射杀了狄宾,而且(一)在对方没有抗议的情况下从抽屉把枪拿出来,(二)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后面射杀狄宾,(三)两发子弹其中一颗神秘失踪,(四)小心翼翼将枪放回抽屉里,(五)从向来上锁、钥匙一直挂在楼下餐具间的阳台门逃逸。”博士气喘不己慢慢掏出烟斗和烟草袋。
莫利·史坦第绪瞪着窗外,突然转过身来:“等一下,先生!我还是没搞懂。就算狄宾没让这个人进来,他还是有可能自行拿走餐具室的钥匙,把它插在门上,让这名访客有机会由此逃走。”
“的确,”菲尔博士表示同意,“但是,为什么钥匙现在不在门上了?”
“为什么不在——?”
“没错。这个问题并不复杂,不是吗?”博士焦虑问他,“假如你是凶手,在紧急状况下,夺门而出,想赶紧逃离现场。你会想到要拔出门上的钥匙吗?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这么做?如果是你出去以后,想锁上你身后的门,我可以理解这种状况。把门锁上,顺便带走钥匙。然而,要是你让门半开,有什么理由要留着这危险的纪念品呢?”他点燃烟斗。
“我们暂且先不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就这个状况来抽丝剥茧。要是我们回到狄宾的访客从前门登门造访这场演出,就应该察觉出其中不合情理之处。就某些原因来说,这是这个诡计最令人困惑的部分,所有细节都是事前安排好的。先从这个最惊人的细节开始。诸位,提到狄宾让电线短路,我不须思考就立刻可以想到几种让电线断路、却十分安全的方法……但是为什么,狄宾唯独采用这种最危险的方式?拿不锈钢的钮扣钩插进通电的插座里!钮扣钩在这里,你们之中有人想看看吗?”
莫利抬手拨弄他油光整齐的褐发。
“看看这里!”他有点失望,“请大家好好想想这个问题,要是你尝试这么做的话,你会被电到,起码十五分钟内无法动弹……”
“也许没有这么糟。”修葛·杜诺范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父亲不再绷着脸。他说,“我想你最好证实真的是钮扣钩造成断电。大家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喔,看看这只钮扣钩几乎已经报销了。但是,我们更进一步想想,各位会想到更安全的方式达到这个目的。”
“我得承认,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主教应声,“我怎么想都想不出这只钮扣钩要怎么才能恰好掉进插座里……”
“当然不是掉进去。但是,用橡胶手套怎么样?”菲尔博士问。他停顿半晌,“当然,我不过是试着用这个假设来推论,”博士谦虚地说,“在你们肠枯思竭搜索其他线索时,我得趁机提醒你们,这只是个诱人的理论罢了。但也唯有如此,这个诡计才能得逞。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之前的假设都不值一哂——尤其是狄宾戴上橡胶手套,亲手切掉自家的电源,试图混淆视听的计谋——即使(我相当肯定)还有其他更简单的方式……不过,橡胶手套还有另一层用意。要是一个人不想留下任何指纹,并且能灵活审慎地运用双手,橡胶手套可以提供绝佳的防护。”
主教面色凝重:“我亲爱的菲尔博士,”他悲哀的低声说,“你简直是越扯越离谱。死去的狄宾为什么要在意自己指纹会在书房里?”
徐徐喷出一口烟,菲尔博士倾身,弯的角度过大,以致于他气喘声浊重。他说:“太棒了!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中含着另一个“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为什么不假装质疑一下停电的原因?他若想把自己的角色诠释得更成功,为什么不起码出房门问问施托尔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他避不现身?为什么他要替他的访客烧了衣服?——最后,还有一点——”菲尔博士举起他的手杖去戳晚餐托盘,“为什么他尝遍所有的佳肴,而独独漏掉他的最爱?我说,现在的情况跟《三只熊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谁坐了我的椅子?”“谁喝了我的粥?”“谁——?”诸位,我想你们此时此刻已经明白,访客来访的时候,待在书房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狄宾。”
主教口中喃喃抱怨。令人头晕目眩的疑虑让他转头盯着那张死人嘻笑的脸……
“那么狄宾——”他说,“这段时间里,狄宾人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博士回答,作了一个默剧的夸张表情加强说话语气,“他故意藉奇装异服掩人耳目,戴假珠宝、假发、假胡子,并用演员化妆用的白垩黏在耳后,假造一对招风耳。他按自己家里的门铃,假装和自己通话……就是这样。这场变装秀中,角色完全颠倒,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们必须根据事情的表面来抽丝剥茧,否则案情永远不会真相大白。结果是一个不知名人士,这位神秘访客,冒充狄宾先生待在书房里。而狄宾——”
“能不能麻烦你证实这一点?”史坦第绪说,他呼吸沉重。蓄着胡子的脸上出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我想我大概可以。”菲尔博士谦逊说道。
“但是——呃,”主教接口说,“我——不得不说,我认为你刚刚揭发的事实似乎只会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复杂、令人不能理解。”
“哦?不,不,我不同意。等我把角色颠倒这件事解释清楚,”菲尔博士急忙反驳,以说服的口吻说,“我保证案情会变得更单纯。绝对会的。”
“我能够理解,”主教向对方解释,“为什么狄宾的出现骗得过当时手里只拿根蜡烛的施托尔。如魔术师的把戏一样,奇装异服是为了混淆施托尔的视听。曾经有人告诉我,伪装的第一原则就是转移注意,这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主教似乎对说出那句“有人曾经告诉我”有点挣扎,但他还是说了。他思索着,“我甚至知道他可以故意变声,装成美国腔……但这个骗局里,有些地方说不过去。你怎么解释从房间传出来的声音,他模仿狄宾吗?若真如此,施托尔一定听得出哪里不对劲?”
博士咯咯发笑,掸去斗蓬上的灰:“要是换了任何地方,他的确听得出来。但透过传声筒,就不尽然了。”菲尔博士指着墙壁说,“所有的沟通方式中,最具鬼魅及虚幻效果的,就是用传声筒。你们自己的声音会像鬼叫一样。你们以前用过这玩意儿没?——这和电话不同。到楼下去,我们轮流用传声筒说话看看,我看看你能不能分辨哪一个是你儿子的声音。这么一来,你就明白,透过传声筒跟施托尔说话的是冒牌狄宾。这名“访客”上楼去,进入书房,把门关上。接下来,当然是真的狄宾说话,这无疑是为了蒙骗仆人施托尔。”
“现在,”主教说,“我们接受这个假设……我必须坚称我还是跟之前一样,对整个案情一头雾水。为什么狄宾要和不知名访客串通好,来要骗人的把戏?我不认为他们这么做了